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池衍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尽管他还没有弄清楚实验体这样做的原因，但在别的研究员还在发懵时，他已经冲到了总控台，修长的手指非常快速的敲动，启用最高级止血和修复程序注入营养液。


    然后调出了巫棠的实时生理数据，目光如炬的锁定每一个危险参数。


    这时，实验室里的人才陆续反应过来，急忙参与到了对巫棠的急救中。


    尤其是刚才手滑弄掉试管的实验员，眼里的紧张和担忧几乎快要化作实质。


    在一帮人紧急抢救了整整五个小时后，人鱼的生命体征终于趋于稳定。


    此时，巫棠已经晕了过去。


    重伤过后，实验体需要静养。


    今天的实验只能就此结束，实验员们陆续的离开了A级实验室。


    只有弄掉试管的那个实验员，还站在原地，揪着衣角，黑框眼镜下的表情一副纠结的样子。


    晏池衍不记得他的名字，看了眼他的工牌，然后说：


    “方谨言，今天已经结束了。”


    “我、能让我留下照顾实验体吗？”


    方谨言满脸紧张的说，像是担心晏池衍误会，他又继续解释：


    “首席，我只是想将功补过，而且我拿的是生物研究和医学双学位硕士，所以在这方面稍微有些经验。”


    他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在同龄人里，绝对称得上一句天才。


    甚至连他的工牌上都带着星星符号。


    整个研究所都明白，只有在星际拥有一定贡献，才可以有这个荣誉。


    他这个成就在整个研究所都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了，可惜，在晏池衍这里完全不够看。


    他的研究室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可从来没有能真正和他相提并论的存在。


    “不需要你将功补过。”


    晏池衍的声音平静的好似一潭死水，冷白色的光映在他脸上，更显得神情寡淡


    方谨言张嘴，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晏池衍抬手制止，袖口滑落，露出半截冷白的腕骨：


    “三万字检讨，好好分析一下今天犯错的原因，明早八点前给我交过来。”


    说完，他没多看方谨言一眼，已经迈开步子朝着巫棠那边走去，边走边说：


    “要是下次再犯，我不管你有多厉害的天赋，都给我从研究所滚出去。”


    方谨言满脸透着不甘心，可他清楚地知道，现阶段的自己在这里并没什么话语权，最后只能深吸一口气，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指，转身离开了。


    一时间，实验室又只剩人鱼和晏池衍了。


    冷心冷清的科学家，站在观察窗前，第一次不是为了记录数据而凝视人鱼。


    他的目光穿透浑浊的血色营养液，落在那张失去意识、脆弱至极的脸上。


    眼睛里浮现出了淡淡的疑惑。


    为什么？


    虽然不能和人鱼交流，但好歹也是相处了一段时间。


    他知道，里面的生物是没那么喜欢人类的。


    ——至少没那么喜欢自己。


    对方可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可人类对祂做出的种种行为祂还是能感觉到的。


    所以除去第一次清醒的会面外，人鱼就再也没有展露过类似于“笑”的那个表情，只会趁着人类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时，拙劣的偷偷观察。


    晏池衍曾经以为祂等人类放松警惕后，趁机逃出去。


    可事实证明，事情并非如此。


    那也许只是，抱着好奇的善意观察而已。


    不一样！和自己以前研究过的生物一点都不一样！


    看不透人鱼的心理，让一向骄傲的晏池衍第一次产生了一阵焦躁的挫败。


    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从始至终，整个思考的过程，他的眼神一直盯着虚弱的人鱼，目光一刻也没有移开过。


    一直到了深夜晏池衍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助理细心地给他送来了晚餐。


    可晏池衍并没有吃东西的胃口，他让对方把食物端走，在身影即将消失以前，晏池衍叫住了他。


    “首席，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助理问。


    晏池衍沉默了一会，头顶的灯在他映出他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阴影，转而又隐入一片冷寂。


    终于，他问出了前段时间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用什么样的方法，可以让你惹生气的生物消气？”


    有些拗口的问题。


    如果是听到别人问，助理肯定要喊一声“你能不能别装了”。


    可现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是晏池衍。


    那个冰冷、理性、看上去甚至没什么人类感情的超级天才！


    助理只觉得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好奇之心。


    要知道，首席可是敢和女王硬怼的人！他竟然也怕把别人惹生气？


    恋爱了吧？


    肯定是谈恋爱了！


    助理眼中的情绪几乎快化作了实质，晏池衍有些烦躁的皱眉，刚打算开口把人赶出去，就听到对方说：


    “送些礼物吧！我觉得无论是谁，收到喜欢的礼物，一定会很开心的！”


    这句话晏池衍听进去了。


    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助理见状，恨不得拿出终端拍下来，他跃跃欲试的还想再问些什么，然而已经得到答案的科学家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出去吧。”


    助理：“……”


    他没有一点胆子敢违抗首席，只能夹着尾巴乖乖的走了出去。


    而晏池衍，已经开始在认真思考，那条被捕捉上来的人鱼，会喜欢什么东西了。


    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有多出格。


    要知道，整个研究所，连那些早就深深被人鱼外貌吸引到的人，都没有胆子做出给人鱼送礼的事。


    晏池衍的脑子自动给了他的行为一个合理的解释：自己是秉持着让实验体更有活性的研究原则。


    殊不知，这件事后，以后他的底线会一降再降到哪里去。


    更没人知道，这一切，都在还没有恢复意识的“单纯善良”的人鱼的算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