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景仁宫中。


    除了文鸳的众妃嫔早早就来到了景仁宫向皇后请安，皇后刚出现，苏培盛便也捧着圣旨到了。


    这圣旨便是昨日除夕夜宴上所说的晋封之事，如此后宫中人的新位份也算是正式确认了下来。


    苏培盛宣读完圣旨之后，对着皇后恭敬地说道：“娘娘，皇上的意思，先紧着贵妃娘娘的册封礼，皇上怕您忙不过来，会派人来帮您。


    莞妃娘娘身子重，待胎儿三个月之后再行册封礼，此事倒是不急，一切以莞妃娘娘的身子为重。”


    皇后颔首，“本宫知道了。”


    苏培盛离开之后，皇后又说了几句新年吉祥话，便让众人散去了，她今日实在是没有精力应付这群人。


    昨晚，她几乎一夜没睡一直等着消息，看文鸳是几时离开的养心殿，可却得知文鸳竟然在除夕夜宿在了养心殿，这可是连中宫都不曾有的殊荣，这让她如何冷静。


    在等着消息的时候，她一直在琢磨着要如何破坏文鸳的册封礼，一旦礼不成，那她算不得是贵妃。


    可刚刚苏培盛那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说皇上并不放心她操办贵妃的册封礼，还要派人来监督着。


    皇后揉捏着额角，皇上对贵妃的宠爱，倒是已经一目了然了，可是皇上对莞妃的态度，却让皇后着实看不清了。


    嫔位以上都需要册封礼，而皇上只提起了贵妃和莞妃，当然皇后也知道其他人早已经没了什么宠爱，也的确引不起皇上的注意了。


    只是照着昨日除夕夜宴上的情形，皇后都要以为皇上已经不在意莞妃了，可今日却又提起了，听上去还很是关心莞妃的身子，这看着也是还有几分余情的样子。


    皇后本来想过要在贵妃的册封礼上动手脚的，可如今皇上提防了，她只能暂罢了。


    至于莞妃的册封礼，若是皇上对莞妃还有几分余情，那她的计划可就要变上一变了。


    *


    永寿宫中。


    甄嬛也是面色憔悴，她昨晚也是久久不能入睡，不断回想起自己和皇上的过往，又会想起皇上对文鸳的宠爱，不断对比之下，甄嬛还是觉得自己和皇上的情谊不会就这么简单地成为过去。


    今日又听到苏培盛后来对皇后说的话，她的心也安定了一些，果然皇上并没有完全忘记她的，这次她一定要平安生下孩子。


    她刚回到永寿宫不久，刚想去小憩一会儿，浣碧就进来禀告，“娘娘，端妃娘娘来了。”


    “端妃？”甄嬛脸上闪过疑惑，“请端妃去偏殿，本宫稍后就到。”


    “是。”


    甄嬛稍作收拾了一番，便步履匆匆地到了偏殿。


    两人寒暄了两句，甄嬛便问道，“姐姐今日前来，不知是为了何事？”


    端妃自然也看出了甄嬛脸上的疲倦，便也不兜圈子了，“想必妹妹也有所耳闻，襄妃的身子近来并不怎么好。”


    “的确有所耳闻，不过听闻只是感染了风寒，许是天气寒冷，这才有些反复而已。”甄嬛点了点头，这事都不用特意去打听，每日在景仁宫请安的时候，她都是能见到襄妃的，那病容，即使是上了脂粉也掩盖不住。


    不过，今日瞧着那襄妃的面色，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甄嬛想着也许有人逢喜事精神爽，但也是因为襄妃的病也确实不重吧。


    端妃轻笑了一声，“襄妃这病啊，是好不了了。”


    甄嬛惊讶道：“姐姐这是何意？”


    端妃：“自从年氏死了之后，这襄妃是否和以往很是不一样了，张狂了不少。”


    甄嬛细细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可这又和襄妃的病有何关系？


    端妃继续说道：“年氏这人其他的暂且不论，但若是当年没有她的力保，温宜是绝对无法生下来，还能如此健康长大，就只论这一点，妹妹觉得襄妃背叛年氏一事，做得如何？”


    甄嬛沉吟片刻，“确实不妥。”


    端妃笑着摇了摇头，“何止是不妥，年氏或许做了许多错事，但其中那襄妃当真就是清清白白的吗？当年氏大树倒下，那襄妃第一时间倒戈，甚至她还向皇上请旨过处死年氏，何其恶毒。


    你认为皇上和太后当真容得下这样一个人，这个人还抚养着一位公主。”


    甄嬛惊呼了一声，“姐姐的意思是，襄妃这病是……”


    端妃淡定地点了点头，肯定了甄嬛的猜测，这就是太后和皇上要襄妃死。


    甄嬛喃喃地说着，“若是这样，那昨日太后……是为了阻止皇上对贵妃的宠爱，原是如此。”


    一个将死的妃位，太后自然给得毫无负担，只要能阻止了皇上封文鸳为妃。


    甄嬛沉思了片刻，抬眸看向端妃，试探地问道：“姐姐今日来找我，莫不是为了温宜公主？”


    端妃坦然地应道：“正是，妹妹得宠，如今又即将有自己的孩子，恐怕难以理解姐姐这深宫孤苦的日子。


    我也不求什么宠爱了，只要能有一人陪伴便好。”


    端妃想象着她那冰冷的宫殿中，日后会有孩童的欢声笑语，眼神都不由柔和了许多。


    甄嬛见状，也觉得温宜交给端妃抚养确是上策，“妹妹相信姐姐定当能把温宜教养得很好。”


    端妃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一些，“温宜很是乖巧。”


    甄嬛：“可是，姐姐为何要来寻我？宫中能抚养宫中的人并不多，姐姐若是向皇上开口，想来皇上并不会拂了姐姐的面子才是。”


    说起这件事，端妃的脸上浮现出了落寞，“妹妹也知道的，我这身子，我怕我若是向皇上开口，皇上会担忧我的身子不让我劳累。”


    其实，端妃是怕若是她的身子没事了，皇上对她的愧疚也会随之消失，她深爱着皇上，即使皇上并不爱她，她也想至少拥有皇上的一分情份，即使这只是愧疚。


    “那姐姐……”甄嬛脸上也有些迟疑，她刚刚只觉得端妃应该会是个好母亲，而且聊了这么许久，端妃也并未有什么病弱的模样，让甄嬛一时都忘记了这事。


    “我可以的……没了年氏的压迫，我近来也在按照太医的嘱咐认真服用汤药，照顾温宜是绝对没问题的。”端妃有些急切地说道。


    甄嬛都被端妃这份心切给感染了，连忙安抚着，“我自是相信姐姐的，那姐姐想要我如何做？”


    端妃冷静了一些，“待襄妃病逝之后，皇上定然会为温宜重新择母，我只希望妹妹能向皇上提起我便好。”


    “这事，皇上怕是会同皇后商议，我如何能帮得上忙？”


    端妃：“皇上不会同皇后商议的，但也可能会自己就做主了，所以我需要妹妹主动去寻皇上。


    如今妹妹有了身孕，是最适合和皇上聊起此事的人。”


    甄嬛垂眸思索着，端妃说得有理，而且她也可以趁机和皇上修复情谊，而且孩子如今是她独有的，贵妃没有过身孕，是无法和皇上聊此事的。


    这个忙帮起来并不复杂，又能得到端妃的一个人情。


    之前她没有细想，如今想来，端妃的病怕是也有异样，能在当初的华妃手下活下来的人，怕是也不简单。


    “好，我答应姐姐，定当竭力而为。”


    “那就多谢妹妹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端妃便带着喜色离开了永寿宫。


    *


    如雍正所料，太后后来的确去找过文鸳，第一次的时候文鸳说身子不适，太后倒也没有勉强。


    可第二日便又竹息去请文鸳，竹息可是太后贴身伺候之人，她亲自去请文鸳，也表明了太后的态度。


    可是芳宁早就得了皇上的命令，一定不能让主子去寿康宫，当下便拦下了竹息。


    若是其他人，还真不敢这般对待竹息，可芳宁是皇上的奶嬷嬷，在这宫里的地位那也是不低的，竹息也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把芳宁都派了过来。


    她这怕是请不到贵妃了，也不多做停留，回到寿康宫禀明太后。


    太后一听就知道皇上是早就防着她这一招了，又是一阵气急。


    皇上回到她身边抚养的时候已经十岁，比起她这个生母，那芳宁和皇上的“母子之情”怕是还要更重，许是想到了以往的亏欠，太后也是难得尴尬，便也不再提去找文鸳的事了。


    她其实也知道，如今圣旨已下，她就算为难了贵妃又如何，也改变不了瓜尔佳氏成了贵妃的事实。


    太后就是也忧心，瓜尔佳氏年纪还这般轻，又深受宠爱，孩子怕是也是迟早的事。


    这样一位有子有宠的满人贵妃，对皇后的威胁太大，她没法就这么安静地看着。


    不过，她到底也是浸润后宫多年的人，不至于这般无耐心，不过就是被那日皇上的威胁弄得一时昏了头，同时也是想告诉皇上，她有弱点，他难道就没有吗？


    希望皇上能不要真的去找十四的麻烦。


    文鸳一开始听到太后召见的时候，还是多少有些忐忑的，那毕竟是太后啊。


    后来，看着芳宁随便说两句就打发了那位竹息姑姑，顿时就不心慌了，也不躲在承乾宫了，又开始时不时在宫中闲逛了，不过她到底留了个心眼，带上了芳宁。


    *


    有了皇上的旨意，文鸳的册封礼不过是半个月就准备好了。


    吉服是皇上特意命人赶制出来的，文鸳一开始还很开心，可是当真穿上那厚重的吉服之后，脸就变得皱皱巴巴的，“皇上，这衣服好重啊，我都要站不住了。”


    雍正好笑地扶着文鸳，仔细看着，确认没有什么差错才哄道：“册封礼自然是不能马虎的，鸳儿如今可是贵妃娘娘了，这吉福也是为了彰显娘娘威仪啊。”


    文鸳一听也是这么一回事，她现在是贵妃了，是要有气势。


    她立马就站直了，也不让雍正扶着了，整张脸紧绷着，看上去不像是去册封的，倒像是奔赴战场的。


    雍正看着她这模样，差点没笑出来，但为了让人不再娇气，他夸赞道：“娘娘威仪。”


    文鸳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即使时间紧急，可这册封礼也是办得隆重，无不显示着文鸳的受宠。


    在太后也在文鸳处碰壁之后，皇后就不甘心了起来，还是想着在文鸳的册封礼上使手段，可惜都被皇上的人提前发现了。


    因为此事，皇后还折损了几个人手，如今她面上虽然带着笑接受着文鸳的行礼，可内心早已把文鸳骂了不知道多少遍。


    不过，下次莞妃的册封礼，她一定不会再失败了的。


    就在文鸳的册封礼过去没几日，启祥宫就传出襄妃殁了。由于还未举行册封礼，最终曹琴默是以嫔位下葬的。


    曹琴默因为封妃的事还没高兴几日，就察觉到了自己的身子虽然一直在服药，可却是一直不见好。


    她最近都是喜事，按理来说也是有利于养病的，但是这般反常，她终于察觉到了是有人要害她。


    曹琴默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手，都没能查到那幕后之后，便猜到了是原来是皇上要她死啊。


    她想过挣扎，可是她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根本无法求情。


    本来她还可以再多活些时日的，只是她居然剑走偏锋，想要去求文鸳，不过她还没靠近文鸳，就被皇上的人带走了。


    不出两日，曹琴默就这样病逝了。


    此事雍正并没有瞒着文鸳，他早就透露出了不会让曹琴默活着的事，并不怕文鸳会因为这事怕他。


    只是以此事提醒着文鸳，如今文鸳可谓是宫里炙手可热之人，不仅仅是妃嫔，也会有不少奴才想要来巴结文鸳。


    他叮嘱文鸳，无论是谁，说了如何恭维她的话，切不可随意相信那些人。


    当初曹琴默可就是凭借着聪敏和会说话巴结上了年氏，可最后还是背叛了年氏。


    文鸳和年氏的性格是有些相似的，他是真怕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文鸳身边就会出现一个“曹琴默”。


    文鸳还真就喜欢别人巴结她，可是雍正的神色太过严肃，她只能勉强点点头，但还是争取了一下，“那我不相信，只听他们夸我，行不行啊。”


    “只能听，不能信。”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