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柠没有刻意装睡，她是真的浑身没有力气，昏昏沉沉的清醒不过来。


    女人走后她就睡着了，做了很多很多梦。


    她梦到自己又被打的遍体鳞伤，她的狗狗们也一只一只的变成虚影淡出她的世界。


    柚柠惊慌失措的奔逃在梦里，身后是黎艳和柚顔青在追。


    然后她在梦里见到了妈妈，可妈妈不肯看她。


    由着她被黎艳扒光衣服丢在雪地里，听着她被针戳破指腹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就在她陷入无边的绝望时，周默川出现了。


    他对她笑，温柔的和她讲话，叫她宝宝。


    他托起她的下巴，低着头亲吻她的嘴，只要被周默川碰到的地方，伤口就都奇迹般的愈合了，不疼了。


    柚柠在梦里又感受到了那种飘飘然的感觉。


    可正当她沉浸其中时，周默川却突然停止了动作，转身离开。


    无论她说多么好听的话挽留，他都只肯给她背影，他寻着姜樱而去。


    柚柠扶住胸口，忽觉什么粘稠的东西穿过指缝，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


    她又开始觉得疼了，疼得无以复加犹如被万箭穿心。


    原来周默川带走了她的心脏，可她却寻不到理由怪他。


    周默川不喜欢她，这不是错。


    如果只是这样，柚柠愿意继续帮周默川瞒着爷爷，哪怕被利用也好。


    可他们不能也要走自己的孩子，孩子没有妈妈，会过的很苦。


    “不怕，没事的。”


    耳边传来很轻很低的哄声。


    柚柠从梦里挣扎着清醒过来。


    她没有睁开眼睛，听到周默川继续说，“柚柠，别害怕，醒过来。”


    那声音低哑的厉害，侵着苦涩。


    柚柠听不得周默川这样，虽然她因为周默川而觉得伤心。


    想要睁开眼睛时，却听到周默川的手机响了。


    病房内落针可闻，甚至给人一种能听到输液管中营养液滴落的动静。


    周默川接听电话时，柚柠理所应当的听到了姜樱带着哭腔的祈求：


    “周默川，我被车撞了，你能不能来救救我？”


    “你说过不会不管我的。”


    周默川狠狠蹙眉。


    他睨了一眼床上的柚柠，沉默着起身离开房间。


    柚柠在他走后就睁开了眼睛，她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起床扒掉针管，穿好了衣服。


    阿姨来得很准时，还带了口罩帽子给她。


    柚柠对她笑了笑，跟她一起走出了病房。


    她们没有坐电梯，而是走楼梯，期间好像还从天桥穿过了一栋楼。


    柚柠是晕着被抬来医院的，对这里不熟悉，但阿姨却哪里都认得。


    她跟阿姨确定是不是先带她回家找团子，阿姨说是，柚柠便不再问了。


    另一边，周默川沉默的走进吸烟室，才缓缓开口，“姜樱，玩够了吗？”


    电话那边嘤嘤的哭声倏地停了，紧接着姜樱便笑了起来。


    “好无情啊，周默川。”姜樱说，“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条命呢。”


    周默川咬了咬后槽牙，冷笑出一声。


    他和方驰分开之后回家给柚柠拿换洗的衣服，顺便看了桌上的那张油画。


    虽然他没和姜樱的母亲碰过面，可对灵堂里的照片却记忆深刻。


    女人是因他，因周家的仇恨和欲望而死，他必须记得。


    看清油画的周默川震惊到无以复加，却又莫名觉得轻松无比。


    他再也不亏欠姜樱什么了。


    “我帮你买了两张出国的机票。”周默川语调平静的近乎冷漠，“你名下的房产、车，全都卖掉够花下半辈子。”


    “两张机票？”姜樱依然有恃无恐，“怎么，你要跟我私奔吗？”


    周默川不想把柚柠一个人丢在病房里太久，简短道，“帮我给你母亲带声好。”挂了电话。


    往病房走时，周默川的手机响了两次，挂断之后姜樱就再也没有打过来。


    可等他回到病房，哪里还有柚柠的影子。


    离开医院大楼，柚柠听到手机响。


    她将口袋摸了个遍，才想起来已经好几天没见到手机了，大概也在周家。


    “喂。”阿姨将她拉到公园的椅子上，示意她坐。


    柚柠点点头，看着阿姨到一边打电话。


    原来阿姨有手机，是谁买给她的呢？


    柚柠懒懒的想。


    她身上没什么力气，整个人都恹恹的，头脑依然昏沉，阿姨的背影在她眼里忽而清楚忽而模糊。


    “周默川知道你没死？你被他看到了？”姜樱恨声道，“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


    女人低着一点头沉默，叹息一声道，“我没有，我确定他没有看到我。”


    姜樱抓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她的秘密正一点一点被揭露，她觉得自己在失控，她的生活也在失控。


    “不能让周默川见到你，他一定只是猜测，绝对不能让他看到你。”


    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要周默川还觉得亏欠，她就还有机会得到他。


    一定是这样的。


    姜樱稳了稳呼吸，再次交代道，“我不想让柚柠出现在周默川面前，有她在，我的生活就会变得一团糟！”


    女人双手捧着手机，压着声音，“我已经把她接出来了，你放心。”


    “光是接出来有什么用！周默川是什么人，只要她还活着，总有一天会被周默川找到！”姜樱厉声说。


    姜樱的话外之音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仿佛不认识电话那头说话的人是谁，她愣了好一会才忐忑的问，“那你还想怎么样？”


    女人为自己的问题感到心惊，没等姜樱回答，她便又追了一句，“我不是，这么多年都没被找到吗？”


    “那是因为周默川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还活着。”姜樱语调骤然变得阴沉，“因为你已经死了，两年前就死了。”


    女人双手剧烈一震，回头看了一眼椅子上的柚柠，“你是想让我...”


    柚柠看上去很累，但见她看过去，还是弯着眼睛笑了笑。


    “妈...”


    女人收回视线，将手机又往脸上贴了贴，应了声，“妈妈在呢。”


    “我真的很爱周默川，只要没有柚柠，只要你真的死在了他叔叔的报复下，三个月的约定一到，他一定会娶我的，他从没有骗过我。”


    姜樱祈求着：


    “妈，我好不容易摆脱从前的苦日子，我不想再像从前一样，要得到一个能让生活变好的机会，去得去陪笑，陪酒，陪睡！”


    姜樱的话太无情也太锋利，女人蓦地湿了眼眶，捂住了嘴巴才没有哭出声来。


    姜樱父亲走的早，他们两个没少受村子里的人欺负，姜樱从那时就学会了卖乖讨巧。


    去到大城市上学之后，没身份也没有背景的学生想要在艺术学校有所成就太难了。


    女人知道姜樱很早开始就为了得到机会做出卖自己身体的事，可她没办法责备女儿，只能怪自己没有能力帮助女儿，成了女儿的累赘。


    “妈，你什么都帮不上我，你让我出生在那么卑贱贫穷的家庭里，自小受人白眼受人欺负！”


    姜樱情绪激动：


    “你就不能再帮我这次吗？！只要没有柚柠，周默川就会对我好的。”


    “有周默川撑腰，我才可以不用对那些男人卖笑，我这些年才活得像个人！”


    女人胸口快速的起伏着，几乎压不住哽咽，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妈妈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