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算醒了。”岑为挪步到厨房，非常熟稔地从上方橱柜中拿出杯子，接了杯温水递给她，“救助站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救助站……霓虹大脑僵涩地转动，额角突突地跳。她的脑海已经被那可怕的怪物充斥，要不是自己带了那把枪，抛出的信标只能带回自己的半截尸体。


    她飞快灌下一整杯水。


    “有什么事么？”霓虹突然觉得很累。她暂时不想听岑为给她讲救助站的来龙去脉，只想应付走他，接着补眠。


    “Q先生想让我组一支小队。”岑为没多废话，“我选了你。你可以再推荐一名异能者。”


    在UMA的员工公寓里，公然撬走 UMA员工？霓虹一脸无语。


    “我拒绝。”霓虹不想再被夹在两股势力之中。那把枪她都没想好该怎么解释，只能寄希望于季明珊网开一面，在写调查报告的时候略过这一笔。


    岑为点了点头，没质问也没胁迫，“行。”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默契地同时开口：


    “你到底犯了什么事？”


    “不过你早晚会来找我。”


    霓虹本来只是想随口一问，因为她想起了季明珊先前疏离的态度。


    “为什么？”霓虹放下水杯。她姿态有些散漫地倚在岛台旁，眼神却警惕起来。


    “你就不好奇，自己为什么是万里挑一的视灵者？”岑为耸耸肩，“据我所知，这样珍稀的天赋，代表着一种独特的基因。而你的基因来源，你亲生父母的信息，竟然全联邦都没有记载。”


    霓虹只有在穿越早期，才思考过类似的事情——她曾渴望有父母，只可惜唯一能给她答案的人，她的奶奶，已经瘫痪、神志不清许久，或许哪天彻底醒来，也不会记得往事。


    所以她一直默认自己是孤儿。


    “我加入你的小队，你替我查清身世？”霓虹似乎明白了他话语的逻辑。


    “我没有那个本事。”岑为表情复杂一瞬，随后笑着回道，“Q先生，或许可以。”


    一边是联邦位高权重的UMA局长季明珊，一边是手腕了得、潜伏暗处，似乎掌握着联邦无数秘辛的Q先生。


    霓虹沉思片刻：“我暂时不想加入。”


    “嗯。”像是猜到她会这么说，岑为还给了她个台阶下，“你现在跟着季明珊，是明智的选择。”


    尴尬的沉默再次出现。岑为微叹口气，从腰间取出一个亮银色的盒子，放在了她身侧的桌面上。


    “这是二十发特制子弹。”他敛起情绪，“Q先生嘱咐我送来的。”


    一道突兀的细长蓝色冰纹出现在黑暗的客厅。岑为话音刚落，就在原地消失不见。


    霓虹看着桌面上那盒子弹，低头怔了许久。


    ……


    第二天出门，霓虹依旧在那块空地碰到了正在做力量训练的苏芸。她的表情有些严肃，举铁的速度明显比往日快了些。


    “你可算醒了。”苏芸扔下手里百公斤重的杠铃，砸得地面咕咚一声。


    “你们那天……”霓虹在心里小小地松了口气，“我光脑丢了，没来得及联系你们。”


    “董咚咚还没出院。”苏芸难得情绪低落下来，“是我的问题。”


    霓虹上前拍了拍她结实的金属臂膀，以示安慰，“活着就好。你们遭遇了什么？”


    “那水里根本就不是鱼。”苏芸一想起来就懊恼不已，“竟然是变异的海瓜子！这东西在海洋里很常见，外壳黑亮，本来没什么攻击性。但这物种很是团结，一有同伴受到攻击，水域范围内的所有海瓜子都会蜂拥而至，露出硬壳下进化出的密密麻麻的尖牙。”


    霓虹想象到一个掉落海里的攻击者，被大量的海瓜子包围、啃咬，最终只剩零落的骨架沉入深海，顿时不寒而栗。


    “我本想着速战速决，好去帮你们，所以下达指令，一有异动就开枪射击——反正那枪也不受子弹数量的限制。董咚咚身边最先出现了一只，她第一个开枪，满池潜伏的海瓜子蜂拥而至，要不是江蕴……要不是江蕴在她身边，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满是陷阱。


    霓虹突然想起考核的那天，董咚咚怯懦的表情。


    “能借我光脑用用吗？”霓虹朝她腕部瞥了眼。


    “你要去找季明珊？我送你。”苏芸轻松拎起地上的杠铃，“正好我要去UMA一趟。”


    经历这次任务，苏芸似乎和她更亲近了些，毫不避讳地将她领进家门，让她稍等片刻。


    两人在半小时后抵达供私家车停放的员工专属停车场，乘坐班车抵达UMA管理局。得到消息的季明珊吩咐陈元一早到大厅等候，直接将霓虹带到办公室来。


    季明珊依旧神采奕奕地端坐在办公桌前，桌面上堆满了凌乱的资料。她换了身淡蓝色刺绣连衣裙，头发在脑后盘起，耳边垂落下柔顺的发丝，和任务中身手不凡的队长简直判若两人。


    “感觉怎么样？”见到霓虹，她短暂地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语气中带了一丝关切。


    “我还好。”霓虹不打算先谈那把枪的事，“苏芸说，她们在水上乐园碰上了海瓜子。我听她的描述，回忆起我们那只凶残的怪物，觉得有些相像。”


    “本次任务的报告已经整理归档。”季明珊拉开身侧的抽屉，拿出装订好的一叠纸张，起身走向霓虹，将报告亲手递给她，交叠的瞳孔里不掺杂任何情绪，“这是留存的备份，你可以先看看。”


    霓虹找位置坐了下来，翻开封皮，映入眼帘的是几张519区有人冒险拍摄下的巨兽图片。


    和她们遇到的怪物不太一样……也许是体型差异太大，并且图片是在慌乱下拍摄，细节都不够清晰。


    她往后翻，看到了本次任务成员和传送的具体时空点，并附上了一张游乐场的详细结构图。


    接下来就是事情的经过——她们先从各个角落汇合，解救了一时受困的季明珊。


    方才她在车上就问过苏芸，季明珊为何能在覆住口鼻的情况下维持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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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芸说当年在部队，为了出兵海洋，所有人都特意训练了闭气屏息之法。为的是万一坠入海洋，在一时得不到救助打捞的情况下，可以通过闭息来延续生命，等待救援。


    她接着看下去，“……探索过程中发现存在亵渎者异能。但强度不高，不排除通过特殊方式模拟而成，亵渎者的存在存疑。”


    “……异变海瓜子卵被缝制进娃娃中，尚不明确具体数量。初步调查发现，高活度卵接触空气或高温人体后迅速生长，变异速度极快，部分肢体类人化明显，不排除人兽杂交品种。可以潜入地底，激怒后攻击能力大大提升，进化等级高于同种封印物231。值得注意的是，现场出现了两种海瓜子异变种，另一种样本缺失，但生物特性基本等同231。”


    一种是阴谋本身，一种是攻击手段。这背后主使真是能力了得。


    “初步推断，519区巨兽是海瓜子变异体完全态，外壳坚不可摧，仅腹部和口器存在弱点，非大型武器难以攻克，建议放逐。”


    后续是一些任务细节。霓虹翻到了最后一页，只见那枚半死不活的海瓜子卵被封在了特殊的容器里。


    季明珊这份报告的内容可以说是事无巨细，连探索的细节都没遗漏，却唯独略去了她开枪的事。


    “谢谢。”霓虹合上这份报告，起身轻轻地放在了办公桌的一角。


    “回去休息吧。”季明珊正埋头在文件上做批注，“你的光脑遗落在传送舱里，去找陈元要就行。”


    “好。”霓虹没多继续打扰，陈元也又一次从墙壁中渐渐浮出身形，笑容温和地带她离开了。


    季明珊将那份报告放回抽屉。一道低沉的滚动声响起，她再次拉开抽屉，捏起那枚银亮的弹壳。


    她背着所有人，再次回到了现场。庞大的怪物早已不知所踪，娃娃机更是一片狼藉，显然有人已经发觉了她们的行动，刻意处理过这片区域。她在被砸穿地面的废墟中，捡到了这枚弹壳和霓虹的光脑。频繁传送到同一时空是被严肃禁止的行为，可能会给传送者带来永久、不可逆的损伤。不过好在这次任务还有个巨大的收获——


    她找到了岑为的联系方式。


    ……


    “现场已经处理完毕。”一位身穿黑袍，带有独特面具的男子恭敬地朝虚空鞠了一躬，“请问还有什么指示？”


    “你做得很好。”


    那虚空中突然浮现出一道水波，隐约的人形从中浮现。


    那黑袍男没料到对方会现出真身，慌乱跪在地，紧闭上眼，将头蜷缩埋进膝间。


    一道圣洁刺眼的光芒，遮盖了来者的身躯，照亮了昏暗的游乐场内部。她赤足走向空地中央那头失去生机的海溟兽，用手指轻轻拂过那坚硬黑亮的甲壳。


    她不太满意霓虹的表现。这头海溟兽死在霓虹侥幸射出的子弹里，有些浪费。


    “造日主”，起码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称呼她的。她微仰起头，看到了云层之下隐约的月光。


    该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