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亦安怀着志忑又坚定的心情回到了汪府。府邸依旧，门庭若市，显赫依旧，但此刻他的心却已飞向了那重重宫阙之内，落在了那个清丽卓绝的身影上。


    他径直去了祖父汪直的书房。汪直虽已年迈，但精神矍铄，目光锐利，正伏案看着兵书，身为汪家最年长的人，他虽然不曾担任要职，可从不懈怠，心里一直有一个愿望，就是让汪家重回巅峰，成为武将之首。


    见最寄予厚望的长孙归来，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安儿回来了，大齐一行辛苦，皇上召见可还顺利？”


    汪亦安深吸一口气，撩袍端端正正地跪在了汪直面前。这个举动让汪直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


    “祖父。”汪亦安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孙儿有一事，需向祖父禀明。”


    “何事如此郑重？”汪直放下手中的笔，心中隐隐有了些预感。


    “孙儿心仪长公主殿下已久。”汪亦安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此次归来前，孙儿已向殿下表明心迹，殿下并未拒绝。今日宫宴，孙儿亦斗胆向皇上与皇后娘娘恳求，望能尚主。”


    书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汪直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盯着跪在地上的孙子，仿佛不认识他一般。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和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你要尚主？！”


    “是！”汪亦安迎上祖父的目光，毫不退缩，“孙儿心悦殿下，此生非她不娶！”


    “糊涂！”汪直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胸膛剧烈起伏，“安儿！你是我们汪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子弟！你可知你如今在军中的地位？水师统帅，手握龙霆舰队，前途不可限量！你可知一旦尚主，按祖制，便需交出兵权，只能领个虚衔，富贵闲人一生！你、你竟要自毁前程？！为了一个女子，放弃我汪家世代将门积累的基业和你的大好前途？！你让我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汪亦安早已料到祖父会是这般反应，他再次叩首，声音沉静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祖父息怒！孙儿知道祖制，亦知此举会让祖父失望。但孙儿心意已决！若能得娶殿下，孙儿甘愿交出兵权！殿下并非寻常女子，她曾为一国之君，胸怀天下，见识卓远。能与她相伴，孙儿觉得，便是此生最大的幸事与成就！至于汪家，孙儿相信，即便没有孙儿，家族中亦有其他才俊可堪大任。求祖父成全！”


    “你、你！”汪直指着汪亦安，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他寄予厚望的继承人，竟然要为了尚主而放弃一切！这简直是将汪家未来的鼎盛之路亲手斩断！


    “逆子！你给我滚出去！好好想想你今日说的话！”汪直最终颓然坐回椅子上，挥了挥手，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汪亦安知道此刻再多言也无益，恭敬地磕了一个头，默默退出了书房。


    当晚，汪直便将儿孙们都叫来了书房，唯独没有叫汪亦安。


    一家人早就盼着汪亦安回来了，可汪亦安只是见过了汪直后就回去了自己的院子，不肯再出来，大家心里都十分惶恐。


    汪直见人都来了，无奈的说：“亦安要尚主，甘愿交出兵权，你们怎么看？”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满座皆惊。


    “亦安他竟如此冲动？”汪晋阳脸色难看，作为汪亦安的父亲，他一直都清楚儿子的心愿是让汪家重回巅峰，可尚公主意味着什么？谁不知道？。


    “为了长公主，放弃兵权？这值得吗？”汪晋城连连摇头，确实无法理解，毕竟一家人几乎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汪亦安身上了，当然，除了这次要尚公主外，汪亦安的才能是有目共睹的，一家人都充满期待的等着汪亦安成为汪家的兴家之子呢。


    “长公主殿下确实非同一般。”汪亦安的大哥汪亦远沉吟道，“她在海外建国的功绩，堪称传奇。亦安若真能尚主，于汪家名声而言，未必是坏事。”


    “名声？那都是虚的！”汪直痛心疾首，“实权才是根本！没了兵权，我们汪家如何能重回当年啊！”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大多持反对或惋惜态度时，一直沉默的、、性情最为温和豁达的三叔公汪洵却缓缓开口了：


    “大哥，且听我一言。”汪洵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让人安静的力量，“我等在此争论值不值得，可曾问过亦安自己的心意？他并非无知孩童，在大齐五年，独当一面，其心志之坚，远超我等想象。他既做出此选择，必是经过深思熟虑。”


    他顿了顿，继续道：“再者，诸位可曾细想过长公主殿下是何等人物？她并非困于深宫、只知享乐的寻常公主。她曾执掌一国，麾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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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猛将如云，其眼界、胸襟、能力，恐非常人所能及。陛下与娘娘对她更是爱若珍宝，信任有加。这样一位公主，她的驸马，当真会只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富贵闲人吗？”


    汪洵的话，让在场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汪洵看向汪直，语气恳切：“大哥，我以为，与其阻拦，不如成全。亦安能得长公主青眼，本身即是他能力的证明，亦是我汪家的荣耀。况且，皇上圣明，皇后娘娘睿智，他们岂会不知亦安之才？又岂会因祖制旧例，便轻易埋没一个栋梁之材？或许，这将是我汪家另一条通往鼎盛的道路，一条不同于手握兵权，却更为稳妥、更为荣耀的道路。”


    汪晋阳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其他几人脸上的反对之色也渐渐消退。


    汪直沉默了许久，书房内只剩下烛火噼啪的声音。他回想起当年水战后，自己被俘时，这位长公主殿下才几岁的孩童，都让人钦佩不已，更是敢在岐国废墟之上建出大齐朝廷，心智依然少有人及，更不用说如今放下满身荣耀和国君之权，回到大昭做长公主，这份豁达自己活了大半辈子都不曾有过。


    别人或许只看到了表面，可大昭的长公主啊，心思最是深不可测，这几年培养太子殿下，她远在大齐却是处理最多的人，三弟一番话点破全局，他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罢了。”汪直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亦安执意如此，而那一位也确实值得。”他眼中重新焕发出锐利的光芒，“既然要尚主，聘礼绝不能寒酸！倾我汪家之力，也要备下这世间最丰厚、最体面的聘礼！绝不能让人小觑了我们去，更不能让长公主受半分委屈！”


    “是！！”见家主做出了决定，众人齐声应和，心中竟也生出了几分与有荣焉的激动。


    翌日，汪直递牌子求见皇帝。


    御书房内，裴祈安看着下方恭敬肃立的汪直，心中已然明了其来意。


    “汪爱卿平身，赐座。”裴祈安语气平和。


    汪直谢恩后，并未立刻坐下，而是再次躬身，开门见山道：“老臣今日冒昧求见，是为家中那不肖孙汪亦安，向陛下请罪，亦是为他求一个恩典。”


    裴祈安不动声色：“哦？汪亦安年轻有为，何罪之有？又何恩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