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云罗

作品:《小伴读

    徐菀音正看画师们画画看得眉花眼笑,听赵翼大人走过来,在一旁对她说道:


    “徐公子,你便在这处画案将就一下吧。”指了指刚被人抬上来的一方小案,比起画师们的黄花梨木画案小了许多,木质也是疏松见孔,用作下人磨墨倒是尚可,用来作画,便明显是怠慢得紧了。


    偏生那赵翼大人丝毫不觉得这小案有任何问题,又道:“本官看你画的那画儿,是只用的毫笔与松烟墨吧,那玩意写字是够用了,画画儿却是……咳,他们倒是给你准备了紫毫笔、狼毫小楷与漆烟墨。你可知这几样笔墨,都有何作用啊?”


    言语间甚是轻慢。


    徐菀音自然不知那紫毫笔、狼毫小楷与漆烟墨有甚奇巧处,便轻轻摇了摇头。


    赵翼大人自己挑了个话头想说给这位徐公子,顺便教训她一番。但看她坦然摇头,一无所知,又觉得自己何苦对牛弹琴,叹口气摇着头道:


    “紫毫笔硬挺,可描美人骨相;这狼毫小楷则偏尖利,可勾美人鬓边碎发;再说这漆烟墨,你瞧它黑中泛着幽青,乃是因其墨锭中掺了珍珠粉,这般墨锭磨出来的墨汁,画瞳仁才能见出水光。”


    说完却不愿再理她,微微抬手抱个拳道:“徐公子便随意作画吧,本官估摸着你恐怕不会用色,便暂且不给你配上那些个颜料了,若你需要,再唤人去取便是……”


    徐菀音如何看不出听不出那赵大人对自己满心满眼的轻视之意,却并不以为意。


    因她自己的确心生怯意,先前在宇文世子面前也好、在那杜夫子面前也罢,都只是初生牛犊般的飞扬意气,也不曾多想,便肆意而画了。


    如今到得这宫廷画院以内,眼见满画堂里尽是挥毫作画的专业画师,个个下笔如有神的模样,那些笔下乾坤,令徐菀音这小女郎只感觉陌生又景仰。哪里还敢妄自托大。


    徐菀音便怯怯地坐在那小案之前,看着离她最近的两名画师作画。


    只听他俩一边画,一边小声交谈。


    “像这般请了外头的画师来,样子也是做足了的……”


    “怎的是做样子呢?我看那三绝画坊的老板也来了,天工阁圣手据说今日晚些时候也会来……”


    “哼哼,自然要将这些个最有名的都请到才是。”


    “怎么讲?”


    “咱们这是宫廷画院,上百年的规矩,根深蒂固的规矩,哪能说变就变呐?就算那赵翼存了心想变,也得看他那根胳膊到底有多粗,扳不扳得动他看不见的那些大腿……”


    “我怎么觉着,赵大人也未必就想变呢?”


    “赵大人的心思,咱们别猜!有人说啊,赵大人恐怕拼着扛下治罪,也得保住如意馆的规矩呢……”


    “也是可怜,一个从五品的行走官员,再能蹦跶也够不着多高,抱得上的大腿也不够粗,踩他却能踩得死死的,你说他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被薅出来,该顶的他顶,该做的样子他也得做……喏,请的那些画坊老板咯、圣手咯,他们自己也该知道,来是得来,来了以后怎么画,还得按规矩画,哪个又敢特立独行、坏了规矩去?”


    两个儿便是这般一边嘀咕着,一边手底下还不得歇,刷刷地画着。


    徐菀音听得云里雾里,一则因为那两人声音极低,时有时无;再一则,这宫廷画院里头的弯弯绕,又哪里是个蛮地来的小女郎弄得清的?


    但是大致意思,她还是听出了点味儿的。似乎是,宫廷画院的规矩比天大,即便是上头要治罪,也不能坏了规矩。


    却是搞不懂,规矩便规矩,又为何会跟上头的意思不对付呢?


    那两个画师之间的话儿是听不大明白,便核计着是不是该动手做自己的事。然而,看着自己小案上那点家伙事儿,跟其他那些画师比起来,简直有点过家家的意思,却哪里敢提笔作画?


    再看那画堂中央的外藩秀女们,真真是未曾受过太多规矩管束的女子,多是一派天然纯真的表情,看在徐菀音眼里,是真觉着生动亮眼,握笔的手便有些蠢蠢欲动。


    却又被偶尔从画师们那头飘过来的眼神给封印了一般,有点动弹不得。


    那些眼神里,有些是好奇,更多的是轻蔑,当然也不乏专为盯看貌美小郎君的眼神。


    但在徐菀音这里,无论哪样的眼神,通通都令她抬不起握笔的手来。


    正彷徨无计时,却见那几名秀女中,有位个子高大、面容亲和、神态豪放的女子朝自己笑了笑。那笑容明媚得犹如六月间晨起的朝日,霎时间,便把本来默然寂寥的徐菀音给点亮了,立时对她也笑了过去。


    外藩女子本无中原纲常礼教等规矩,既无服饰仪容之忌,也无言行举止之逾。她们早看见徐菀音进来,那般一个如玉公子,就如带着一缕清新花香一般就进了堂中,俊美灵秀的模样,实在吸引眼球。


    待得徐菀音也笑眼一弯地看过来时,众秀女哪里还忍得住,唧唧呱呱一阵骚动。那先笑起来的高个女子,直接便朝着徐菀音走了过来。引得画师们又是一阵不虞,其他女子倒是不好一道跟过来了。


    徐菀音眼神发亮地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异族女子,见她走路带风、恣意大方的模样,心中就带了一分喜欢。


    那女子身着一身突厥式赭红窄袖袍,腰束镶有赤金的兽皮带,头上未梳高髻,只细细编了满头的发辫,每辫都缀着玛瑙银饰,随着她走动,叮咚相击,其声泠泠,煞是好听。


    她过来时,经过一名画师的画案旁,见一条搁置画具的马扎凳空着,她似已与那画师挺熟稔,点头打了个招呼,便一手拎起那马扎凳来,忽剌剌走到徐菀音跟前,放下马扎凳就坐了下去。对徐菀音笑道:


    “你也是画师么?”声音甚是清脆,语调和咬字却显奇特生疏。


    徐菀音摇头,道:“我可不敢,但我也是来画画儿的。”


    那女子听她这般说,奇怪地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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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头,又笑道:“是了,画师可没有你好看……我叫云罗,阿史那.云罗,你可叫我云罗。你叫什么?”


    徐菀音听她赞自己好看,心中自然高兴,微笑着道:“我叫徐晚庭。”


    云罗看了看她略显寒碜的小案,和那些还未拆开的笔墨画纸,问道:“你还要呆呆坐着么?不是要画画儿么?”


    徐菀音稍有点不好意思,点点头道:“我正在看你们,看清楚了再画。”


    云罗:“哦,你在看我们,看的谁呢?又打算画谁呢?”


    徐菀音看她坐在马扎凳儿上,姿势飒然,一头细辫如瀑布般垂在脸侧,眼睛虽不甚大,却神采奕然。便对她一笑,道:“正是要画你呢。”


    也不多话,展开画纸,滴了清水在砚台中,刷刷地磨起那漆烟墨来。


    云罗听她说要画自己,一蹦而起,过来抢过她手里的墨锭,便大力磨起来,不一刻就磨好了满满一砚幽黑发青蓝光泽的墨汁。


    徐菀音看这云罗忙前忙后、满脸笑意,心中也是开心。由得她忙碌,只不住观察她行动举止,早已想好了要如何画她。


    待云罗磨完了墨汁,重新又在马扎凳儿上坐好时,见徐菀音已在那白纸上下笔飞快地画了起来。


    徐菀音一边画着,一边听云罗嘀嘀咕咕不住说话,说的都是自己不懂的语言,但显是与自己有关,因那头的秀女们,听了这云罗的话,已是交头接耳小声笑起来。


    云罗也跟着笑了一会儿,转而对徐菀音道:“徐晚庭,你可知我们在说什么?”


    徐菀音顺口接道:“不知。”


    云罗:“她们问,在近处看你,是不是也好看。我说,是更加好看。她们又问,你跟我比如何。我说,比起来我倒是更像个男人呢……”


    便哈哈哈笑着,与那头的秀女们乐在了一处。


    徐菀音听她说到了敏感处,心里有些发虚,不敢接话,只跟着傻笑。笔下却又加快了些,不多时,已将那坐在小凳上开怀笑着的云罗姑娘,鲜鲜亮亮地出脱在了画纸上。


    云罗见她停了笔,默不作声地看着画纸,以为她画得不令自己满意,正自懊恼。便慢慢站起身来,一边安慰道:“画完了么?我总在乱动弹,是不是影响你啦?那可实在不该的……”


    唠叨着转到徐菀音身后,一看那画儿,先是一瞬安静,因她见惯了其他画师笔下的美人像,除了衣裙饰物有异之外,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脸儿和身板儿,色彩也是那几样无甚差别的用色。


    如今看这俊俏小公子笔下出来的,竟是这般一幅清清爽爽、只见黑白两色、墨线勾勒出的人像。


    再细看,那不活脱脱正是自己么?竟是比起先前专门杵在自己跟前画了几日的画师笔下那个云罗,更得自己的认同。


    便毫无掩饰地欢呼起来,小心翼翼地捻起那画纸,嘴里叽叽咕咕说着突厥语,开开心心地跑回秀女群中,又惊起一番小小骚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