金油县地势偏僻，在大山里，只有火车和大巴车才能通达这里。程野坐得火车，到了金油县时天已经快黑了。


    刚出站很多宾馆小老板在出口喊“住宿”“住宿”，她拒绝了几波人，才从人群里脱身钻出来。


    “你叫程野是不？”刚出火车站，程野又被一个陌生男子男子拉住了，她眼神一厉。他的男人被吓得不自觉倒退一步。


    挺乖一个小孩儿，眼神咋这么可怕哩。


    他连忙解释：“别误会，我是接到肖局的电话来接人的，他告诉了我你的火车时间，说长得最好看的那个指定就是你，我刚刚太着急了，不好意思啊。”


    听他解释，程野才晓得误会了人，神色缓和下来。


    “麻烦您了。”


    天气不早也不好直接去果园看果苗，程野在这人的带领下，到了临时的住处，估计肖老那边看程野年龄不大，特地嘱咐了一番，临时住处在闹市区，而且旁边不远处就是公安局，算是很贴心的安排了。


    翌日还是接站的人来接她，今儿个还特地开了车来接送，这人还挺能聊，一坐上车就开始聊他们当地的情况。


    “你要买的耙耙柑也是前几年一个村长顶着压力从沿海地区引进回来的，那玩儿金贵，也不像我们本地的橘子，栽下去就能活儿，花了好一翻功夫才养活了。”


    “果实也没叫农户失望，个头贼大，也甜得很，要是挂到了年后二月，那更是甜得跟喝蜜汁一样。但有一点就是不好，耙耙柑的价格高，很多水果批发商老板都不敢来收货，怕卖不出压资金砸手里。”


    农户这边肯定也不愿意赊账，怕老板跑路了，他们一年的心血白费了。


    可他们金油县别样都好，好山好水好风景，就是当地人手里没什么钱，耙耙柑消费不起啊。


    听说这姑娘家开了一个网店，家里在凤凰城富人区也开了一个蔬果店，店里的客人都是有钱也愿意花钱的，他就想趁此机会看看能不能给果农找个出路。


    “先去看了再说其它的吧。”程野明白这人的心思，也没把话说死。她们村里的柚子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果子再好都卖不出去，卖也只能卖几毛钱，所以好多村里人都不大爱管理柚子树了，甚至有的直接把柚子树挖了继续种粮食。


    不过今年或许有好转，夏天那会儿天气干旱，村里好多人都用水管子抽凤仙河的河水灌溉，程野又经常往地里浇灌灵泉水，水体循环，好多灵泉水也顺着地下水流进了凤仙河。


    前几天她还听着村里好多老人感慨今年天气明明挺旱的，但是个头却没见变小，反而还比往年大了。


    出了小县城，沿着国道行驶，越走越肉眼可见山脉起伏越大，明明已经是深秋了，山上还是绿油油一片。


    在绿油油的叶片中，明黄的果实像一个个小灯笼，又像过年砂糖橘盆栽，只不过这个“盆栽”放大了好多倍，金油县今年的耙耙柑收成不错。


    “你要买的果苗就是沙头村里最大的一家果农，他一家就包了好几个山头在搞，这两年种出门道了，又开始育苗卖果苗，他家果苗壮实，你放心买。”


    程野去过很多乡村，她也看到过很多山里的住户还是住的土墙房子，当地的人还是像上个世纪一样，光着脚丫在地里干活。


    但这个沙头村明显发展得不错，村里的村办公室是二层明亮楼房，房前有很大一片空地，坝子边上立着几块展示牌，最中间有一个旗台，红旗飘扬在半空中，飒飒作响。


    “江叔，江叔在村委没？”


    “在呢，小刘过来了，人接到了没？”里头一个中年老头敞着大嗓门迎出来，“来得正巧，驻村书记今儿个也下来了。文书记，麻烦你也来跟咱介绍介绍，咱都是粗人一个！”


    “江叔您也太谦虚了，您的专业知识可比在场的人都专业。”话音刚落，里头走出来一个利落短发的女人，白衬衣黑西裤，很是朴实的打扮。


    但程野刚看到她就认出来她来了。


    没想到在这偏僻的小乡村还能见到十多年前的熟人。


    “胜男姐。”程野笑着喊她。


    文胜男步履微顿，“你是？”她印象中，并没有见过如此明媚的女孩儿，不然她肯定有记忆的。


    文胜男仔细观察了一番眼前之人的眉眼，莫名有些熟悉，却实在想不出来她是谁，她苦笑着说，“年纪大了记忆不好了，怪我认不出妹子来。”


    “认不出来也正常，我们见面的时候我才几岁。”程野笑着说，“好久不见胜男姐，我是程野。”


    “程野——！！！”


    “程野小妹妹！”


    “对对对，我就说你看着眼熟，但想破头都想不出来，真的是你小野！”文胜男激动地上前拉住程野的手，“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你都变成了大姑娘，我都快老了，咱们小野越长越漂亮。当初要不是你，我、我早就……”


    文胜男说着说着声音哽咽出来，程野反手握住她的手，“都过去了，看见你安好就好了。”


    “我挺好，我后来还去了你家乡，但是我去的时候你就不、没在家，我阿爹遗憾了好久，他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一定很高兴。”


    “我去年年底回来的。”


    “难怪。”文胜男其实每年都在往于家寄特产，每次都是寄两份，一份给于家，一份给老程家。尤其是知道程野的遭遇后，她更加后悔没早点去看望。


    这大半年来由于工作忙，县里一直在给下面村里的果农找销路，为此还给每个村都派了驻村书记，因为人手不足，往往一个人都要负责好几个村，忙得晕头转向。


    文胜男看到程野特别高兴，像回到了刚毕业时的小女孩模样，“我后面好了后，看到我阿爹年纪大了，就想在家附近找份工作，找来找去都不合适，偶然看见公务员招聘公告，我试着报了，没想到歪打正着进了面。”


    “小野，你知道吗，我都想不到我还能结婚生子，还能做为人民服务的工作，我特别珍惜每一天，要不是你和于叔、申医生和那些医生们，我坟头草怕都长了十多轮了。”


    文胜男像见到了许多年没见的老朋友，慢慢给程野说了她这些年的人生变化。“对了，小野你现在在干什么？我记得你当年就是去蓉城买种子的，没想到现在又因为买果苗，我们再一次见面。”


    “我就这一个爱好嘛。”要不是出来买果苗，她估计都不会跑这么远。


    有文胜男这个熟悉村里情况的驻村书记带领，程野很快就清楚了沙头村的情况。


    开头出来的江苏，确实也是村里种耙耙柑种得最好的果农，他家的果子也不像村里人那么滞销，他认识很多人，有自己的人脉，再加上他家的果子味道确实不错，每年都比村里人卖得好卖得贵。


    但程野也了解到，沙头村的果子还是要像她们村里人一样打农药、撒化肥，但好在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果子也算纯天然。


    耙耙柑成熟的季节还要等一段时间，江叔带着人到了他家，他到院子边上摘了几个精心伺候的果子过来，“这些个可以吃了，还带了三分果酸味，喜欢吃酸的这个熟度刚刚好。”


    他有好些老客户，专门买这种熟度的耙耙柑给孕妇吃，比不上西柚酸，但性价比高啊。


    “我要的果苗是哪一批啊？”程野尝了几个，好是好，就是吃惯了她家山头上的果子和空间里的果子，手上这个耙耙柑就变得很普通了。


    江叔是个聪明人，看程野对他家的耙耙柑不大感兴趣，连忙把人带到育苗基地，“这是果树都是三五年的，也有七八年的，有些今年都挂了几个果了。还有这边的，你要是想快点结果，这种嫁接苗，拿回去养一两年就能出果。”


    “七八年的多不多？”


    江叔一愣，“你想都要实生苗？”


    “都要一些。”程野知道，有的果木并不一定要追求实生苗，反而嫁接出来的果苗果子更大果肉口感更好。


    程野上辈子就种了一棵枇杷树，树苗是从一棵良种枇杷树树底下拔的果苗，那棵大枇杷树结的果子就特别大，她也满心欢喜地期待大琵琶，结果等了好些年，结的果子比拇指盖大不了多少，里面的核还大，果肉只占了整颗果实的五分之二不到。


    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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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在沙头村待了两天，文胜男还特别邀请她到家里吃饭。最后走的时候是跟着两货车耙耙柑果苗一路走的，她不仅买了江叔家的果苗，还买了其他家的，把整个村里刚要瓜果的果苗都买走了。


    两车果苗拉回凤凰岭，把村里老少都请来一起栽了一周才全部栽下去。


    耙耙柑果苗刚种下去，程野又到初夏买蜜蜂的那家人买了许多枇杷树，又种了一座枇杷山。


    村里人看她果树种了几批山，都坐不住了，找到山上来，把在山上捡鸡蛋的程铁木堵到了：“老程啊，你家又是种橘子，又是种枇杷的，听说后面还订了蜂糖李梨李子苗和桃子苗，你也别一家人蒙到脑壳挣钱，也给咱们指点一二，也跟着喝口汤啊？”


    “是啊，铁木，咱们一辈子的邻居，我现在老了也扭不动了，就指望地里蹦两个钱出来，把一年到头的柴米油盐扶着走，其他的我都不多想了。”


    “铁木，先和咱们说说话吧，你这鸡蛋等会儿咱们一人捡几个，一炷香功夫都给你弄妥当了，你么急嘛。来，抽根烟。”有人把叶子烟卷好了递到程铁木面前。


    程野太年轻了，他们这些老家伙不好意思凑到一个小娃娃跟前说，只能把程铁木堵在山坡上说话。


    “不抽，我早就不抽烟了，盖（戒）了。”程铁木摆摆手，拒绝了递过来的叶子烟，他坐到一个石墩上，对村里的老邻居说，“你们也别着急，咱们小野早就注意到村里的情况了。你们看我二女婿养的那些羊，每天屙老多屎尿，都没往地里拉，你们当为啥？”


    “为啥？”


    “不是你们家人手不足，没人弄嘛！”


    “放屁！”程铁木气得眼睛一瞪，谁说没人弄了，他倒是想去弄，大孙女拦着没让，说有其它安排。


    “咱小野说了，那个羊屎羊粪她用秘法发酵着，等入冬了大家堆肥的时候，让你们挑回去堆在柚子窝里，到时候你们也别弄农药了，也别弄化肥，把地养两年，土质变好了，果子也就好吃了。”


    “你们看看，我们家地里，哪里撒过化肥，打过农药？”


    “你们是没打过农药，可大半都叫鸟雀儿吃了呀。”


    程铁木被这话噎了半晌，“你们只看见了鸟吃的那部分，实际上大多数人家都没啄，那些鸟也厚道。”


    “再说，你看哪只鸟有啄柚子的，皮那么厚，你让人家啄人家都不啄的。”柚子表层有一层柚子油，果皮又厚，确实不招鸟雀儿待见，反而更怕虫子。


    “不撒化肥那能行嘛？”


    “你看看我家的地里，那些哪个不行？”


    “那不同，谁不知道你家十八代老祖宗都冒青烟保佑你那大孙女，我们哪个能比嘛。”人群里一个老头嘀嘀咕咕说。


    显然大伙儿都记得十多年前老程家祖坟冒青烟的事儿。


    话说老程家的老祖宗些，青烟的功效还挺持久的，这都十多年了，咋感觉还越来越旺了呢？


    不过村里人也要到了想要的答案，听到人家老程家不是不帮大伙儿，人家早就在做准备了，只是厚道还没跟大家说。


    这些人帮程铁木把鸡蛋都捡了收拢到仓库了，这才回家和家里人说了这事。


    很快，村里人都知道老程家早就开始在准备给村里人堆肥的事，有的人第二天还专程跑到阿古的羊圈帮忙打扫，阿古起先还不好意思，他面对外人，是那种一棍子打不出来几个屁的人，愣是楞在边上，左右不是。


    “阿古，你也真是的，都当了咱们下湾村好多年女婿了，还不好意思哩。你去歇会儿，羊圈我们给你看着，保准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比家里的床底还干净！”


    “对对对，你出去院子里歇歇，这里有我们。”


    “阿古啊，羊奶是这样挤的吧？哎哟，这些羊还挺听话的，我以前以为羊都爱踢人，没想到乖顺得很。”


    “阿古啊，你奶羊卖不卖啊，要是有多的，卖我一头，我看我儿媳妇的奶水，还没母羊一半多，我羊头给我孙子专门下奶喝。”


    “……”


    阿古看着宛如菜市场的羊圈，怀疑人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