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科的大门猛地被推开。


    “多个溺水！马上到！”一名急救员一边推着第一张平车冲进来，一边大喊。


    第一张平车上是那个小孩。


    面色惨白，毫无生气。


    急救员还在手动给他吸氧。


    “男性，大约七岁！水下约二十分钟！现场无生命体征，心肺复苏持续十五分钟！”


    李想看了一眼显示器上那条刺目的直线，又看了看孩子蜡黄的脸。


    第二张平车紧随其后，上面是王晨。


    “男性，十九岁！水下五到七分钟！为救第一个孩子跳下去的！同样无生命体征，心肺复苏约十分钟！”


    李想的目光扫过第二台监护仪。


    又是一条直线。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在没有反应的机器蜂鸣声和急促的呼喊声中几不可闻。


    “行了，各位，现实一点。”李想低声说。


    “这情况，机会……你们懂的。”


    他不想把“零”这个字说出口，至少现在还不想。


    “溺水时间太长了，尤其是那个小的……”


    张枫走了上前。


    他收到了系统通知。


    他知道成功的几率。


    “李主任，”张枫开口，声音平静但坚定，“我明白。但是家属……他们应该还没到吧？”


    “估计在路上了，”李想揉着太阳穴，“警察可能还在公园那边处理。”


    “那我们就试试，”张枫说，“为了他们。”


    “至少让他们知道，我们尽了一切努力。哪怕只是多争取一点点时间，我们也试试。”


    “行！张枫，你负责那个十九岁的。单润妍，你负责那个孩子。尽力而为。”


    “是，主任！”


    “明白。”


    于是，他们开始了。


    张枫走到王晨身边。“好了，各位，开始！肾上腺素，一毫克！继续按压！准备除颤仪，充电到200焦！”


    抢救室里一片忙碌。


    护士准备药物，呼吸治疗师处理气道，医生下达指令。    隔壁抢救间，单润妍也在指挥着对小男孩的抢救，她的声音果断而清晰。


    张枫全神贯注地工作着，他理智上知道，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失败。


    大脑缺氧那么久，不可能了。


    但他的双手仍在动，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任何一丝可能的迹象。


    他检查监护仪。依旧是心室停搏。一条直线。


    “再来一轮肾上腺素！”


    就在这时，第一批家属到了。


    一对中年夫妇，面如死灰，被一个神色凝重的年轻警官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冲进了急诊等候区。


    “我儿子……王晨……他们说他被送到这儿了？”女人声音发颤，眼神惊恐地四下扫视。


    单润妍听到动静，从她仍在抢救小男孩的抢救间走了出来。


    “请问是王晨的父母吗？”她轻声问。


    女人点点头，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他……他怎么样了？他们说他去救人了……我那儿子……”


    单润妍的心揪了一下。


    “请跟我来。”她说，把他们从嘈杂的急诊大厅引向抢救室旁边一间安静的小会客室。


    “医生还在抢救。我们正在尽一切努力。”


    他们的确在尽力，但这个“力”已经快到极限了。


    那位警官也跟了进来。


    “阿姨，叔叔，”他开口，声音沉重，“我……我当时在现场。”


    “你们的儿子……王晨……他非常勇敢。有个孩子掉水里了……他没有丝毫犹豫。”


    母亲发出一声呜咽，捂住了胸口。


    “我的晨晨……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总是那么善良……”


    父亲盯着警官，“他……他救上来那个孩子了吗？”他声音沙哑地问。


    警官垂下了头。


    “他们……他们两个都被送过来了。”


    “医生正在对他们进行抢救。”他实在说不出更多了。


    抢救室内，张枫再次检查脉搏。


    没有。


    依旧是心电图直线。


    他看了看时间。    他们对王晨的抢救已经持续了快三十分钟了。


    李想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


    他一直在两个抢救间来回巡视。


    他看到张枫的眼神，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该停止了。


    “好了，各位。停止按压吧。”


    他最后看了一眼监护仪。


    直线。纹丝不动。


    “死亡时间……”他开口，但李想已经完全走进了房间。


    “我跟他们谈，张枫，”李想轻声说，“你和单润妍已经做得很好了。非常好。”


    他知道这对他的下属来说意味着什么。


    李想走向那间小会客室。


    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情绪。


    他走了进去。


    “王先生，王太太，”李想开口“我们……我们已经为王晨尽了全力。”


    母亲开始发抖。“那……他……”


    “我非常抱歉。我们没能救回他。王晨……已经去世了。”


    “不！不！不是我的晨晨！不是我的孩子！”


    她像是要冲向抢救室，但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无法控制地痛哭起来，用拳头捶打着冰冷的地面。


    “我的儿子！他才十九岁！他还有大好的人生……他的考试……他要上大学的！为什么？为什么是他？”


    王晨的父亲僵立了片刻，“我的儿……我的好儿……”


    他终于哽咽出声，声音因为强忍的泪水而显得异常嘶哑。


    “怎么会这样？他是个好孩子……”


    就在这时，另一家属也来到了急诊科。


    他们是那个被救男孩的父母。


    张枫刚刚在宣布王晨死亡后简单整理了一下情绪，正好看见他们进来。


    “你们是那个从湖里救上来的孩子的父母吗？”他问。


    “是，是的！我们的小文！他怎么样了？”孩子的母亲急切地问，一个面容精明、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古驰包的女人。


    孩子的父亲站在她身后一点，显得有些不耐烦。


    李想看着他们。    “恐怕，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你们的儿子……他也没能抢救过来。我们尽力了。”


    女人的眼睛微微睁大。


    她倒抽了一口气。“哦。哦，不。”


    男人皱起了眉头。“所以……他死了？”


    “我很抱歉。是的。”李想确认道。


    但是，并没有。


    女人的脸垮了一下，确实有几滴眼泪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