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阳光强度和哥谭简直是两个量级，就算是一月份，晴天也要比哥谭那近乎刻在城市骨子里的阴冷要温暖些许，路上走着的行人有的穿得厚的就会解开大衣的扣子，微微敞着，额头是很快被冷风吹干的薄汗。


    洛希从路边的咖啡店走出来，眯着眼，右手里捧着杯三倍意式浓缩，另一只手手里还提了一杯，温度微微发烫。


    他已经把身上沾上的物质清理干净，看不出来刚刚还像是恐怖片场走出来的。


    离得不远就是车站，现在还围着不少警车，许多人出出入入，又有人凑着看热闹，所以他在街边也不算突出。


    他感觉自己可能在哥谭还是呆得太久了，久到有些习惯不了阳光了。


    “把人喊过来，又丢下自己溜走，可不太守社交礼仪。”


    洛希旁边响起一个声音，语调粗鲁。他转过头，看见一个男人，墨镜，叼着烟，有着略夸张的胡子，穿得多少有些潦草，但不至于引起别人的特别注意。


    “哥谭□□也讲这些吗，马龙先生？”


    他把另一杯咖啡递给这位先生。后者没推脱，就那么接过去，然后喝了一口。


    “以前的确讲。那时候还是意大利人当道的时候。”


    被喊马龙先生的这位虽然叼着烟，但实际并未点燃，只是含着，让语调变得有些含糊。


    “我认错。但我的确不擅长处理那种情况。卡罗尔应该告诉你具体情况了。”


    当那些特工被打倒，他能看见第一节车厢的人们都投来目光，对准那位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黑暗骑士。他确信他们暂时看不见自己。


    直到他看见车厢连接处的推拉门被打开，露出他邻座那个年轻人的乱糟糟的脑袋。


    他福至心灵地决定开溜。


    至于蝙蝠侠，他不担心，就算是白天，神出鬼没依旧是这位哥谭义警的强项。


    就是确实不太道德就是了。


    “那位活在手机里的先生吗？是的，他光用文字就讲得声情并茂了——别担心，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么件事刁难你。”“马龙”的声音带着相当重的口音，还含了东西，听力水准差点可能都听不懂在说什么，怎么听都不可能和某位义警或是首富有任何关系，“也算是还个人情。我们今后说不准还得合作呢，老兄。”


    你看，这就是知道别人的隐藏身份的后果，他实在想象不出来蝙蝠侠这么说话。


    “算我欠你的好了。”他喝了一口又一口咖啡。味道很难说好喝还是难喝，只有烫口的温度和相对过剩的甜度的确流经了口腔，“姑且可以问一下追踪结果吗？”


    他不打算告诉蝙蝠侠他的原定计划，感觉会被质疑自毁倾向，虽然如果真的被带走，那也是那伙针对他的人在自毁。


    “恐怕和政府有点关系。顺便一提，别再买这家了，速溶咖啡冲泡再加工的。”


    “马龙”言简意赅地说，没再碰那杯咖啡。


    “感谢提醒。”


    两者兼有。关于咖啡他没话语权，以前工作的时候更烂的牌子都喝过，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可能和他的加糖量也有关。


    和政府——或者准确来讲，和那个名字很长导致一般人只记简称的局——有关，倒是完全意料之中的事情。这伙人除了毁灭世界的事没怎么掺和，计划统治世界的事情是一点没少参与。


    [爱丽丝]事件的后续就是他们处理的，程序他虽说是销毁了，但保不齐有备份或者残留。这块他不清楚，因为在这事重新被翻出，影响公共安全前，世界一般就已经毁灭了。他没精力特地去追踪这么一个没有后续的事情。


    还有法师或者神秘学家的参与。当时周围明显有施法痕迹，而且完全对超能力以外的超自然没有接触的，是不可能触碰到“梦境”概念的。


    所以，这算是什么幸福的烦恼吗？他几乎要叹气，喝完了剩下的咖啡，还是觉得困倦。


    “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我是指，你作为洛希·卡特，而不是‘调查员’。”


    “回家，然后找个公司上班。我希望我原来工作的那家公司还愿意收留我。”


    “和他们有关？”


    “或许如此。”


    他没说别的。信息交换完毕。他再一次回头时，旁边已经空无一人，好像刚刚和他聊天的那个人是他的幻觉。


    “他走了，总是这样，对吧？”


    他喃喃自语着，话说出口前就意识到已经不会有人再回应自己了，虽然那个人从本质上来看，依旧是自己。


    他无比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的灵魂缺了一半的这个事实。


    该回家了。虽然他这个“回家”的性质可能和一般理解的“与亲人团聚”那类没什么联系。他离开的时候，自己住的公寓的续租没有取消，现在神盾局或者史蒂文还在给他续着呢。


    主要他的确还不太能再次面对自己的“家人”。


    自从出现“伦道夫”之后，他一般这种情况都是让他去面对的，包括部分社交场景。


    现在把他重新扔回这种微妙的关系之中，他实在没法处理，毕竟他与真正的家人的相处经验只到十岁左右，而且地球三的作风么……作为参考的话，报警概率更大一些。


    手机响了两下，玻璃里闪过去一个并不在现实空间的人影，但他暂时不方便和这位搭话。


    路上依旧乱糟糟的。毕竟是一班列车出了这档子事，还是隔壁城市的超级英雄来处理的，多少会闹大点。


    他摇摇头，汇入人群里。


    他住的公寓在皇后区，之前工作的公司则是在中城那边，通勤不算远，不然也不会选在那。


    也是巧合，他在地球三的时候居住的公寓选址也差不多。


    钥匙他临走前直接放在门口的垫子下面，居然也没被人拿走，看样子那群人应该一直盯着这里，不会让除了他们自己以外的人进去。


    他也无所谓，就那么打开了门，迎面来一股灰尘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呛了两下。


    当时离开的时候多少还是收拾了下，还算干净，乍一看和当时没什么区别，不过毕竟他实际在这里住过的日子要比表面上久得多，所以他还是能看出灰尘遮掩下的被翻过的痕迹。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自己想找到的东西。


    他忽视了那些异常部分——就比方说从架子第一层挪到第二层的已经不走的电子钟——估摸了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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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换掉多少东西。据说能不浇水活一年的绿植已经枯死，要么搬掉要么拔了重种；床上用品没撤掉，上面全是灰，最好去洗衣店洗一下；冰箱当时没清干净，有些预制食品还在冷冻层当冰块，也最好扔掉，再买点新的。


    还是要收拾下，毕竟算是家。


    窗外的视线于他而言过分扎眼，尽管他们可能自以为还挺隐蔽。


    虽然他没什么要掩盖的，但被人监视着生活还是听着就有点让人起鸡皮疙瘩。


    蝙蝠侠监视城市的可能性都不包括市民的家里。


    他走过去，把卧室的窗帘拉上，又把床单掀了下来，留下床垫。灰尘没那么重，他也没嫌弃，直接躺了下去，盯着天花板。


    事情好多。


    首先是世界分离的问题。虽然相关知识他也有一些，但如果可能的话，他准备去找凯夏·梅森问问。


    她是当初屏障建立时少数还活着的见证者，断代的那些魔法与神秘学知识可能的最后继承者之一。如果当代魔法与神秘学依旧不足以解决问题，那么古代魔法可能是唯一的方案。


    他当初用于“删除概念”的主体构筑就来源于某个平行世界寻找到的古代残卷，还有一些来自一个向犹格·索托斯献祭的同位体——这位在精神彻底崩溃前上传了尽可能多的知识，间接性导致另一个同位体的精神崩溃。后来有人专门为这些存储在梦境之地的记忆与知识建立一个“滤网”，以确保后来者的精神稳定。


    但暂时的，他们世界的问题属于特殊情况，没有对策。不是每个平行宇宙都具有完全对应的另一个反面，发生融合的更是极端个例。


    但主动找到这位神话中一般的“芭芭雅嘎”的难度很大，她只会在某些地方突然出现，宣布预言，然后不知所踪。


    所以优先的是先去找这个世界的斯特兰奇查看具体情况，来确定严重程度。


    已经找上门来的那些家伙也不能置之不理，而且，他还没能确定墨菲斯的去向。


    墨菲斯本体长居于梦境之地的卡达斯山脉，各个侧面则是于不同生物的梦中游走。祂的外形随目睹者的认知变化，就比方说在猫的眼中，他就是猫。而在人类眼里，他则是一个苍白的黑发长袍男子。


    说了这么多，简而言之就是，作为理应无处不在的梦本身，他的失踪是极为不合理的事情，和那伙人对梦境的突发兴趣可能有所关联。


    伦道夫寻而不得，现在祂的三件法器里有两件都在他手里，即使祂要应敌，也不该如此毫无准备地前往前线。


    唯一类似的情景是数年前祂被一个好运过头的半吊子法师捕获的时候。


    他希望只是这种堪称乌龙的情况。


    准备生活用品反而是其中不怎么重要的一环了，再说了，万一打起来，他的公寓和他的东西说不准都保不住呢？


    他再梳理了一遍，就又爬了起来，找了个包把床上用品装了起来，把窗帘重新拉开，就又出了门。


    “目标已出门。他应该已经留意到我们了，要准备行动吗？”


    “上头说为了避免夜长梦多……”


    “不，继续观察。”


    “……好的，K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