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十一

作品:《菟丝子

    跟着谢大人的日子算不上好过,肯定是比不上她在徐家饭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但也算不上难过,总归还是能吃饱穿暖的,只是要亲自动手的地方多了不少。


    杜惜晴把衣裳塞进盆里,如往常一般去井边打水洗衣服。


    她会挑人多的时候,这后宅的侍女没有太多玩乐的去处,洗衣服便成了茶余饭后的闲聊场所。


    她花了几天的功夫融进她们的闲聊之中,能这么快,还是因为黄鹂这个多嘴的‘小鸟’。


    黄鹂这跳脱的性子,谈起谢大人还算是嘴严,都忍不住说了些。


    更何况她,那黄鹂不得把她的事情都和人说个遍。


    杜惜晴要得便是她的多嘴。


    果不其然,从黄鹂听了她的悲惨身世后,宅内的侍女对她态度都好了许多。


    杜惜晴冲着井边的侍女打了声招呼。


    那正在打水的侍女也冲她微微一笑侧过身,露出身旁站着的黄鹂。


    黄鹂:“你可算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帮杜惜晴摇辘轳从井里打水。


    无他,杜惜晴推不动那轱辘。


    要知道她前几年战乱逃难时,别说推辘轳,便是装满水的水桶她也提着健步如飞。


    到底是这一年的富贵日子令她骨头都软了下来。


    她和黄鹂两人提着水桶,一人提着前面一人扶着后面,摇摇晃晃的将水倒进盆里。


    “多谢。”


    杜惜晴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将皂粉倒进盆里,蹲下身搓起了衣服。


    黄鹂盯着她的手。


    “这几天,我还以为你会抱怨几句。”


    这便是要开始闲聊了。


    杜惜晴笑了笑,手中动作不停。


    “有什么好抱怨的,不就是洗几件衣裳,多做些事。”


    井边的侍女捶打手中的衣物。


    “你心态倒好,换了我,一晚上什么都没有了,是要想不开跳井里去的。”


    黄鹂白了她一眼。


    “你说的什么话?”


    杜惜晴还是笑,她不讨厌说话很直白的人,这类人大多说话冲是冲,但坏心是没有的。


    “人只要活着,还有可能翻身,若是死了,便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黄鹂听完,长叹一口气,和另一个侍女一同感叹起了她的不容易。


    眼见着她们放松警惕,杜惜晴做出忧愁的神态,旁敲侧击道。


    “这几日……我都没见到谢大人,不知是不是我那夫君牵扯的案子有了进展?”


    杜惜晴小心的引导话题,说起谢大人会引起她们的警惕,便只能以徐二的案子入手,探寻谢大人最近的去向。


    她善打人的七寸可不是什么天赋异禀,靠得都是这般旁敲侧击的摸清一个人。


    想来也是奇怪,这位谢大人将她从徐家带出来,却又不闻不问的放在一旁。


    也不知他究竟意欲为何?


    这次是说话很冲的侍女先开口。


    “和你夫君的案子没关系,大人是出去田猎了。”


    杜惜晴:“田猎?”


    “就是去郊外打猎。”黄鹂笑道,“今天能多些吃食了。”


    看来谢大人心情颇为不错,还有闲情雅致打猎,应是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杜惜晴想到徐二塞进妆匣的账簿。


    摸清了谢大人的去向后,杜惜晴没再多问。


    毕竟人也都不傻,问得多了,肯定是会被察觉到意图。


    几人又说了些闲话。


    眼见着夕阳西下,几人晾好衣服,黄鹂直往厨房冲。


    杜惜晴倒习惯她这般急切的模样,小孩子总是嘴馋。


    可这次厨房与先前几日不同,刚一凑近便嗅了甜滋滋的香气伴随着柴火燃烧的烟熏气。


    黄鹂又是原地小跳了一下,脚步加快,转眼便窜进厨房里。


    杜惜晴则慢悠悠跟在后面,还没等她走进,便见着黄鹂一手捧着个小木盒,垂头丧气的走出来,走到她面前,看也不看地将盒子往她怀里一塞。


    黄鹂:“诺,大人给你的。”


    杜惜晴低头,先是被甜腻的气味扑了满脸,是蜂蜜的气味。


    那木盒里放着一小盘切成片的红棕烤肉。


    这肉烤的火候正好,肉表皮被烘烤的焦脆,薄薄一层蜂蜜涂抹在上,亮晶晶的,更是衬得那肉肌理分明,十分新鲜诱人。


    杜惜晴却肚中翻滚,连忙转过头才没干呕出声。


    “怎么了?”


    黄鹂见她脸色苍白,问道。


    “无事,今天胃口不好。”


    她垂下眼,不去看肉。


    “你们吃罢。”


    “真的?”


    黄鹂表情一喜。


    杜惜晴笑:“当然真的,就是这肉是哪位大人送的?”


    这肉看着与猪肉羊肉不同,寻常黄鹂这些侍女还能吃些主子们剩下的糕点,眼下却要单独分出一盘给她。


    黄鹂:“李遮。”


    忽然听到这个人名,杜惜晴思索一阵,实在是没想起这人是谁,便奖疑惑的目光投向黄鹂。


    黄鹂:“就是爱穿深衣那个。”


    杜惜晴顿时想起一张男人的脸,这男的总是畏畏缩缩躲一边,明明不服谢大人,却又不敢正面同谢大人理论。


    “是这位大人啊。”


    黄鹂闭嘴,小声哼了一声,似是不屑,但双眼却一直盯着她手中的木盒。


    杜惜晴笑了笑,将木盒放到她手中。


    “吃吧。”


    黄鹂看她一眼,犹豫片刻。


    “……你要小心,这人是青楼常客。”


    杜惜晴一怔。


    “多谢。”


    黄鹂抱着木盒就要寻个地,就在这时,杜惜晴听到厨房里传来一声呼喝。


    “叫你送个东西,怎地人都送不见了?黄鹂!”


    黄鹂一时间有些慌张,抱着木盒在原地转了一圈。


    “来喽。”


    厨房中的声音接着呼喝道。


    “快来,将鹿肉给谢大人送去,别凉了。”


    杜惜晴起身,按住黄鹂,问道。


    “可否由我来?”


    黄鹂有些犹豫。


    “……这。”


    杜惜晴垂眼,叹道。


    “我已经许久未见过谢大人了,也不知大人会如何判罚我,就算是求饶,也总得让我见到人吧。”


    黄鹂长叹一口气,也不说话,将木盒往她手中一放,低头转身往厨房走去。


    没过多久,她提着一漆花食盒出来。


    黄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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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喏。”


    她将食盒递给杜惜晴。


    黄鹂:“大人在花园,你等会儿过去,就说……就说我病了,你来帮忙送。”


    杜惜晴接过食盒,她清楚自己是在利用旁人的善心,可看到这张稚嫩的脸蛋,心中还是略有些复杂。


    “……多谢。”


    *


    花园不算难找。


    但相较于徐家花园的花团锦簇,王家的宅子就要朴素得多,零星几块怪石交错分布,组成一座假山,依靠着一方池塘。


    而谢大人正坐于假山后,池塘之前。


    还挺有闲情雅致的。


    杜惜晴提着食盒靠近,她加重脚下的力度,故意发出一些声响,免得惊着人。


    虽清楚这些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但有些事情能做到还是做到得好。


    还未等她走近,谢大人开口道。


    “网罗到院中的侍女了?”


    果真什么都瞒不过。


    杜惜晴弯腰屈膝,将姿态放低,踱步到谢大人跟前,将食盒中的烤肉与糕点温酒一一摆至他身前的石桌上。


    “大人许久未来,奴家只能出此下策。”


    谢大人一顿,眉头一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杜惜晴见他如此表现,心中微沉。


    “不知大人将奴家带去京城,是需要奴家做些甚么?”


    谢大人一怔,随即笑了笑。


    “夫人倒是主动。”


    杜惜晴一层一层掀开食盒,食盒最下一层是温热的帕巾。


    她跪坐在地上,将这层食盒递上前。


    “为大人排忧解难自是第一要事。”


    谢大人拿起帕巾,擦了擦手,笑了一声。


    “若是需要,自会叫上夫人,夫人不需自作聪明。”


    杜惜晴垂下脑袋,捏起竹筷,为他布菜,只是在夹肉时,手有些抖,多夹了几下。


    像是笃定她会知道李遮是谁般,谢大人开口问道。


    “李遮送去的鹿肉你没吃?”


    杜惜晴垂眼。


    “奴家不爱吃肉。”


    谢大人哦了一声,似是不信,他用筷尖挑起一块肉,送至杜惜晴眼前。


    “还有人不爱肉?”


    甜味混杂着肉类的焦香气味扑面而来。


    望着那红棕的肉,杜惜晴肚中再度翻滚。


    这些贵人吃肉,追求肉的滋味鲜美,大多不会烤得太过。


    如此,红通通又亮闪闪的。


    杜惜晴知这是谢大人故意刺他。


    他这人对她着实奇怪,似是纵着,却又像是带着一些恶意,时不时就要刺她一下。


    他人虽是聪明,可大多时候又凭着性子行事。


    杜惜晴都有些怀疑,谢大人带她去京城不过是一时兴起。


    杜惜晴:“在灾荒之年,莫说肉,连杂草也是吃得,怎会有人不爱吃肉?”


    她最擅说起往事惹人怜惜。


    “猪肉纹理清晰,有肥有瘦,牛肉看着精瘦一些,羊肉稍有些味道,但都是红白相间,便是人被切成了块放在上面,又与这些肉有多大的不同呢?”


    杜惜晴抬眼,眼中却已是蓄起了泪。


    “大人,奴家不爱吃肉,那便是因为……”


    “奴家也曾是砧板上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