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洋楼，是做水泥生意的于家的房子。


    于家水泥厂是整个淞沪，乃至整个江南最大的水泥厂。


    来人是次陈非。


    于老爷子知道陈非来访，多少有些不高兴。


    “那不就是在林老爷子给林小小姐办的宴会上大出洋相的那个陈琦的爹？


    他来这里干什么。”


    于老爷子一边在他的第十三房姨太太的伺候下穿衣服，一边有些不高兴地抱怨。


    说完又自己叹了口气。


    “算了，不管来干什么，见一见总没错的，他再怎么着也是南省督军的儿子。


    据说陈非这些年的运势好得很，几乎是做什么，成什么。


    花无百样红，昨晚上的事兴许是意外，凭陈非这些年的好运，那晚的事应该影响不到他什么。


    加上淞沪这些年这些的情况，督军换得那么频繁，谁知道下一任是谁呢？谁知道南省督军有没有机会呢。”


    对根本就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的姨太太说完，于老爷子就拄着拐杖下楼了。


    他年纪并不大，可这些年淞沪很流行从西洋传进来的绅士棍，他就非得拿着一个，要跟上潮流。


    “哎哟，这不是陈先生吗？大老远来一趟，不知所为何事啊。”于老爷子很热情。


    他走过来和陈非坐着，让佣人拿出上好的明前狮峰龙井来。


    “于老爷，我是听闻您和督军秦大帅合作了，出于好心，有些事想和你聊聊。”


    “嗯，你说。”


    “秦大帅现在不是要改造棚户区，还要扩建淞沪的下水系统？他找人来和您谈过，要从您这儿要水泥的吧？”


    “是。”于老爷子点头。


    “啊……”陈非叹了口气。


    “于老爷子，恕我直言，我真的不建议您和他合作，趁着现在合同还没签下，你要不拒绝秦大帅吧？”


    “为何？”于老爷子不理解。


    “陈先生，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心思和我说这些。


    可你知道的，现在洋人都喜欢到北洋国做生意，开公司，我的水泥厂在洋人的挤压下不好做。


    现在秦大帅要做的也是大功臣，整个淞沪的下水道系统，还要改造棚户区，这得要多少水泥。


    这可是我的大客户，我的水泥厂，就想着靠这一笔，一飞冲天了。”


    “于老爷子，您不能这么想啊。


    您想想，您这些年为什么可以一直挣钱？


    淞沪督军换得那么频繁，每一任新督军来，都会大搞城建。


    他们为什么要那么搞。


    他们真那么爱百姓，爱淞沪？


    您也知道不是的，他们就是为了捞钱罢了。


    要不停修路，挖了重修，修了再挖，如此反复，才有现金流动。


    五百大洋修的路段报价五万，多出来的四万五，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那些督军都收入囊中了，所以每挖一段路重修，都能挣一大笔钱。


    他们也是和你签下阴阳合同才能完成那些操作的。


    这些年，您没少因此挣大钱吧？”


    “你胡说！”于老爷子气得站了起来，


    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这陈非，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呢。


    “陈先生，你今天要是想来这里胡说八道的，那我这里真的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还请您请。”于老爷子不高兴，要送客了。


    坐在沙发上的陈非确实身体往后靠得更深了一些。


    “于老爷子，我今天能来说这些话，就说明我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了，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吧？


    而且我来是为了你好的啊。


    我建议你，不要和秦大帅合作。”陈非把今天的目的说了出来。


    “我的事不用你管！”于老爷子还处在被戳穿的恼羞成怒中。


    “我是为了我自己吗？


    于老爷子，您想啊，秦焰他和以前的督军一样？他正直得很。


    他绝对不会做签阴阳合同从城建中捞钱的事。


    他要搞城建，那肯定就是认真搞，照着能长长久久利用去搞。


    你这笔生意是做下来了，那以后呢？


    他不像以前的督军那样敷衍了，下水系统修好了就是修好了，以后不会再重修。


    路也是，房子也是，不需要反复拆了重修，你还能像以前那样有那么好的生意吗？


    你自己想想看，淞沪督军换了那么多任，以前哪个督军不是一来就找你合作签阴阳合同，你们双方再通过那种合作从中捞钱？


    可秦焰来了那么久了，他找过你吗？”


    “这……”于老爷子想了想，确实是这样。


    这个新督军秦焰，真的和以前的督军不一样。


    就以秦焰这个正直的作风，他以后怕是挣不到这块的钱了。


    “于老爷子，秦焰当淞沪督军，对您不利。


    只有把他换走，换成别的督军，您才能像以前一样挣钱。


    于老爷子，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如果将来我爹当了淞沪督军，少不了你的好处。


    而且你不恨吗？


    您大儿子和廖三公子他们做局，想要坑秦烬的钱，结果把廖家的《兰亭集序》真迹让秦烬捡了去了。


    这事儿别人不知道，可是您自己心里清楚的吧，毕竟您儿子可是因此得罪了《兰亭集序》真迹的原主人廖老爷的。


    您对秦家，没有记恨？”


    ……


    秦焰的城建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下水道改造这种事，对在淞沪生活的所有人都有好处，不少有钱人都纷纷捐款支持。


    棚户区改造也进行得非常顺利，所有人都非常配合。


    哪想到，他的大改造刚进行了没几天，就传来一个好消息。


    “大帅，不好了，不好了！”


    秦焰刚刚过一遍账本，看最近又有谁捐款了，钱副官就满脸忧虑地跑进来。


    秦焰放下手中的账本。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于老爷啊！给我们供应水泥的于老爷，我们和他第一份合同的合作结束了，他突然说不合作了，导致我们现在失去了水泥供应商。


    没有水泥，下水道系统改造，棚户区改造，都进行不下去了啊。”


    “什么？”秦焰眉头一蹙。


    “我们上次和他签合同的时候，不是说好于家长期供应的？于老爷怎么突然变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