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顾明川也看不懂沈晓棠此刻想法。


    张明波面色略沉,转头看了一眼顾明川,看在朋友面子缓和脸色,准备张口递台阶。


    毕竟买卖谈不成,总不能落朋友面子,让小姑娘难堪。


    沈晓棠看出他意思,弯唇解释:“张大哥,我不是戏弄你。只是有几个不解,想向你了解。”


    张明波神色回暖,脾气温和点头。


    沈晓棠毫不装腔作势,直言问题:“张大哥家中存有大量饮料玻璃瓶,想必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兜售汽水生意。我想应该是同行竞争激烈,你创新联想到眼下时髦的保健品热潮,新创一种养生饮料,突破重围?”


    从村到南县的一路上,家庭小作坊的汽水小生意占据各车站,一个点便有七八个小贩。下午过来路上,她还看到临江热闹路段,有零售小贩还因此起了争执。


    总归,越来越多人想做生意挣钱,钱就更难挣了。


    推陈出新是永久闯入市场的绝妙路子。


    张明波挠头:“妹子说对了。我腿脚不便,幸得了政府支持开间小卖铺,帮扶街坊之余挣点生活费。但我家孩子多,和媳妇想破头脑,还是抛开脸面上街,学人卖点零嘴汽水,可惜……”


    他蓦然佝偻脊背,深叹口气,似被生活压力磋磨到喘不过气。


    沈晓棠前世从未体会过钱财短缺的艰难,这一次偶然机遇,见过上辈子触碰不到的另一层底色,恍然察觉贫富差距的贫穷程度,会到达难以形容的程度。


    安慰无用,她接着说出自己想法。


    “养生是个卖点,你也做过多次实验调整配方与用量,能把握成本下盈利。只是,张大哥,更重要是产品味道迎合大众口味。吸引顾客,受到认可,我们产品才会站稳脚跟。”


    “我们?”


    张明波不解,顾明川眉宇深沉凝视沈晓棠,静默不语。


    沈晓棠莞尔一笑,指着张明波的简易机械流水线:“张大哥做饮料,是打算对付糊口,还是计划往大的做?”


    一句大胆发言,令张明波脸色变了又变。


    他快步走到窗台,掀起窗帘一角,虚眼警惕往几处来回扫荡,才转身搬出几张干净无一丝尘垢的木椅,示意沈晓棠俩人落座。


    张明波两手交握,斟酌后缓缓启唇:“我收到可靠消息,国家在两年内彻底放开市场,来场大变革。我……想抓住这个大好机会!”


    捕抓到张明波眼中的勃勃野心,沈晓棠会心一笑。


    机会永远属于嗅到商机,且疾速出击的勇士!


    回想前世闲趣时研究过的健康版中药奶茶配方,沈晓棠剔除时下技术达不到的水平,掏出纸笔写出一张单子,递给张明波。


    “张大哥,我相信你!但这碗饮料口味不够出彩,还需要扎根研发。药材方面,我会全面提供,前期价格与采购站成本持平,以配方和差额进行投资入股。盈利后,我们四六分,你看如何?”


    张明波听过大城市有这类合作方式,念着自己这种小本生意,他没急着表态,而是仔细查看新配方,指着上面的乳品:“牛奶价高难买,成本太高了。”


    “可以用豆乳。”


    沈晓棠一说,张明波双眼晃亮:“正好,我们南县最不缺优质豆制品!你们先等我,我回家拿!”


    压住激动而狂跳的心口,他猛站起,差点忘记自己腿脚不利索,漏了拐杖,径直往前走。


    顾明川迅速伸臂扶了一把,他才没有狼狈摔倒。


    张明波笑着摇头,站稳后拿起拐杖,急促往外走。


    顾明川念他不便搬运,跟着上去帮忙。沈晓棠没闲着,留在屋内捣碎要用的药材。


    不久后,两人回到平房,就地开始调料研制。


    皎月高升,平房门窗紧闭,藏蓝布窗帘隐约透出丝缕残光。


    张明波喝了一口中药饮料,爬满沧桑的双眼爆发灼热亮光,仰头直接咕噜喝光。


    顾明川也喝了一杯,淡笑点头。


    张明波抬臂擦去眼中热泪,拿出一张白纸与钢笔,迫切说:“妹子,咱们现在写契约。但老哥想改一条,就是盈利后,咱们三七分,你七我三。”


    他深谙配方最是珍贵,沈晓棠本就该占大头。


    沈晓棠并不打算过多干涉市场运转,况且日后上大学也未必有时间研发新配方,便拒绝提议。


    张明波实诚,铁心不白占人便宜,但沈晓棠态度坚定,最后定了五五分。


    两人达成合作,聊到前提推广一事,沈晓棠听完张明波两套方案,完胜后世的黄金点子,感慨称赞:“张大哥,这事业命定就是给你的。”


    张明波憨笑,瞬间没了方才的商人精明。


    “妹子,没你的配方和药材,我也不敢想。说回来,你在哪儿学的培育技术?你这种出的药材比国营店的昂贵品还要优质,单买都能收高价。”


    说着,张明波愈发愧疚,认为沈晓棠是看到顾明川面子,低价卖药材,平白损失自己利益,又想调整分配,把大额利润给沈晓棠。


    对朋友,张明波坦诚,沈晓棠就是看中他的人品,才打包票给他出主意和合作。


    沈晓棠同样坦率以待:“我和你一样,为养家挣钱,但我以后未必经商,不想冒风险。”


    现在市场还未明朗,政策估摸还有一年才开始试点才推行。


    期间种种产生的危险,她不想沾上。


    张明波理解,不再多问,两人在契约上签字和盖指模,各持一份。


    他向沈晓棠承诺:“妹子,政策落实前,咱这个合伙的事,就我们在场三人知晓。万一碰上不好,我也不会供出你。”


    有他这句保证,沈晓棠自然更安心。


    随后,三人回到小卖铺。


    小卖铺连着张明波的家,一家五口挤在十几平的一层小房子,看的更逼仄。


    张明波招呼俩人,闲聊时,沈晓棠了解张明波的坎坷前半生,安慰一番后,想着同在南县,兴许他们知晓徐永新。


    沈晓棠顺口提了一嘴:“张大哥,你们认识家住双星大院,在纺织厂工作的徐永新吗?”


    话落,张明波媳妇李莲生从厨房探出头回应。


    “咱人人晓得他们家,那人是南县臭名昭著的克妻男。八年娶了五个媳妇,没一个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