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喂狗

作品:《霜月无华

    李延闻言一把掀开纱幔从榻上走了下来,系了一半的衣带被动作扯开,孙福通和传话的小太监忙将额头贴在地上。


    魏淑妃闻言更是惊乱,不禁在想这毒会不会对她有影响。


    李延正要问话,外面走廊上一阵骚乱。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孙公公!”


    几个小太监跑进养心殿跪在珠帘外:“程青把顺公公打晕,吞毒自尽了!这是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不知是不是药方……”


    小太监手里捧着程青写来辱骂李延的那封遗书,孙福通转过身去取,想自己先看一眼,结果被李延呵斥:“拿来!”


    程青都服毒自尽了,他能留什么好话呀?


    孙福通本能觉得这东西绝非药方,可是李延呵斥,他也不敢违逆去看。


    只是捧着方子往前走的时候,给身后的小太监狠狠使了眼色,让他们纷纷退出去,免得等会儿遭殃。


    小太监们都狗爬着出了养心殿,孙福通快步上前吸引李延注意,掩护他们离去的动静,然后偷偷看了眼魏淑妃,也是在用眼神劝她快快换好衣服起身。


    魏淑妃手忙脚乱的将寝衣穿好,从床榻下来。


    孙福通这才近前,将那封‘遗书’捧上去。


    李延已经气的胸口起伏,一把扯过那张纸摊开看。


    只看了几个字,怒火燃烧的血液就肉眼可见的攀爬上了他的脖子。


    一路上升,让他的整张脸都憋的通红,青筋暴起。


    孙福通跪在地上,感到李延有动作的瞬间,他便双手推着地面膝盖往后挪,魏淑妃也躲在了床后面,害怕的啜泣,却捂着嘴不敢出声。


    眨眼间几声巨响,李延已经拿着剑将旁边摆着香炉和的香案劈成两半!


    木材碎裂,香炉滚在地上,香灰洒了一地。


    紧接着旁边摆花瓶、瓷器的方几也没能幸免。


    纵然孙福通服侍了他三十年,此刻也未敢完全信任他这剑不会劈向自己,害怕的又连连后缩了几步,翻身抱住了门框。


    李延是想杀人。


    奈何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孙福通,第二眼是魏淑妃。


    这些人他不能杀。


    他想抓几个小太监泄愤,小太监们早在孙福通的眼神暗示下躲起来了。


    “好……好,你们都算计朕!”


    李延重重将剑摔在地上,剑身弹在地上,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看他发泄完,孙福通立刻爬上去查看他的手有没有受伤,关切的抬头问:“陛下,您可觉得哪里不适?哪里痛,或者酸?”


    他还是担心这个毒会反扑回来,让他家陛下有个好歹。


    这样的场景,也并不是第一幕了。


    从小到大,从李延会发脾气起,这都是常态。


    他先发火,动怒,发泄完了,孙福通就上去看看他哪里受伤,然后收拾烂摊子,给他拿好吃的、好茶。


    他们两个人都习惯了。


    受伤的只有魏淑妃。


    她吓的不轻,而且不敢哭出声,都快憋的厥过去了。


    李延低头捂住因为气极而紧绷发痛的额头,不耐烦的挥了挥袖子。


    魏淑妃狼狈的跑出了寝殿,扑进宫女和嬷嬷怀里时腿已经软的站不起来。


    孙福通招呼了太医进来,太医只在外面跪着听完里头的动静,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了,离李延的床榻还有好几步就跌跪在地上,爬过去把脉。


    “把那个程青,给朕剁了喂狗,要人亲眼看着!回来禀报朕!”


    孙福通点头:“哎,是,陛下。”


    孙福通无助的回头寻找小顺子身影,找不到才想起来他被程青打晕了。


    往常这种‘脏活儿’都得他去,孙福通本来也受不了这种血腥的场面。


    如今年纪大了,更是做不来。


    “他还有家人吗?”


    “回陛下,有……有一个老父亲和妹妹,在云南。”


    “都抓来。”


    孙福通应声,弓着腰退出去,一出养心殿,便火急火燎的去小顺子房间。


    小顺子的人早历练的下手精明,知道怎么打是不留伤的疼,怎么打是表面厉害实际不伤筋骨,他后脖子上的这一下,就是看着特别吓人。


    一大片的淤痕,会疼几天,但不算什么厉害的伤。


    听到孙福通来,顺子还装了一会儿。


    闭着眼没起来。


    太医察看过伤说:“万幸万幸,没伤到要害。”


    孙福通坐在床边哭:“顺儿啊,你快醒醒,师父不能没有你啊!”


    平时不觉得。


    这么多年来顺子可谓朝夕都在他身边儿,只要他一个眼神,什么事儿都办妥了。


    慢慢的孙福通也就越来越放松,越来越发福。


    回头事情堆在眼前的时候,愈发力不从心,才觉出对顺子有这样依赖、离不开。


    听到师父哭,顺子于心不忍,睁开眼,握住他的手。


    有气无力:“师父,徒儿没事。”


    孙福通抹着泪,心疼的看着顺子后脖子上的淤青,恨的牙痒痒。


    “这个奸贼!表面上什么都依,心里却揣着坏水,也是,怪我疏忽,我怎么就没想到,他是席仲的徒弟,能好到哪去?!”


    听他这么说,顺子暗自放松了一些。


    毕竟之前程青的态度一直都是很配合的样子,突然服毒辱骂皇帝,换作他,他就会怀疑。


    可是程青又是谁,席仲的徒弟,一个以制毒为己好的人。


    他给人的印象从根本上就是烂的,没人愿意细琢磨他为什么作妖。


    就像没人会琢磨耗子胆小,怎么偏又敢吞掉上了耗子药的食物。


    ——没人在乎。


    李延气的顾不上在乎。


    孙福通心疼的也不想在乎。


    “你歇着吧……陛下让人把程青剁碎喂狗,还要亲眼看完回禀,你这个样子,师父……师父亲自去看吧。”


    孙福通不想表现的无情,徒弟伤成这样还让他去干活。


    但字里行间又表现的极可怜,脚步也挪动的很慢。


    顺子又想笑又觉得他真可怜,撑着身子起身:“师父,徒儿去吧。”


    “啊?你行吗?你这身子……还疼不疼?”


    孙福通脸上关切,却没说半句的‘你别去’。


    不但没说,还上手去扶顺子了。


    顺子就着他的搀扶起身:“徒儿没事,歇息也不差这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