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地扶着沈诗韵站起身，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


    “天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你现在可是两个人，金贵着呢，可不能太操劳了。”


    沈诗韵点点头，也没跟他客气，由着他扶着自己的胳膊，慢慢往办公室外走。


    两人走出办公室的门。


    顾承安对候在不远处走廊里的警卫员压低了声音，飞快地吩咐了几句。


    “立刻派人，把粮站守夜的王亮，还有他娘赵红，都给我带回军部来！”


    “记住，分开看押！”


    “另外，动静弄大点，让那些该看见的人，都好好看看！”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免得这两个人得了什么风声，提前串好了供词，那可就麻烦了。


    沈诗韵看着顾承安雷厉风行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她男人，果然还是那个杀伐果决的顾团长，关键时刻，一点也不含糊。


    一场针对顾承安的阴谋，在他们夫妻俩的联手之下，正像剥洋葱似的，被一层层揭开。


    顾承安命令下达。


    军部立刻行动。


    半个钟头，王亮被带进审讯室。


    他独自面对李刚。


    审讯室光线有些暗。一盏瓦数不大的灯泡亮着，悬在头顶。


    王亮被按在掉漆的木椅子上。


    他双手搓着裤腿,脸色发白。


    他抬眼,李刚坐在对面，神色严肃。


    王亮心跳加快,鼓足勇气开口。


    “我跟你们说！你们这是滥用职权！”


    “顾团长就是想找个替罪羊,好让他自己平步青云，继续升官发财！”


    李刚眼皮未抬。


    这小子，倒会倒打一耙。


    侮辱军区团长，罪名不小。


    这小子给自己多添一条罪证。


    他也不急着反驳,看着王亮,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王亮见李刚不搭腔，心里更虚,虚张声势消散大半。


    “李干事，我就是个守夜的,我哪有那胆子放火烧粮站啊？”


    “那可是要杀头的罪过！”


    “我上有老下有……我还有我娘要养活。”


    “我怎么可能干那种傻事！”


    他这副模样,旁人或许会生出同情,可李刚是谁？


    跟着顾承安和沈诗韵,他什么人没见过。


    这点伎俩，不够看。


    李刚看向王亮。


    “说完了？”


    李刚依旧没什么特别的表示。


    只是那眼神，像是能把人看穿一样。


    这李干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是不信，还是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王亮越想心里越是发毛，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一会儿觉得李刚这副样子是故意在吓唬他，想让他自乱阵脚。


    一会儿又忍不住想卖惨，希望博取点同情。


    他偷偷瞟了李刚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


    “李干事，我娘她怎么样了？你们没把她怎么样吧？”


    李刚总算是开了金口，声音平平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娘好得很，有人照顾。”


    “现在，说说你自己吧。”


    “把你昨天晚上，从当值开始，到被火烫伤，再到被人发现，所有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一遍。”


    “记住，一个细节都不能漏，也别跟我之前问你的时候说的有半点重复，不然……”


    他话没说完，但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已经足够让王亮打个哆嗦了。


    王亮哪敢不从，连忙又说了一遍。


    只是说着说着，他眼神开始闪烁起来，话也有些颠三倒四。


    说到沈诗韵给他处理伤口那段，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猛地拔高了几分。


    “对了！肯定是那个沈院长！是她在中间挑唆！”


    “她看我们母子不顺眼，故意不让我们好过！她肯定是想冤枉我！”


    这小子，还真是会找辙。


    李刚嗤笑一声，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也收了起来，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王亮，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沈院长是什么人，轮得到你来污蔑？她要真想让你们母子不好过，还会费心给你治伤？”


    “你当军区医院的药材是大风刮来的，白给你用？”


    “我……我……”


    王亮被李刚这疾言厉色的一顿抢白，吓得舌头都打了结，后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自己巡夜、发现火情、救火受伤的经过。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


    李刚也不打断他，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时不时地在他话语的间隙里，冷不丁地插一句。


    “你确定是先闻到烟味，再看到火光的？你当时离起火点有多远？”


    “你喊人的时候，周围都有谁听见了？”


    每个问题，都敲在王亮那本就脆弱的神经上。


    他越说越乱，越说越心虚。


    到后来，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什么。


    这李干事，怎么问得这么细？


    他是不是真的抓到什么把柄了？


    王亮死死咬着自己跟粮站着火没关系，可那声音里的颤抖，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一会儿是粮站冲天的大火，一会儿是母亲赵红惊慌失措的脸。


    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眼泪吧嗒吧嗒地就掉了下来。


    看着王亮这副快要崩溃的样子，李刚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放缓了些，却带着压迫感。


    “王亮，事到如今，你还想替谁遮掩？”


    “实话告诉你，你跟你娘，现在就是人家推出来的替罪羊！”


    “你以为你扛着，背后的人就会念着你的好，会来救你们母子？做梦！”


    王亮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抬起头，失声反驳道。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们答应过我的！他们答应过会好好对我娘，只要我不说出去，他们……”


    话刚出口，王亮脸上的血色就褪得干干净净。


    他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完了，说漏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