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仁德医馆
作品:《镇妖师》 清晨,草木嫩绿,空气清新。
江宁郊外的林间小道上,罗安与刘煜策马而行,朝着仁德医馆的方向赶去。
马背上的刘煜微微侧身,看向并骑的罗安,问道:
罗安,那嫁衣骷髅为何专挑仁德医馆的医师下手?是它单单看不惯这医馆,还是……看不惯你们这群行医的?”
与江宁县衙核对后得知,类似案件竟已发生五起。然而死者家属最终不了了之,县衙又查无头绪,正打算上报武安巡抚,以连环杀人案结案。
若非昨夜折损了一名镇妖师,此案恐怕还要被耽搁更久,酿成更多惨剧。
值得注意的是,除了昨夜那位镇妖师,其余死者清一色是仁德医馆的医师。
而且,无一例外,左手皆遭啃食。
“眼下还不好断言,先去现场看看再说。”
罗安心念电转,若记忆无误,昨夜嫁衣骷髅的原本目标,仍是仁德医馆的医师。只是张安及时察觉妖物作祟,出手相救,才代其受死,枉送了性命。
如此看来,那邪祟对仁德医馆的医师,怕是怀有某种执念。
可身为一名巫医,此刻贸然出现在仁德医馆,难保不会被那凶戾之物无端波及。
他本意是不愿涉险的,奈何顶头上司私下里一番威逼利诱,终究是推脱不得。
横竖有刘煜在旁充作护卫,想来应无大碍……这家伙心思虽不弯绕,一身硬功夫却是实打实的悍勇,况且周遭还有巡值的同僚策应。
从嫁衣骷髅的行事规则推断,其神智应当清明,目标明确锁定仁德医馆的医师,却从未在医馆内现身作案。
否则,如此大的动静,想遮掩也绝无可能。这无疑大大增加了镇妖司侦办的难度。
也正因如此,加之早先集议时手下武夫们的表现,陈见波对他们的判断力已忧心忡忡。这趟仁德医馆的差事,他纵有万般不愿,也不得不亲自前来坐镇。
“两位大人可算到了!在下恭候多时!”
一踏入仁德医馆周遭地界,便见前方乌泱泱聚着二三十号人。
人群之中,罗安一眼便认出了昨夜被张安舍命救下的那位医师。
只见他脸色灰败,印堂晦暗,正是冲撞过邪祟的明证。此刻更是眼神涣散,面如土色,惊惧之情溢于言表,活脱脱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
为首的是名中年男人,正是仁德医馆的医师,名叫李凌枫。
李凌峰在江宁府称得上声名赫赫,其盛誉不仅源于精湛医术,更因其广受称道的仁德之心。
他每年都会广纳门墙,免费招收三十名弟子,凡有志于岐黄之术者,皆可在仁德医馆修习。
多年善举积累,令其声望如日中天。
“免了。”一反平日的粗豪做派,刘煜此刻面沉如水,端坐鞍上,目光如炬地俯视着李凌峰,质问道。
“短短一月之内,仁德医馆竟有五位学子惨遭杀害!此等大事,为何隐匿不报镇妖司?”
李凌峰慌忙躬身抱拳,神色恭谨却难掩愁容:“大人明鉴!非是小人有意隐瞒,实是……实是无法断定此乃妖邪作祟抑或歹人行凶。小人确已向县衙报了案!”
“县衙办案不力,与我等苦主何干……”这句话堵得刘煜一时语塞,只能拼命朝身旁的罗安猛递眼色。
罗安随手将马缰抛给近旁的小医师,踱步上前,目光看似随意却带着审视,问道:
“寻常人确难分辨妖异,但短短一月间,接连折损数条人命……李大夫竟从未想过惊动镇妖司?这份定力,倒是令人佩服。”
“不敢!万万不敢啊大人!”李凌峰连连拱手,额角隐有汗意,“小人活了四十载,何曾经历过这等骇人之事?实在是心胆俱裂,六神无主……如今得见两位大人亲临,我等如见救星,恳请大人务必垂怜,庇护我仁德医馆上下……”
说到此处,他声音陡然压低,趋前一步,几乎耳语般道:
“学子们已是惊弓之鸟,连家都不敢回了……若两位大人肯屈尊在敝馆盘桓两日,无论此事最终能否查明,每日……小人愿奉上十两纹银,聊表寸心!”
你把谁当保镖呢?刘煜刚想瞪眼,可听到后面的报酬后,瞬间接受:“钱不钱的不重要,为民除害本就是我们职责。”
…
仁德书院坐落于江宁郊外,占地颇广,气象端凝。
李家祖上曾出过一位巫医,更留下万贯家财。然子孙辈虽经商有道,于医道一途却无甚建树,家传衣钵几近断绝。李凌峰这一代,方算真正承继祖业,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良医。
李凌峰秉性仁厚,年少时便悬壶济世,背负药箱跋涉于大江南北,扶危济困,施药看诊,分文不取。
待到中年后,李凌峰方携半生行医心得回到江宁故里。他倾尽祖上所遗万贯家财,创办了这间仁德医馆,立誓以仁心仁术济世活人。
步入医馆院内,罗安与刘煜分头行事,刘煜自去学子医师,罗安则随李凌峰步入内堂,看似闲谈,实则暗藏机锋。
“罗大人明鉴,自敝馆创立以来,行事向来谨守本分,从未开罪于人。”李凌峰引罗安落座,眉宇间忧色深重,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余悸,“此等凶案初现时,小人第一时间便报了官。岂料……岂料竟是妖邪作祟!可它为何偏偏盯上我仁德医馆?”
罗安指尖轻叩桌面,沉吟道:“李大夫,依你之见……可曾有过门下学子行差踏错,误诊致人殒命之事?须知逝者若怨气深重,难保不会化作厉鬼妖邪,寻隙报复。”
“绝无此事!”
李凌峰神色笃定,显然对此早有思量,“小人特意一一查问过,况且,医馆明文规定,弟子在读期间严禁私下接诊。”
他眉头紧蹙,认真地补充道:“再者,退一万步讲,即便真有学子误诊致人身故……冤有头债有主,那妖邪为何不寻正主,反倒迁怒杀害其他无辜医师?”
罗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目光锐利如锥,盯在李凌峰脸上:“李大夫此言差矣。妖邪若还懂得遵循那套‘冤有头债有主’的人间道理,那也称不上是妖邪了。”
他心中暗忖:此人言语条理分明,神情恳切不似作伪,若非句句属实,便是早已将这套说辞演练得炉火纯青。
李凌峰长叹一声,愁眉深锁,像是忽然捕捉到一丝飘忽的念头:“那……那会不会是……有人假托妖邪之名,实则是因我仁德医馆碍了某些同行的财路,蓄意构陷加害。
“这个暂时无法排除。”
罗安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二人会在此驻留两日,以观其变。在此期间,所有学子务必留在医馆,不得擅自外出,以免再生无谓牺牲。”
他心中思索:既然那邪祟对仁德医馆的医师如此“青睐”,与其在外盲目巡访,不若在此张网以待,守株待兔反倒更易有所斩获。
李凌峰闻言,如蒙大赦,连连应声道:“明白!小人明白!小人这就为两位大人安排清静厢房。接下来……医馆上下安危,全仰仗两位大人了!”说罢,他深深一躬。
午后,日影西斜。
罗安与刘煜皆已换上仁德医馆的素色医袍,在僻静的后院凉亭碰头,以免惊扰了可能潜伏的妖物。
“刘哥,可有探得眉目?”罗安压低声音问道。
刘煜一掌拍在石桌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姓李的,着实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果然!我就知晓他必有所隐瞒!罗安追问道:“哦?细说?”
刘煜那酸溜溜的语气几乎能拧出醋汁来:“呸!这老小子,面儿上装得跟个道德君子似的,背地里却是个色中饿鬼!这几年间,他竟前前后后为五位青楼女子赎了身,其中三位可都是花魁娘子!”
他重重放下茶杯,瞪着罗安,像是要拉他共情这份不公:“昨儿个跟你提的那位玲珑姑娘,记得不?就是被这老不修赎回去当了第七房小妾!四十好几的人了,还这般生龙活虎……真是旱苗望雨枯欲死,洪泽滔天涝不休!除了玲珑,还有瑞轩楼的翡翠小姐、晴华苑的牡丹夫人……三位!整整三位花魁啊!这他娘的……得挥霍多少雪花银?”刘煜说到最后,简直是捶胸顿足。
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