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没直接回家，而是让司机掉头，前往核心区的生物医学大楼。


    这是苏芸发来的地址——董咚咚就在这里接受救治。霓虹路上搜了搜生物医学大楼的简介和新闻，才知道了这家拥有联邦顶级医疗技术的医院，为什么要起一个研究所的名字。


    传闻在这里，只要你开价够高，想从人变成蚂蚁都行。早些年曾是人兽基因杂交研究的主战场，后来联邦出台各种政策限制了这种改造途径，机械化和智能人等科技成果逐渐成为主流。但生物医学大楼的名字却一直没有改变，依旧提供人体改造等相关服务，只不过这些年更偏重往尖端人类医疗发展了。


    霓虹刚一进入大楼，迎面一个步履匆匆、身穿军装的男人和她擦肩而过，险些撞倒她。


    好大的力气。


    霓虹顺势侧身，只看见他大步流星的背影。她的心里只短暂疑问了下，为何军方的人会出现在这里，随后就被热情微笑着上前的接待员吸引了注意。


    “您好女士，请出示下您的证件。”


    霓虹打开光脑，证实了自己的身份——她在这里不需要伪装，UMA在第一区是公然认知的存在。


    “好的。”那接待员笑得更加灿烂了，“您是来咨询人体改造项目吗？”


    “不是，我来探望病人。”霓虹就像在街上被人硬塞传单推销一样，有些尴尬，“请问7号病房在哪里？”


    “请随我来。”接待员幅度恰好地微微弓腰，在她身侧稍靠前一步的位置引领着。


    抵达病房门口，接待员隔空给她的右手套上了一枚电子虚拟指环，霓虹这才意识到，这位接待员是智能人，“谢谢，辛苦。”


    “没事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接待员先前沉稳热情的语调瞬间变化，吐字加快，看起来也有些局促，像瞬间换了个人，“这枚指环可以让你在病房区来去自由，很高兴为您服务下次再见！”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霓虹眯了眯眼——除了方町，她所认识的智能人都拥有丰富的情绪和个人性格，但在工作时就像完美设计过的优秀员工模板一样。从这位接待员的反应来看，她似乎很少听到“谢谢”“辛苦了”这种惯用的礼貌词汇。即便陈元说智能人在联邦拥有合法居民身份，可以自由挑选职业，但真的是像人类一样自由吗？


    她觉得有些压抑。


    病房门忽地朝内拉开，江蕴被在门口安静驻足的霓虹吓了一跳。


    “我来看董咚咚。”霓虹看到她才想起，自己早上急着出门验证，还没来得及吃早饭。


    她有点想念那天早晨煎蛋的香气。


    “好。”江蕴退后一步，让出门口的位置，表情有些惆怅，“她还在昏迷。”


    霓虹走进去——这间病房比她的公寓都大，更像是酒店的套房。复古风格的装潢一改往日医院苍白简陋的风格，花纹华丽的厚重地毯覆盖全屋，消弭了扰人的脚步声。


    霓虹脑中突然不合时宜地回忆起一段电影内容：高龄瘦削的集团董事长因病卧床数年，就是在足有百平米大的、由豪宅的一间主卧改造的医疗病房里度过了余生。


    董咚咚也躺在一张宽大舒适的床上。她身形瘦小，几乎要被埋在被里。床边有不少低声嗡响的医疗设备，在维持她生命的运转。


    霓虹静静站在一侧。董咚咚的脸在她的眼中逐渐变成了自己的。她们从事的工作随时会有意外发生，充满了未知和挑战，兴许下一次这里躺着的，就会是自己。


    她对董咚咚没什么深刻的感情，除了真诚感激她大方地自掏腰包请几人逛鸭.店。她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董咚咚到底有什么独特的能力，又是怎么被季明珊忽悠来出外勤的。


    思维飘远，霓虹随即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季明珊现在的小队，似乎是从自己加入UMA后组建起来的。苏芸本身是UMA的体能教官，董咚咚在先前明明是静默员，而江蕴更不用说，是她们从地球上带来的异世界人类。


    那她之前的小队成员呢？


    “疼……”床上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霓虹回过神，低头去看，董咚咚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一条细缝，干涸的嘴唇微张，艰难地重复着同一个字。


    “我去叫医生。”霓虹大步跑到走廊。这里没有科室的标识，和救助站完全不是一个类型。情急之下，她只能开启灵视，看到了走廊右侧的某间屋子里，有几人坐在办公桌前的虚影。


    她连敲门都省了，直接猛地推开，吓得里面正端着热咖啡的女医生一个激灵，差点洒了一身。


    “7床病人醒了！”


    一名靠窗而坐的大夫刚露出责备的表情，一听到这，赶紧戴上口罩，快步出门，和霓虹一起小跑着赶到了病房。


    “疼……”董咚咚还在痛苦地呻吟。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连嘴唇和耳廓都毫无血色。那医生掀开被子，将一枚手掌大小的硬币样装置放在她的胸前，连接上床旁的仪器。


    董咚咚穿的是轻薄的睡裙，裸露着四肢。霓虹看到了她身上可怖的伤口——密密麻麻的小血洞像张开的鱼嘴，遍布她雪白的皮肤，一直蔓延到了肘窝位置。


    没过几秒，董咚咚再次昏迷了过去。那大夫熟稔地将另一台仪器开启，用线管与方才那台机器连接，在屏幕上选择了A模式。随着机器的轰隆运转，董咚咚的呼吸再次变得匀称，因疼痛而缩皱的皮肤慢慢舒展开来。


    “下次直接按这个按钮就行，不用去办公室。”医生指了指床头红色的按钮。他刚才也被突然闯入的霓虹吓了一跳，不过看在她明显是个孩子的份上，只是一时心急，也就不再埋怨。


    不过她是怎么找到办公室的？门口明明没有任何标识。那医生再次狐疑地看了眼霓虹，确认自己的判断，对方只是个未成年的女孩，兴许只是碰巧发现，又或者是刚好有接待员在走廊出现，告知了她具体的位置。


    “她的伤口为什么没有愈合？”霓虹略带诧异地询问。董咚咚入院至少三天，这些伤口依旧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


    “因为造成损伤的，是变异后的海瓜子。”医生耐心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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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污染变异后的海洋生物，会产生不同类别的毒素，以抵抗重金属对自身的损害。她需要等待生物所研制的血清解毒剂，注射后才会开始恢复。”


    眼看霓虹表情越来越低沉，医生出言安慰道：“不过你放心，我们已经控制住了毒素的蔓延，暂时维持住了她的生命体征。”


    霓虹心里发堵，说不出话。


    “她会好起来的。”


    江蕴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吓得她汗毛根根竖起！霓虹忽地转身，表情不太和善地看向她。


    “抱歉。”江蕴其实一直都没离开。她还以为霓虹是有什么私话要和董咚咚说，所以将自己藏了起来，屏蔽了外界的听觉。


    她上前一步，替董咚咚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你怎么做到的？”霓虹出言质问。这间屋子虽大，却没什么藏匿的空间。得亏自己方才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做什么惹人怀疑的事，她笃定江蕴从一开始就躲在这间屋子里。


    江蕴回想着一天前，在季明珊的办公室里，她将自己所做的、能做的全盘托出的情景——


    “你是说，在那一瞬间，你创造了一个‘死界’？”


    根据苏芸的描述，在董咚咚身上即将爬满海瓜子的一瞬间，两人突然在原地消失不见。随后她就听到了江蕴的呐喊：“我把她拉进来了！你快回去！”


    江蕴在生死关头，突然开了窍，初步掌握了创设死界的技能。那些海瓜子是活物，并不能突破她所创造的空间，这才成功救下了被啃食的董咚咚。


    “我猜想是。”江蕴不忍回忆起董咚咚那时的惨状——胸部以下的衣物被咬成漏网，每一个血口都有小喷泉状的细股鲜血涌出。江蕴牢牢抱住她的身体，抛扔信标，才将人带回来。


    “在这里展示下你的能力。”季明珊从办公桌前起身，走到她身前。


    “好。”


    话音刚落，江蕴就从她眼前消失了。季明珊开动灵视，却没发现任何生命存在。


    “试着移动这里的物品。”季明珊下令。


    下一秒，那张待客的沙发椅被轻微挪动，离开了原本的位置。


    “把我拉进去。”季明珊内心惊喜，表情却一如既往地严肃认真。


    几乎是话音刚落，季明珊瞬间察觉了周身的变化——阴冷、萧索、孤独……无数感觉朝她涌来。


    江蕴站在她对面的位置，神色安然自如。


    “的确是死界。”季明珊微微点头，不再吝啬称赞，“你的能力很出色。有没有尝试过极限状态？”


    “我最多能拉两个活人进入这个空间。”江蕴轻轻叹息，“但任务中我没能施展全力，无法将苏教官也带回来。”


    “你已经做得很好。”季明珊环绕四周，“不过，我不建议你频繁尝试创造死界。我似乎在这里感受到了怨灵的注视。”


    “没关系的。”江蕴轻轻摇头，温柔的视线看向季明珊的后方，那里有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正朝这边好奇地张望着。


    “那是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