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让江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的，是屋子角落里堆着的那几十个油瓶子，大的小的，挤挤挨挨，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么多灯油！”江南倒吸一口凉气，后槽牙都感觉有点发酸。


    村长前些日子不还哭穷，说全村上下灯油都快见底了，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地找油吗？怎么这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里，会藏着这么一大堆？


    段清走到那堆油瓶子跟前，随手抄起一个，拔掉瓶塞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都是好油，成色顶呱呱。”


    江南脑子里嗡的一声，无数个问号跟炸了锅似的往外冒。


    这破木屋是谁的？这么多灯油又是打哪儿弄来的？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藏在这种鬼都不来的地方？


    还有，段清她……她怎么会知道这里有这么个地方，还藏着这么多油？


    “段清，你……”


    江南一句话还没问利索，段清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嘶叫！那声音凄厉得不像人声，倒像是夜枭被掐住了脖子！


    她双手抱头，整个人猛地蜷缩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


    “段清！你怎么了？”


    江南一个箭步就蹿了过去，心头狂跳。


    段清的脸白得跟纸一样，额头上冷汗涔涔直下，嘴里溢出断断续续、痛苦不堪的呻吟。


    江南慌忙伸手想扶她，可指尖刚触碰到她的胳膊，那股子阴寒刺骨的冷意再次袭来，冻得他一哆嗦。


    这丫头的身体，简直比冰块还凉，哪里像个活人！


    过了好半晌，段清的抽搐才慢慢缓和下来，她虚弱地掀开眼皮，带着几分茫然扫视着四周。


    “我……我这是怎么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浓浓的困惑。


    “你刚才突然就倒了，跟犯病似的。”江南见她缓过来，稍稍松了口气，“现在好点没有？”


    段清费力地撑着地面坐起身，脸上依旧没有半分血色，她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南还想追问，眼角余光却瞥见木屋更深处，还有一扇不起眼的木门，门上赫然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


    那锁头锈得厉害，显然已经锁了很久很久。


    “那扇门后头是什么？”江南下意识地指了指。


    段清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声音都发紧了：“不……不许去！”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语气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们快走，这地方不对劲，不能再待下去了！”


    江南的心思却全落在了那扇紧锁的木门上，像是猫爪子在心里挠似的。


    这破木屋要是还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十有八九就在那扇门后头。


    可是段清那副惊惧的模样，还有她刚才发病时的惨状，又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的注意力重新落回那堆灯油上。


    这么多油，要是能弄回村里，足够全村人用上好一阵子了。    可问题是，怎么跟村长他们解释这些油的来路？


    说是自己在深山老林里捡的？鬼才信！


    江南心里盘算来盘算去，最终还是打消了动那些油瓶的念头。


    这事处处透着古怪，还是小心为上。


    ......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晨曦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江南背着几乎脱力的段清，在崎岖的山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


    段清伏在他背上，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偶尔从喉咙里溢出一两声压抑的轻哼。


    “还撑得住吗？”江南喘着粗气问。


    段清在他耳边极轻地“嗯”了一声，那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


    江南咬了咬牙，卯足了劲继续往前。


    林间的晨雾浓得化不开，三五步开外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背上的段清忽然轻轻动了动，声音带着几分虚弱：“我……我好像能自己走了。”


    江南闻言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了下来。


    段清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精神头比刚才在木屋里的时候明显好了不少。


    “刚才……多谢你了。”她低垂着头，声音有些闷。


    “跟我还客气个什么劲儿。”江南摆了摆手，浑不在意，“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段清试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咱们还是赶紧回村吧，天都快大亮了。”


    两人不再耽搁，辨明了方向，继续朝着村子走去。


    林中的雾气渐渐散去，熟悉的山路轮廓也慢慢清晰起来。


    眼看着就快到山神庙附近了，江南耳朵一动，隐约听见有人在林子里喊段清的名字。


    “段清！段清你在哪儿呢？”


    那声音听着有几分耳熟。


    江南心头一动，段清也停下了脚步，两人都辨认出来，这声音是章立的。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章立高大的身影就从前面的林子里急匆匆地钻了出来。


    他一眼瞧见段清和江南，脸上的焦急先是化为一松，可随即，整个人又警惕地绷紧了。


    “段清，你一晚上没回来，可把我给急坏了！”章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段清跟前，话语里透着浓浓的关切。


    他上下打量了段清几眼，又瞥向江南，语气带着几分不善：“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段清轻轻点了点头：“是江南救了我。”


    “救了你？”章立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段清便将昨晚在山神庙里遭遇邪祟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只是很默契地隐去了她给江南喂血的那一段。


    章立听完，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过了片刻，才转向江南，语气生硬地道：“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这话虽是道谢，可那股子戒备和不爽利，却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举手之劳罢了。”江南淡淡地回了一句，也没往心里去。


    章立不再理会江南，拉过段清，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快速地叮嘱了几句什么。


    段清低着头，一个劲儿地点着。


    随后，章立才重新看向江南，毫不客气地开口：“段清她身子骨弱，以后，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说完这话，章立便不再多言，拉着段清的手腕，头也不回地就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