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疫起

作品:《被前世死对头倒追了

    西市最东头的孙记肉铺这几日生意格外红火。


    “新到的山猪肉,便宜卖了!”孙老三用油腻的抹布擦了擦案板,将一块泛着青灰色暗斑的猪头肉扔上秤盘。


    那肉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筋膜间隐约可见细小的黑色血丝。


    几个早起来买肉的主妇围在摊前,其中一位想伸手戳戳肉块,却被拦了下来。


    孙老三陪笑道:“姨,你这碰了可就要买啊。”


    “这肉块颜色怎的这般怪?”


    “山里头猎的野猪,血放得慢些。”孙老三咧嘴一笑,说着抄起砍刀,“您闻闻,可半点腥气味都没有。”


    几位主妇左看看右看看,最终架不住价钱便宜,各人要了小半块。


    孙老三利落地将肉切成条状,溅起的肉渣和暗血溅在案板边缘。


    三日后,城中仁济堂的学徒发现来抓风寒药的人突然间多了起来。本以为是入秋后正常现象,可药堂里的药竟有一日贡不过来了。


    “怪事啊,”老大夫捋着胡须嘟囔,“这几日尽是发热呕吐的。”话音未落,后院突然传来学徒的惊叫。


    刚送来的隔壁书生丁小子突然口吐黑血,将地上染的斑斑点点的。


    茶楼的说书人也察觉到一样,往日座无虚席的午后场,如今只剩三两个熟客,跑堂的小二拎着茶壶低声道:“先生,听说西市死了七个了,不知是为何......”


    话还没说完,小二猛地咳嗽起来,茶壶里的茶汤咕噜摇晃。


    瘟疫如野火般蔓延开来。


    起初只是西市的几条巷子,很快便如潮水般涌向全城。


    城南的贫民窟最先遭殃,低矮的茅草屋里,一家老小接连倒下,尸体来不及收敛,城隍庙也堆不下了,就那么横在榻上,直到腐臭弥漫整条街巷。


    城北的富贵人家起初还紧闭门户,直到看门的家丁开始咳嗽吐血,主人们才惊觉疫病早已蔓开。


    街市上再也听不到叫卖声,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哀嚎。药铺的门槛被求医的人踏破,老大夫们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在面前断气。有些绝望的百姓开始求神拜佛,香火铺子的存货被抢购一空,烟雾终日笼罩着街巷,却驱不散死亡的阴影。


    衙役们戴着浸过醋的面巾,挨家挨户搜查病患。一旦发现有人发热,立刻用草绳将整户人家封门。


    被隔离后就断了水和食物,不论是感染者还是未感染者,一概不能外出,这就意味直接给这个家庭定了死刑。


    城外的乱葬岗很快堆满了尸体,抬尸的人不敢靠近,只能用长竿将尸体挑进坑里。野狗在附近徘徊,眼睛在夜色中泛着绿光。


    偶尔仍有饿极的流民偷吃死猪肉,第二天就会加入尸堆的行列。


    这场灾难终是惊动了皇宫。


    早朝时分,大臣们罕见地戴上了面巾,谢钦的指尖在龙纹扶手上轻轻叩击,殿内弥散的艾草烟味与原本的沉木香混在一起,甚是诡异。


    “陛下,”京兆尹许阳伏跪在地,官袍后背已是一片汗渍额,“东宫已封锁,太医正在...”


    “东宫?”谢钦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满殿烛火都为之一颤,“太子何在?”


    殿门轰然洞开,十五岁的太子谢珣一袭素袍踏入,腰间水玉更显青贵,少年面色如常,唯有袖口隐约可见刚处理过血的痕迹。


    “儿臣已儿臣已命人焚毁昨日膳食,接触过厨娘的所有人员皆隔离于西偏殿。”他行礼的姿势依旧端正,“太医判断说,此疫通过血肉传播,不触不染。”


    谢钦眼底闪过一丝赞许,目光扫过殿中神色各异的大臣。


    首列的谢钧连眉头都没动一下,身后的任元白正偷偷用帕子擦汗,一旁的王昌迁也显得异常淡定。


    “钧儿,”谢钦忽然开口,“你怎么看?”


    谢钧行礼:“儿臣认为,当立即诛杀病患,焚尸灭源。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谢珣轻笑一声:“二哥可知如今病患已过万人?”随后递出一卷竹简,“这是儿臣整理的疫源线索,所有病患,都吃过西市孙记的肉。”


    谢钧的瞳孔终于几不可察地一缩。


    “可有去过西市?”谢钦的声音依旧平静。


    “跑了。”谢珣展开竹简最后一节,“但儿臣查到,他每月初六都会去西郊的一处猪场。”


    谢钧的指节在袖下微微发白,他没想到这谢珣居然真能查到西郊猪场。


    “钧儿,”谢钦起身,“你带禁军去好好查查这猪场。”


    谢钧单膝跪地时,无人察觉到他嘴角勾起的一抹冷笑。


    “臣,领旨。”


    散朝的钟声还未散尽,谢珣便已闯进了乾雍宫。


    “父皇!”他连礼都没行全,“儿臣以为,那谢钧就是罪魁祸首,您为何还要将查案之权交到他手中?”


    谢钧已在批阅奏折:“珣儿,不可无礼。”


    “父皇!”谢珣急步上前,从袖中取出早已藏好的账册,“这是儿臣安插在军需司的人抄录的,谢钧这半年以来以军营采买之名,暗中购入军械与食量,这是何等居心!父皇!”


    谢钦终于搁笔,这个情况任元白早已私下传递过。


    “你当朕不知?”


    谢珣刹时僵住。


    “那您还...”


    谢钦动身离座:“珣儿,你觉得朕若派你去查,或是旁人去查,有几人能活着回来?”


    谢珣袖中的手微微发颤,想起三日前暴毙的暗探,正是自己派去查军需账目之人。


    “儿臣...儿臣明白了,”他声音发涩,“可长安城的百姓怎么办,如今死伤无数,难道还要任由他作乱下去吗?”


    闻言,谢钦深吸口气,低语道:“但愿这是你下的最后一步棋...”


    “传旨。”谢钦突然提高声音,殿外的和三匆忙溜进来,“即日起,太子代朕寻访各坊病患。”转而对谢珣说,“朕的暗卫会扮作太医随行,一切注意。”


    谢珣对上父皇深渊般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儿臣明白。”随后便离开了乾雍殿。


    谢钦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五指渐渐合拢...


    他袖中还有一封未拆的密报,那是今早刚从北疆送来的。


    不知衔星如今可好...


    狂风卷着沙粒子,似细针般刮过营帐,谢衔星站在瞭望台上,面上的铁面罩压得鼻梁生疼,总让他想起初到北疆那日的荒唐场景。


    那日夕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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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他赶了两天两夜的路,风尘仆仆赶到军营时,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被此起彼伏的哄笑淹没。


    “喲,这是哪家的小公子走错了地儿?”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校尉故意捏着嗓子,引得周围将士哄堂大笑。


    谢衔星并未理睬,只是从染血的衣襟深处取出半块虎符。


    青铜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上面还沾着父亲遇刺时的血迹。


    “此后,我便是驻疆大总管。”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瞬间噤声,“北疆一切事务,由我掌管。”


    众人愣神的功夫,他已经大步走向中军帐。身后不知谁嘀咕了句“小白脸凭什么”,谢衔星突然转身,腰间佩剑"铮"地出鞘三寸。


    剑刃上映出的那双眼睛,冷得像淬了冰。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出的手,只听见令人牙酸的骨裂声,谢衔星踩在对方肩胛骨上,绣着暗纹的靴底缓缓碾磨,像在碾一只蝼蚁。


    “再有下次,便剥了你这身皮,”他抬眸扫过众人,轻笑一声,“既然听令,为何还不跪下?”


    看着眼前场景,众将领面面相觑,有的已经跪下,副将王猛猛地大喊:“小白脸,接得住爷爷三招,老子就认你这个主将!”


    谢衔星站在点将台上,俊美的面容在月光下宛如玉雕,剑眉星目,鼻若悬胆。


    但这副面容在这群人眼中,只换得了刺耳的嘲笑。


    “请。”


    王猛的大刀劈来时,谢衔星侧身一让,刀锋擦过额边,可他却不知痛般。


    第二招横扫千军,却见他足尖轻点,整个人如鹞子翻身掠到王猛身后。


    第三招还没出手,王猛的手腕已被铁钳般扣住。


    “咔嚓!”


    腕骨碎裂的声音让全场死寂,谢衔星松开手:“现在,我是你们的主将。”声音不重,却让所有人脊背发寒。


    当夜,他的案头就多了副玄铁面罩。


    如今那副将还躺在医帐里哼哼,腕骨被捏碎的声音,至今仍是军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将军!”亲兵顶着风爬上台阶,递上一封火漆迷信,“皇城来的。”


    他离京后,百骑司便全权由萧长庭接管,他只跟萧长庭交代了若是有十分急切的事情再传信过来。


    谢衔星的手微微发僵,却在看见内容后猛地收紧。


    信纸在掌心皱成了一团。


    谢衔星!


    京中突发疫病,东西南北中坊市皆已被封。


    防备即使,我们都好,姨母身体也康健。


    只是楚玥本在皇城养病,不知从何处听到了消息,拖着还未痊愈的伤就要去疫区,我与稚鱼轮番拦她,可怎么也拦不住,情急之下,反倒扯到了她左臂的伤口才暂时劝下。


    我觉得她这性子倒跟你像得很,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只是再折腾下去,伤势反复,怕还没染上疫病,就落了病根。


    前日她醒后,我便将你留下的信给了她。她竟看哭了,转而就开始积极喝药,好的也快了些。


    我与稚鱼一致认为大概是因为你写的原因,想来你的笔墨比我们嘴皮子还要厉害些。


    可否再写一封替我们劝劝她。


    长庭和稚鱼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