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一看见糖，眼睛都亮了，立刻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接过糖果，甜甜地喊了一声：“妈妈真好！”


    然后，她高高兴兴地牵着妈妈的手，走出了家门。


    却没想到，那竟然是她和母亲，见的最后一面。


    再后来……


    再后来，她被一对没有孩子的夫妇收养。


    养父母对她不好不坏，供她吃穿，供她上学，但却给不了她想要的父爱母爱。


    她变得越来越孤僻，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暴躁易怒。


    成年后，她匆匆嫁了人，以为可以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家。


    可现实，却再次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张枫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解铃还须系铃人。


    有些心结，终究还是要靠她自己来解开。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


    “张医生。”


    何芳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张枫停下脚步，回头。


    何芳抬起头，“我……我就是陈美玲。”


    张枫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这两个字，让何芳微微一怔。


    他知道？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陈美玲……”张枫看着她，“有句话，叫子欲养而亲不待。”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委屈，很多怨恨，这些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我不敢劝你就这么轻易地放下过去的一切，这对你不公平。”


    “但是，美玲，你的养父母，已经不在了，对吗？”


    何芳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嗯，他们……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出车祸……都走了。”


    “那你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下陈大爷了。”


    “我知道，让你现在就去接受他，很难。”


    “但，血浓于水，这份亲情，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割舍的。”


    “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何芳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着，没有说话。


    张枫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选择了。


    “好好休息吧。”


    说完，张枫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张枫正准备回急诊科，迎面却走来上次那个一家出车祸的男人。


    “大哥，孩子怎么样了？”张枫主动打了个招呼。


    中年男人看到张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唉，医生，谢谢你啊。手术……手术倒是挺成功的。”


    “那就好。”张枫松了口气。


    “但是……”中年男人欲言又止，脸上的愁容更甚，“有些事情……不是钱能解决的。”


    他说完，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张枫一眼，便低着头，匆匆走远了。


    ……


    一个小时前。


    北海公园，两个小男孩，约莫七八岁的样子，正在湖边追逐一个皮球。


    其中一个，跑得太急，用力过猛，一脚把球踢向了湖中。


    皮球划出一道弧线，“噗通”一声，掉进了深秋冰冷的湖水里。


    “哎呀！”踢球的那个，我们叫他小文吧，吐了吐舌头。


    他的同伴小杰咯咯直笑：“这下你得自己去捡了！”


    小文伸出手。


    然后，脚下一滑。


    一声短促的惊呼。一阵水花。


    他掉下去了。


    “救命！救救我！”


    他的朋友小杰，先是愣住了，随即也跟着大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小文落水了！”


    不远处，十九岁的王晨，一个戴着耳机的高个子男生，正从这里路过。


    他要去补习班，胳膊下夹着课本。


    他大概正哼着什么流行歌曲，脑子里想着高考，或者班上那个他有点喜欢的女孩。


    尖叫声穿透了他的音乐。


    他猛地摘下耳机。    看到了骚动，看到了那双在水里挣扎的小手。


    没有犹豫，一秒钟都没有。


    课本散落在地，外套被甩开。


    他不是专业游泳运动员。


    他也不是受过训练的救生员。


    他纵身跳进了湖里。


    “抓住！我来了！”他嘶哑地喊道。


    小文已经开始下沉，又挣扎着浮上来，呛着水。


    王晨游到了他身边，抓住了他的胳膊。


    “抓紧我！别乱动！”


    惊慌失措的孩子死死缠住他，本能地把他往下拖，让他更难游动。


    寒意渗透他的骨髓，肌肉开始抽搐、僵硬。


    他的划水动作越来越无力，越来越不协调。


    他挣扎着。


    蹬着水。


    试图把孩子拖向岸边。


    但四肢渐渐变得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视线开始模糊。


    他能听到岸上的呼喊声，有人围了过来，有人在打电话求救。


    太迟了。


    他抓着孩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不是他想放，而是力气已经耗尽。


    孩子从他手中滑落。


    两个都……沉下去了。


    第一辆警车凄厉地鸣着笛，急刹在公园门口。


    警察们跳下车，看到岸边乱糟糟的人群指着湖面。


    “两个！一个小孩，还有一个年轻人跳下去救人！”有人声音发颤地喊。


    最初的报警是一个孩子溺水。


    现在，变成了两个。


    他们带来了绳索和捞钩。


    潜水队还在路上，但时间是最大的敌人，一个冷酷无情的混蛋。


    他们开始打捞。    人群屏住呼吸，死寂一片。


    先捞上来的是小男孩，小文。


    软绵绵的。脸色发青。


    一名警察立刻开始对他进行心肺复苏，按压着那小小的胸膛，对着冰冷的嘴唇吹气。


    几分钟后，他们找到了王晨。


    他离岸边更近一些，没有呼吸，没有脉搏。


    救护车呼啸而至，急救人员冲了过来，接管了复苏。


    他们动作熟练，训练有素。


    建立静脉通道，气管插管，推注药物。标准流程。


    但是，当他们把两具身体抬上救护车，准备火速赶往市第一人民医院时。


    一名年长的急救医生与一名年轻警官对视了一眼，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没救了。


    张枫不在公园。


    他没有亲眼目睹那场悲剧的发生。


    脑海忠系统的声音响了。


    【系统警报：两名男性患者，预估年龄7岁和19岁。】


    【溺水，水下停留时间分别约为20分钟及5分钟以上，院前急救未检测到生命体征。】


    【预后：极差。】


    【自主心率恢复可能性：趋近于零。】


    他加快了脚步，走向急诊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