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姬发突然走了进来，恭敬地说道：“父亲，姜丞相说，他在后山抓到妖孽了。”


    哪吒与敖丙听到此话均面色一变。


    西伯侯朝着姬发点点头，又对二人说道：“还烦请二位跟小儿前去一探究竟。”


    敖丙微微点头，谢过西伯侯的好意，而后与哪吒跟着姬发去往了后山。


    “你这个娃儿咋个啷个犟哦！”太乙真人的声音从山林中传来。敖丙听到这话不由地加快了脚步，从听到姬发说捉到妖孽开始，他便有种不祥的预感。


    “太乙师兄，这妖孽既然不愿交代罪行，不如就将他带回去细细审问。”姜子牙低沉的声音如同一声惊雷，在敖丙的心中炸开。敖丙拧起眉心，不安地看了一眼哪吒。


    哪吒面色凝重地握了握敖丙微微发汗的手掌，轻声道：“没事。”


    敖丙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忽听杨戬说道：“姜师叔，还没有证据证明，侯爷中毒与此妖有关。”


    “此言差矣，”姜子牙回应道：“即便他与此事无关，他也是妖。身为阐教弟子，当为民除害。”


    哪吒听到这话忍不住高声呵斥道：“西伯侯都病得起不来了，你还有心情在这捉妖呢！”说着，哪吒冲进了人群里，指着姜子牙厉声质问道：“我问你，是阐教重要还是西岐重要？”


    姜子牙被哪吒气得羞愤不已，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驳斥道：“荒谬！不论是阐教弟子还是西岐丞相，都应以为民除害为己任！”


    感受到局势的剑拔弩张，敖丙忙上前去向姜子牙施礼致歉道：“姜丞相，哪吒也是担忧侯爷病情，请不要与他计较。”


    姜子牙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锁链相撞的声音忽的打破了沉寂，接着响起一阵刺耳的震颤声，回荡于山中，众人耳中都感到嗡鸣不已。敖丙抬眼向林中看去，只见几名虎背熊腰的甲士手持青铜戟，将一人狠狠地楔在地上，口中喝道：“妖孽，阐教仙人在此，还敢放肆！”


    敖丙欲要上前一探究竟，就见杨戬面色凝重，对自己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敖丙的心突然沉到了底。


    哪吒走上前，瞥了一眼，大惊失色。只见一个人形龙尾的男子被锁妖链捆住，动弹不得，前有两名甲士用青铜戟钳制住少年的脖子，将他的脸摁在地上，看不清模样，后有两人手持锁妖链的另一端，时刻警惕着妖孽的异动。


    “拿开，我看看。”哪吒对手持青铜戟的两名甲士命令道。


    那二人面面相觑，随即看向姜子牙，等待他的允准。姜子牙挥了挥手，二人答道“喏”，随即便抬起青铜戟，退向两边。


    男子没了青铜戟的压力，将头从泥泞的地面上抬了起来。哪吒定睛一看，发觉他是少年模样，虽蓬头垢面，眼睛却亮得可怕。少年试探着动了动身体，可能是发觉自己行动艰难，只能咬着牙，挣扎着挺起了身子。两名甲士将青铜戟横在手中，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妖怪。少年不屑地瞥了瞥将他摁倒的两人，又将目光移到了哪吒身上，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哪吒拧起眉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发现他额角上有两个伤疤，形状似曾相识，哪吒突然感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他下意识回头看向敖丙，眼中满是悲伤。


    敖丙抬头刚好迎上哪吒的目光，他心生疑惑，走上去想要一探究竟。


    哪吒怕敖丙伤心，想上前拦住他，一转头，猛然察觉到姜子牙鹰隼般的目光，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紧张地看向敖丙。


    杨戬适时地提醒道：“是只龙妖。”


    话音刚落，敖丙便感觉自己耳边嗡鸣阵阵，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哪吒，看见对方也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他心中震颤不已，只觉脚步虚浮，险些跌坐在地。


    “李道长怎么面色不善？”姜子牙直勾勾地盯着失态的敖丙，将手负在身后，看似闲庭信步实则狐疑万分地向敖丙走来，“难道你在同情这个妖孽？”


    “姜师叔，我师弟久在山中，不曾见过龙妖，”杨戬上前一步，挡在敖丙面前，“今日初见，颇为诧异，这才失态。”


    敖丙忙借机定了定神，心中虽有万千疑惑，此时却不得不收起忧思，他恭敬地站在杨戬身后，露出谦卑的笑容，“是弟子鄙陋，还请师叔不要介怀。”


    见敖丙受了委屈，哪吒忍不住要替他争辩几句，却被敖丙一记凌厉的目光制止了。他烦闷不已，回头看向少年，见他垂着头，面有愧色，身上所负的千钧锁链压得他的脊背又低了几分。


    “没事就好，”姜子牙的目光在敖丙身上逡巡了几圈，而后捋了捋胡须，淡淡地说道：“既然师侄不曾见过龙妖，不如借此机会长长见识，”他挥了挥手，手持锁妖链的甲士会意，将链子交到了一旁的哪吒手中，姜子牙随即下令道：“就由你们来审这妖孽吧。”


    哪吒一手攥拳，指节交错，发出“咔咔”的声响，他咬紧牙关，竭力忍着痛骂姜子牙的冲动。


    敖丙反而面色平静，恭恭敬敬地应道：“是。”


    太乙真人见局势微妙，站出来打圆场道：“哪吒，姜师弟把嘞么重要的任务都交给你们咯，你们要好生整哦。”


    姜子牙再次打量起敖丙，不见丝毫破绽，又施压道：“侯爷的性命，可就暂交到你们手中了。”


    听得此言，一直默默不语的姬发双手抱拳，诚恳地请求道：“家父的性命，就拜托几位了。”


    敖丙神色一凛，正色道：“自当尽力。”言语间有着淡淡的疏离，姬发略感疑惑，却未再细想。


    哪吒手持锁妖链，仿佛握了一块热碳，疼痛透过皮肉渗入骨髓，他看着不得不强颜欢笑的敖丙，心像是被狠狠骤压过一般。他不觉手上更加用力，将锁妖链狠狠楔入掌心，这一刻，他恨不得能将姜子牙生吞活剥。


    敖丙规行矩步地行过礼之后，一脸坦荡地走到哪吒身侧，平静地说道：“把锁妖链给我吧。”


    哪吒从未见过敖丙这般模样，他越是平静，哪吒越觉得心生寒意，“你别来了，”哪吒轻声劝慰道：“没事的，有我呢。”


    听了这话，敖丙只觉心中一震，他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无措与茫然，恍得哪吒呼吸一滞，下意识想要握住他的手，在伸出手的一刻却被理智生生拉了回来。


    锁妖链沉闷的碰撞声打破了这一刻的沉寂，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二人身下传来，“今日被你们这些臭道士抓住算我倒霉，要杀要剐，随你们，”那少年冷笑一声，“反正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什么毒，别什么脏水都往妖身上泼！”


    姜子牙眉毛一压，目露凶光，手一伸似要召唤仙器，却被太乙真人打断道：“既然都把事情交给这些娃儿咯，你就莫焦咯。”说罢，对着哪吒他们一挥手，“你们几个还是赶快去问一哈嘛，莫耽搁时间咯。”


    哪吒难得正色地应了太乙真人的话，刚要将少年带走，却被姜子牙拦下，“这龙妖不能就这么带走，我还要给西岐的百姓一个交代。”


    哪吒只觉怒气攻心，咬着牙，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那你还想怎么样？”


    姜子牙手一挥，几名甲士推来一辆木制的囚车，“既然捉到了妖怪，就得示众以安民心。”


    士可杀不可辱，妖亦然。


    原本神色平静的敖丙突然目光间渗出寒意，他抬起眼，辩驳道：“丞相是否想过，此举会吓到百姓？”


    姜子牙不容置喙地反驳道：“前几日的凶案闹得人心惶惶，如今真凶落网，当然要有所交代！”


    “还未详查，怎知真凶是他！”敖丙拧起眉头，沉声道：“天理昭昭，怎可胡乱定罪！”


    杨戬见事态失控，忙拉住敖丙，厉声呵斥道：“师弟，不可对师叔无礼！”


    一口一个“师弟”和“师叔”，杨戬的意思很明显，让敖丙不要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阐教弟子，而不是东海龙族三太子。


    敖丙感觉周身似是同被锁妖链束缚一般，进退维谷，他此刻心中怒气难以平息，怨毒的目光刺得杨戬心里一寒。正僵持间，一只手伸出来将敖丙护在身后，而后响起一阵怒骂：“老头你咋想的，你就不怕把人吓着！”


    “哪吒，你娃咋个跟长辈说话的哦？没大没小的！”太乙真人见势不妙，忙先行呵斥自家徒儿道：“算你娃运气好，遇到你师叔脾气好，要不然看老子咋个收拾你！”


    哪吒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姜子牙勘破了太乙真人的私心，摇头道：“哪吒虽是灵珠，太乙师兄也不可太过纵他。”


    太乙真人讪讪道：“不过话说回来，这龙妖的尾巴确实有点吓人嘞，要不然...我们悄悄带回去再说嘛。”


    姜子牙无奈地看向姬发，解释道：“我并非想炫耀功绩，只是姬发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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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之前被百姓质疑，我们总得想法替他洗刷冤屈，”老头子叹息一声，“民心所向，才可战无不胜。”


    言下之意，此举是为了替姬发树立威信，毕竟，姬发才是西周未来的王。


    敖丙看向姬发，见他对着姜子牙目露感激之情，心中只觉戚戚。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姬发是人，自己是妖，他们就算一时是友，也不会一世是友。在王朝兴衰，战局胜败，民心聚散面前，区区的妖族算什么。


    敖丙只觉荒谬，自己从来不愿相信妲己的诛心之言，此刻却有几分信服了。他的确遵循了人的道义，却忘却了妖的道义。妲己说的不错，姜子牙的确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他也的确没有将龙族的利益放在首位。他是众人眼中有情有义的小道长，却不是能护佑龙族平安的三太子。


    此时此刻，敖丙只觉信念摇摇欲坠，理智游丝般牵制着自己，他竭力忍住，才未上前去揪住姜子牙的衣襟，质问他凭什么为了他们人族的利益牺牲妖族。


    哪吒见敖丙目眦欲裂，那架势随时都要找姜子牙拼命。他拍了拍敖丙，暗示他不要冲动。随即先行一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拉起锁妖链欲要飞身离开。姜子牙见状上前阻拦，被哪吒一把推开，险些跌个趔趄。


    哪吒一脸张狂，“小爷我还要去瞧我爹和二哥，没时间在这跟你耗！”


    姜子牙怒发冲冠地呵斥道：“放肆！信不信我上报天尊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我还想问你呢，磨磨蹭蹭，还想游街，”哪吒倒打一耙，“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心思？”


    姜子牙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太乙真人忙劝慰道：“哎呀，你跟娃儿计较啥子嘛！再说哪吒说得也在理，万一出个纰漏让妖怪跑脱了咋个整？”


    “若是有同伙，”姜子牙强按胸口，压下翻涌的怒气，“正好一网打尽。”


    “我说呢，”哪吒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地揶揄道：“原来还是为了你的功绩啊。为了这些，你连百姓的安危都不顾了，我看你还是回昆仑山修仙算了，还当什么西岐丞相？”


    “竖子！”姜子牙被气得须发乱颤，面色涨红，他挥手召唤出打神鞭，刚要击向哪吒，就见哪吒冷笑一声，一手拉着敖丙，一手拽着锁妖链，一跃而起，飞身而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来西岐？父王呢？”二人飞到了西岐郊外，甫一落地，敖丙便忍不住向少年问道。


    从见到敖丙开始，少年便收敛起之前的狂妄，垂着眼，不敢与敖丙直视。


    “你们真的认识？”哪吒问道。


    少年瞥了一眼哪吒，见他的手还搭在自家三太子的手腕上，眼神忽变得凌厉如刀，忍不住怒喝道：“把你的爪子松开！”


    哪吒听见少年的呼喝声，先是拧起眉毛，刚要回怼几句，忽的灵光乍现，意识到了少年的软肋。他挑了挑眉毛，勾起唇角，指尖从敖丙的手腕滑向掌心，顺势牵起对方的手，而后一脸得意地瞥向了少年。


    少年气得紧咬牙关，压着眉，喉咙中发出威胁的呜声。


    敖丙回忆着自进入西岐开始桩桩件件的事情，他隐约觉得有一个大网罩向了自己，虽然此时看似风平浪静，但一旦收网便是瓮中之鳖，挣脱不得。他自然没有意识到哪吒与少年间的针锋相对，直到感觉到哪吒的手不知何时钻入自己的指缝中，他才回过神，下意识想要缩手，却被哪吒强硬地扣住，十指交错，再难分离。


    “你这个家伙！敢占我们三太子的便宜！你信不信我上报给龙王，让他把你碎尸万段！”少年气得哇哇乱叫：“我告诉你，你干了什么我都记下来了，我一定会一一上报的！”


    哪吒还未回应，敖丙先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少年话里的破绽，“你的意思是，你一直在跟着我们？”


    见事情败露，少年的目光中浮现出一丝惶恐，收起了之前的张牙舞爪，心虚地低下头，几不可闻地回答道：“是……”


    敖丙扶着额，“你把事情经过详细地告诉我。”


    哪吒见敖丙面色惨白，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总会有办法的，”哪吒眼里满是关切与不忍，“就算没有路，我也会为你踏出一条路来。”


    敖丙的目光落入哪吒的眼底，像是坠入一片火海，他的目光微微凝滞，仿佛看到了永不熄灭的光，灼灼地烫着他的心神。他的心突然一滞，而后剧烈地跳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