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现在正坐在自己居住的那栋公寓的楼顶，吹着逐渐萧瑟的冷风。


    尽管他是主动联络的，但当通讯频道传来红罗宾多少有些不善的语气的时候，他明白自己不祥的预感最终还是成为了现实。


    他很快就知道这位三代罗宾看到了什么——蝙蝠侠和红头罩晕倒在一块的画面。


    他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故意造成这种会让人心脏骤停的误会的。


    总之，现在他在等人，顺便梳理今天的信息，苦思冥想了一会，意识到蝙蝠侠和红头罩会被他一块带进梦境还真不是巧合。


    虽然他在红罗宾那边印象分可能低得可怕了，但这位好歹公事公办，探查到的信息也被同步给他——就在他施法的一公里内的地下，有一堵突兀出现的墙。


    这就到了他这几天收集的情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那位教堂墓地的食尸鬼曾告诉他，它们生活的地下出现了一座倒着的高塔。


    而之后，在哥谭的梦境中，也出现了一座高塔。


    结合这些信息，也就是说，他当时所在的位置大概率就是这一切阴谋的核心地带。


    不过他暂时还没确认这座“塔”的作用是什么。蝙蝠侠那边的探测由于神秘学影响而失效了，而他暂时抽不出空去调查。


    另外一个消息是关于小丑。这个已经死掉的知名罪犯在笔记本里留下了加密的讯息：


    “鸟要挣脱出壳，蛋就是世界。”


    “人要诞于世上，就得摧毁这个世界。”


    “鸟飞离那神，神名■■■■■■。”


    那被模糊的字眼，他自然知道是什么含义。或许他这次不得不告诉他们这个名字的真实发音。


    而这一段改自赫尔曼·黑塞的《德米安》的文字本身就像之前芭芭雅嘎的预言一样，暂时无从解读。


    天色已经黑了有一会，哥谭的冬季总是天黑得格外早。城市的灯火慢慢才亮了起来，密密匝匝地垒在一块，像是某种卵，构成了对于现代都市的最刻板印象。


    没过多久，一个黑影轻飘飘地降落在他旁边，没发出一点声音。


    “暗号？”


    “我们没有设置这个。”


    “的确如此。我想我暂时可以相信你。”


    “测谎仪，保险起见。”


    “我理解。毕竟我们直到现在都完全互不了解。”他毫不抵抗地戴上了设备，“顺带为早些时候的事情道个歉，我没想到会误伤你和红头罩。”


    “你的能力？”


    “我不清楚档案上一般怎么写我的。如果硬要说的话，我和梦神做了个交易，不算什么秘密。”


    测谎仪稳定的散发着绿光。


    “内容，大概是让我回到过去，并且祂给予了我一部分能力。我可以让人无副作用地睡着，进入梦境探查，比较小限度地影响现实之类……”


    他好奇他会在蝙蝠侠的档案里排到什么威胁级别。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除非哪天他的行动不得不和超英们作对。


    “目前确认受影响的那些人情况如何？”


    “五起连环车祸，三起意外摔落，其他大小事故不胜枚举。”


    “……你知道，我没别的办法。”


    洛希一脸平静，而测谎仪没有任何动静。显然这就是实话，他并不怀有愧疚。


    “祂是什么？”


    “神明，怪物，不可知的恐怖，随你怎么理解。祂到来不是为了带来混乱与毁灭，而是祂的存在本身就是混乱与毁灭。我们无法理解祂，正如蚂蚁无法理解人类往它们窝里浇热水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我留意到你一直不提祂的名字。”


    “不可直呼神，不可直视神。这些可和那些希腊神、北欧神不一样。”


    依旧是绿光。


    不知为何，他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或许已经太晚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了解这些的。”


    “要说开端的话……你应该已经查到了，害我失业的那件事。”


    并不是，亲爱的，再想想呢？


    “也可能是上个时间线的时候。”


    但是我想不起来了。我曾经身上发生过什么？我记不得。


    测谎仪发出红光，像一只血红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开始喘不过气来，就像暗影本身扼住了他的喉咙。


    该到吃药的点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对抗我呢？”


    好吧，这回是真被骗了。


    洛希简直要没有脾气了。他摇摇晃晃地退后，看着那披着人皮的怪物。他的意识有些模糊，像是在梦游，不自觉地说出这一句话来：


    “那我也想知道，奈亚拉托提普，你为什么不愿意放过我。”


    真正的蝙蝠侠此时才姗姗赶到。刚刚监听器并没有被屏蔽，所以他也听到了问答的过程，此时降落在天台上，盯着对面有着与自己类似的轮廓的怪物。


    “为什么……我死了……依旧一切都没有结束……为什么……”


    “清醒一点，洛希·卡特。”


    但洛希像是没听见一样。他手指在空气中划过，就像是在操作某种不可见的面板。三维的轴线在他眼中交织，将整座城市分割为无数块面。


    哥谭起雾了。


    经历了两次相关事件的蝙蝠侠自然明白了这是梦境的征兆。


    而造成这一切的“洛希”眼神极度冰冷地盯着那位“神明”，嘴角溢出鲜血，显然这对他的身体负荷极大。


    “你还是这样。明明造成了这一切的是你自己，却既不愿承认错误，也不愿遵从你的内心。”


    “我……唔……”


    在洛希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蝙蝠侠一针扎在了他的颈侧。


    墨绿色的眼睛清明了些许，还带着一丝茫然，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雾气骤然散去，但刚刚的损伤不会直接消失。他差点直接摔在地上，咳嗽着，简直要把内脏碎片一块咳出来，手里却握着枪，要对着那一片阴影开枪。


    “看来今天依旧不是个好时候。不过，呵呵，这位‘超级英雄’先生，别以为你那蹩脚的技术有用。”


    “对未知怀抱足够的敬畏之心吧。”


    死寂在这一刻降临了，即使蝙蝠侠已经足够谨慎，但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没有留下任何让人反应的空隙——毕竟他没法放着洛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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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


    那是纯粹的黑暗。


    客观来说，如果要以人类的语言最近似描述祂的形体的话，那么一个瘦长的吸收所有光线的黑影无疑是一个妥帖的描述。


    自那躯体之上流淌着粘稠的黑暗，搏动着的，熙熙攘攘的黑暗，让你不得不承认，它们，是活着的。


    但是语言依旧显得太过苍白了，根本不足以用来形容这一切。


    声音消失了，也可能并没有，因为蝙蝠侠至少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唾沫吞咽的声音。


    一、二、三、四……他数着。


    他不知道这种死寂绵延了多久，他的冷汗伴随着过快的心跳声渗出。


    血腥味。不清楚来源。他太熟悉这种味道了，来自他自己的，来自敌人的，来自那条小巷混杂着还没散去的硝烟味的，在埃塞俄比亚带着烧焦的气味的……


    他意识到这是精神的过度重压导致流下的鼻血。


    他精心设计的机械在此刻失去了作用。


    “放心，不是今天，布鲁斯·韦恩，不是今天。戏剧还没有走向高潮，我怎么忍心让情节就在这里戛然而止呢？”


    那无可名状之物的声音在颅骨间回荡，像是毒蛇一样缠绕在神经系统之上。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B！你那边怎么了？”是红罗宾的声音。


    通讯频道那边传来的声音将他拖回现实。五十七次心跳，换算在感知上简直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重新抬起头，眼前除了倒在地上的洛希已经空无一人。


    “报告刚刚的监测数据。”


    “你的声音听上去不太好。”


    “没有影响。”


    他抹掉鼻血，清除了这里可能留下的一切DNA，然后走向那手里还抓着枪的作家，他的太阳穴有一个清晰的弹孔，现在创口处正在蠕动，时光回溯般重新增生，直至光滑如从未受过伤一样。已经彻底丧失的生命迹象伴随胸口的重新起伏而宣告恢复。


    他的又一次死亡，他所见证的第三次。


    如此草率的死亡。


    “好的。刚刚监测系统读数到达峰值。与此同时，哥谭市内几个地点同时出现‘以太’读数的快速上涨，可以推测那几个地点都有问题。”


    “我们该去调查一下了。”


    洛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己公寓的床上，大概是蝙蝠侠送他回来的。


    精神上的疲惫与痛苦并没有得到缓解，只不过身体不至于岌岌可危。


    他撑着床头柜，顶着依旧剧烈的头痛，找到了药物，用冷水送服，但几乎毫无用处。


    或许药效不够了。他这样想着，加了两粒，吞咽下去。


    依旧没有改善，胃里还感觉到恶心，几乎要把中午吃的那点糖油混合物也一并呕出来。


    脑子里也很乱。


    你已经没法再对一切装作视而不见了，亲爱的。


    幻听在耳边回响。他试着坐到书桌前，打开台灯，翻开笔记本，去写下些什么。


    有一张纸从里面飘出来。


    “哥谭港，货运仓库区废弃冷藏仓库，有秘密集会。他们在那里。”


    署名是“阿黛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