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姑缓缓从石床上坐起身，声音沙哑地像是陈年腐朽的木板：“你们能办到？”


    眼见她动摇，苏清霜松了一口气看向身边。


    香茗收到她的眼神，继续道：“我们是从皇城来的，你就该知道这件事已经被上面重视了。


    只要掌握确凿的证据，背后之人哪怕手眼通天，也不能违逆上意，更不能动摇云苍的根本。”


    秀姑看向她：“什么是云苍的根本？”


    苏清霜道：“百姓，就是云苍的根本。


    如今有人来查，就有希望重新拿回土地，这位是大将军萧寂雪，他是奉命来调查这边土地兼并之事的。


    秀姑，你要相信我们。”


    秀姑的目光停留在萧寂雪冷峻的面容上许久，终于开口。


    事情与人们口口相传的差不多。


    秀姑所在的齐家庄如今只有她这个入狱之人还有田地，其余的农民都成了佃户。


    不只他们村是这种情况，附近的村镇都大同小异。


    有的人家不愿意买地，不是离奇死亡，就是失踪再也找不到下落。


    人们心中明白，都是那些收地之人搞的鬼，有人气不过到县衙告状，县太爷也是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些人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这些畜生不知道弄死了多少条人命，如今整个榆阳县还有几个村镇没被祸害？苍天不公，我便自己讨回公道！”


    由于愤怒，秀姑的声音带着颤抖：“不让我的家人活，那大家都别活！


    他们为祸的是整个榆阳县，我一条贱命换了他们这么多人命，值了！”


    苏清霜沉默片刻：“法理难容，情理可原。”


    她转头看向萧寂雪。


    后者会意：“从现在开始，你作为重要证人由我们看押，时刻跟着我们，不得离开官差的视线。”


    秀姑呆了呆，他们是想把她从牢里带出去？


    “我的案子已经结了...”


    “那就翻案。”苏清霜冷然道。


    江潮手一挥，身后的两个手下进入牢房，将秀姑拉出来。


    她在这里被用过刑，遍体鳞伤。


    被人抱出去时，疼得浑身颤抖，却一声没吭。


    几人快速从牢房中出来，门口围了一队人马。


    晌午的太阳一照，热辣辣的刺眼。


    萧寂雪将她们护在身后。


    苏清霜眯了眯眼睛：“都是衙门的人。”


    看来这里的县令已经和兼并土地的人沆瀣一气，帮着那些人来打压百姓，让他们求告无门。


    县令捏着小胡子在旁边道：“大胆！这牢里的是杀人满门，罪大恶极的犯人，你们是什么人？敢来劫狱？”


    江潮站出来，浑身散发着凌人的气势：“方才我们来时已经出示了腰牌，奉命办案何来劫狱一说？你一个小小县令敢拦朝廷特使？”


    他说着目光一扫，指着一人道：“就是他检查的，你告诉他，我的是什么腰牌？”


    那衙役听了脸上闪过心虚，目光躲闪地垂下头。


    他已经如实禀告了县太爷，太爷不信，他又有什么办法？


    这知县分明被贪婪蒙蔽了双眼，胆大包天地想把他们都杀死在这里。


    到时人死了，还不是由他怎么说都行。


    果然知县冷笑一声：“如今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冒充朝廷命官了！


    来人，你给将这几个意图劫狱的贼子拿下！如遇反抗，就地诛杀！”


    萧寂雪从凌州带来的二十人，此刻有十人奉命在附近村县调查。


    与萧寂雪在一处的只有十人。


    知县正是看到了双方人数的差距才决定铤而走险。


    他却估算错了。


    萧寂雪的手下个个身经百战，当即拔出佩剑将苏清霜护在中间，呈现出备战状态。


    知县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缓和了语气道：


    “你们不是本地人，何必蹚这趟浑水呢？实话告诉你们，购置土地之人身份尊贵，你们得罪不起，还是速速离开，免得白死这么多人。”


    萧寂雪抿唇，抬手向前一挥，手下之人个个冲了出去。


    县衙的衙役有三十多人，只可惜身手与萧寂雪的手下不可同日而语。


    仿佛苍鹰穿过鸡群，衙役们被这十人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江潮得了萧寂雪的命令，更是手起剑落，直取知县首级。


    苏清霜与香茗扶着秀姑，在萧寂雪的保护下快速穿过战圈，登上马车。


    这边乱作一团，却从阴暗处忽然窜出一个人影，朝着她们奔来。


    萧寂雪眸色一凛，抬脚踹在来人胸口。


    年轻男子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我...我是秀姑的旧识，我是来看她的！”


    听到这个声音，马车内秀姑的手猛然攥紧。


    苏清霜感觉到她的异样：“你认识他？”


    秀姑嘴唇颤抖着摇头。


    苏清霜也不追问，此时让那男子上车只会凭空给他增加危险。


    她掀开车帘道：“快走。”


    萧寂雪转身上了马车，几人带着秀姑先行离开。


    男子从地上爬起来，忍着胸口的剧痛，追着马车喊：“秀姑，秀姑！”


    车上，秀姑乱糟糟的头发下，一张清秀英气的面容愈发苍白，唇角溢出一丝血迹。


    苏清霜掏出一个瓷瓶，打开瓶塞到处一粒药塞进秀姑嘴里：“你现在有重伤在身，不要多思多虑。”


    秀姑咽下药丸，心绪平复的同时，感觉也轻松了些。


    他们将秀姑拉到一处庄子上住下。


    这里是萧寂雪来之前买下的，专门用来落脚。


    南云州的地界，榆阳县处于靠近南城城最近的县，距离州府不足百里，进可攻，退可守，是他早就选好的地方。


    到了安全的地方，秀姑总算放下心来，陷入沉睡。


    身上都是被折磨的伤口，此时休息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苏清霜与香茗就在隔壁屋子守着她。


    她足足昏睡了五日。


    这五日中，萧寂雪带人走访了整个南云州。


    九县十三镇，八成都被人兼并了土地。


    有了陛下御赐的皇族令牌，萧寂雪手脚利落地将与神秘人同流合污的官吏全都抓了起来，放在一个牢里审问。


    福享惯了的人，根本受不住酷刑。


    将刑具往他们跟前一摆，一半尿了裤子。


    萧寂雪一晚上将所有人口供都问了出来，让他们在供词上画押。


    在他强硬的态度下，南云州被兼并的土地都重新以原价低两成的价格还给百姓。


    这期间，苏清霜也如愿租到了土地。


    南云州的地界，在日月更替中不知不觉恢复了生机。


    百姓对朝廷逐渐积聚的不满在妥善的解决中被化解。


    之后苏清霜买了些当地特有的东西，带回去当做礼物。


    “小姐，这个龙井与在凌州买到的不同呢，味道更加清冽，你尝尝！”


    香茗跟着苏清霜也见过不少好东西，此时兴致勃勃地跟她推荐着。


    她们买了许多特产，如今在一家茶楼上品茶歇脚。


    苏清霜颇有兴致地用勺子?了一点梅花糕放入口中。


    甜而不腻，软脆适中，竟比她之前吃过的点心都好。


    她抬手招呼香茗来尝尝。


    包厢中没有旁人，香茗弯腰靠近的过程中张开嘴。


    却没能如愿尝到。


    梅花糕到嘴边时忽然被重新放回了桌上。


    香茗抬头抗议，却见苏清霜目光看向门口。


    此时这家茶楼正进来三个年轻人，其中一个便是那日在大牢门口想要拦住他们的男子。


    那人没精打采地跟在前面两人身后，对于他们热烈讨论的话没什么兴趣。


    目光毫无生气地落在她们这边，又移开。


    随即男子一瞬间活了过来，看向苏清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