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欺君
作品:《霜月无华》 他可不能让为自己卖命的人,真的剁碎被狗吃了啊。
他起身,让太医往脖子上涂抹了消淤的药,换了身衣服出门。
“师父,那龙眼茶陛下断了一天,得重新开始计日子了。”
“哎哟,对。”
孙福通拍了拍脑门:“怪不得今儿陛下又头疼,这事儿你甭管了,师父去煮,你把这些事儿善后好,然后好好儿歇着,啊。”
“哎。”
顺子应声,微微一礼便出门了。
养心殿里的奴才,是没有人干脏活儿的。
他们算这宫里最养尊处优的太监了,吃的好,领的银子多。
全凭被孙福通赏识、护佑。
所以这活儿叫他们来,他们也不干。
平日里李延吩咐下来的脏活儿,都是顺子自己另找浣衣局的去干。
孙福通把事情交给他,更轻便了。
他叫了浣衣局的人来,把尸体抬出来,告诉了他们埋周崇焕的地方,叫他们把周崇焕挖出来,水冲干净,直接剁成八块送去给狗吃。
平日养狗的太监对狗有感情,听说这人是服毒死的,不肯让狗食用。
求着顺子替他撒个谎。
“顺公公,这几条狗命对陛下而言,不算什么,能让陛下出气,也是它们的福分,可是这狗奴才是打小狗崽儿的时候一天天养大的,跟亲儿子似的,奴才舍不得啊!”
养狗太监抱着顺子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这可是欺君,我能帮你么?”
顺子低眸,看着他,一副冷酷的态度。
“顺公公,陛下他不会亲自来看这狗死没死,人吃完没吃完,都是您有一句话的事儿,您帮奴才一次,以后奴才和这些狗崽子,都是您的,您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求您了,顺公公!”
“那你嘴可得严实点,这欺君,也是你欺君,不是我欺君。”
顺子冷冷丢了一句。
那太监用力的磕头,感恩戴德。
顺子转身离开,把那一麻袋的碎块丢给他去处理,倒也安心。
什么欺君。
皇帝看不见的地方,就是他说了算。
他嘱咐了浣衣局的人,将那替程青去死的小太监尸体完好的送出去,买块好木头,选块好地葬了,特别吩咐,这笔钱他出,别让他们家里人出。
安排好这一切,临近中午,顺子未敢耽搁,直接去了瑶光殿。
却来到殿门前时顿了顿,抬起胳膊嗅了嗅自己身上有没有血腥气。
李如月送走李承泽之后,一直在等着顺子。
等的不耐烦,早就来到院子里等了。
被她留下的打扫院子的太监瞧见顺子那红色袍子的一角,就兴奋的跑过来跟李如月禀报:“公主,顺公公好像来了。”
李如月立刻起身,又想起什么,看了眼这院子里正在各处忙的宫女。
尤其看了一眼那方姑姑。
她沉住气,转身回了里面。
顺子在外面散了会味儿才进来,瞧见李如月竟留下一批宫人用,宫人们瞧见他,纷纷低头行礼。
他略点头,快步上台阶,进了大殿,命人 关上门。
“怎么样。”
“妥了。”
“脖子怎么了。”
“不碍事,殿下,他们有分寸,就疼两天。”
李如月坐在台阶上。
顺子过去跪在她身边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
顺子率先开口:“公主不是不想要内务府挑的人吗?”
“我觉得那几个宫女做的菜好吃,便留下了,可留下之后,又觉得哪哪都不自在,做点什么,还得避着她们,有些烦。”
“奴才觉着很好,她们呀,就像这瑶光殿的花草,既是点缀,也能遮蔽烈阳,若没有花草,突兀兀的,岂不叫人家一眼看的真切?”
李如月点头,表示赞同。
她也是这样想的。
之前她总觉得奴才嘛,要信得过,能办事。
那是因为她没来到瑶光殿。
如今入主瑶光殿,才发觉,在他们的世界,浮华也是很重要的一点。
“弄套宫女的衣服来,我要见程青。”
顺子应声而去,李如月起身,拐进书房,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
「宋大人台鉴:
惊悉程青服鸠亡于养心殿,虽咎由自取,然老弱无辜,闻之心恻,恐受牵连,宋大人执掌刑宪,明察秋毫。祈望念及天理人情,施以援手,妥为庇护,免其家小再遭不测。非为罪者开脱,实存仁悯之心。书不尽意,唯望大人体察。
谨此。」
写完,李如月犹豫片刻,并未写下姓名,只画了一轮弯月。
顺子取了宫女的衣服来,瞧见李如月刚放下笔。
他好奇的上前看了一眼,帮她拿起信纸,吹干上面的墨迹。
李如月的字不算好,比起她这个年纪的贵女来说,是极差了。
但顺子相信,没有人会在意她的字好不好看。
谁都明白,她的字为什么会不好看。
他帮李如月换衣服:“倒是奴才疏忽了,等办完浣衣局的事,奴才就亲自去书院一趟,说公主明日起便去上学。”
李如月张开双臂任由他系衣带:“如今皇子、公主们的老师是谁?”
“辛子荣,三十岁了,没做过官。”
听顺子说他没做过官,李如月好奇的挑眉,看向顺子。
顺子低头仔细的系着带子,继续道:“他是陛下当年去江南追剿逆党的时候偶然结识的,此人诗写的极好,颇有才学,不过,他放弃了考学之路,只因不愿背诵宋家的《星坠山河书》,扬言宁不做官,也不入宋门。”
“倒是个有骨气的。”
顺子笑了:“什么有骨气,不过是家里富裕,二十多岁便娶了九门小妾,里头有八个是淮扬两岸的魁首头牌,也是个桀骜不驯的浪子,陛下很喜欢他,所以赐他兴宁坊的宅子,把他九个小妾兼妻儿都接进京了,他们家的开支用度,都由内务府出,这么着,才把他哄了来给皇子、公主们当老师。”
换好衣服,李如月坐下让顺子给她重梳宫女的发型。
“那这京中权贵不得恨死他?”
“是呢,奴才也是听外面人闲谈,说有人暗地里嘲讽,说这兴宁坊本是王公贵胄、功臣权贵们才有资格住的地方,如今却是什么烂的臭的,都住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