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的话音刚落，整个实验室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晏池衍，联邦科学院最年轻的首席，以绝对理性著称的“思维机器”，身体几乎不可察觉的僵直了一瞬。


    灰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精密的传感器捕捉到了超出量程的信号。


    “晏池……衍”


    人鱼又叫了一声。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后，第二次就变得顺利了许多。


    纤长的朝着这边虚虚的抓着，水蓝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他，里面盛满了孤注一掷的祈求。


    晏池衍迅速反应了过来，在巫棠即将昏迷之前，走到了控制面板前，重新做了验证。


    刺耳的警报声被强行切断，细小的气泡流再次从底部升起，轻柔拂过人鱼苍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和银白的长发。


    他做完这一切，才缓缓转过身。


    灰色的眸子不带任何温度的扫过，被安保机器人死死的摁在地上的方谨言。


    眼神像是在看一件需要处理的实验废弃物，连半秒都不到，就迅速移开了视线。


    重新将目光聚焦在了营养舱中央。


    那里，人鱼刚从濒死的环境中被强行拉回。


    祂纤细的身体在重新流动的液体中微微颤抖，如同狂风摧折的花茎。


    当感受到晏池衍的目光时，那涣散的瞳孔终于艰难地凝聚起一丝微光。


    【主角，你再晚来一秒我就要重开了。】


    【不，失败后是魂飞魄散。】


    系统的声音传了过来，然后带着一丝怀疑的问：【这一切都是宿主计划好的吧！？】


    它可没忘，巫棠说三天内和晏池衍正式对话的事。


    【对啊。】


    巫棠大方的承认：【教学出来的音节，哪有对方在绝望之时喊出来的震撼。】


    既然迟早都要和晏池衍对话。


    那巫棠当然要选让他最刻骨铭心得了。


    亲爱的首席，面对一个至死都在喊着你名字的实验体，你之后做实验时，还能像解剖小白鼠那样平淡吗？


    【不仅是这样，宿主今天还知道了那群戴着星星标志的研究员，到底要对你做什么。】


    【是啊，我还以为会是什么有趣的事呢，期待了那么久，结果竟然是土到不行的长生不老。】


    说到这，巫棠忍不住吐槽：


    【你们主系统也太没创意了。】


    系统：【……世界的设定和主系统无关，我们只是负责维护！】


    它都解释过好多次了，为什么每次宿主都记不住？就好像是在故意欺负系统一样QAQ


    如果是以前，它肯定不会这么怀疑。


    但现在不一样了，经过这件事后，哪怕是迟钝的系统也意识到了，巫棠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他甚至现在还没有办法和那群人交流，就已经策划出了一件增加主角感情并且知道真相的事。


    当然，也有可能是有巧合的因素。


    但事已至此，系统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小看这个看上去柔弱漂亮的少年了。


    就像是此刻，哪怕心里在和系统调侃着。


    面上却不耽误人鱼极其缓慢的、费力抬头，望向营养舱外，刚刚将他从死“死亡边缘”拉回来的身影。


    四目相对。


    晏池衍的表情依旧冰封，但那双浅灰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的波动了一下，快的几乎无法捕捉。


    可却实实在在的落在了巫棠眼里。


    【叮！反派值+5 爱欲值+5】


    在实验体与科学家初次的博弈里，是“反派”赢了“主角”。


    【要是能把反派值换成驯化值就好了。】


    巫棠在心里给系统说。


    比起和性命息息相关的反派值，他更期待的，是能让自己兴奋愉悦的驯化晏池衍的过程。


    危机暂时解除了，可人鱼的表演现在才开始。


    那双水蓝色的眼睛里，恐惧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


    被救了后、纯粹到令人心悸的感激，混合着浓的化不开的依赖，隔着厚重的玻璃，真是又汹涌的朝着晏池衍扑去。


    祂尝试着，极其笨拙的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朝着晏池衍的方向缓慢的伸出一只苍白的手。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卑微和全然的托付。


    可祂并没有碰到晏池衍。


    厚重的营养舱玻璃将他们完全隔绝开，如同两人的立场和身份一样，没有任何能靠近的可能。


    但巫棠，偏偏要让晏池衍自己走过来。


    人鱼闭了闭眼。


    然后，在晏池衍的注视中，再次尝试开口。


    声音依旧微弱嘶哑，带着剧烈消耗后的气音，却比刚才更加清晰：


    “……晏池…ten…疼”


    不是呼唤，更不是撒娇。


    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在无边黑暗中抓住唯一浮木后，带着哭腔的呓语。


    祂被捕获、被强行带离家乡、只能生活在狭窄的营养舱里，被贪婪地人类试探的在身上做了许多实验。


    在濒死之后，所有的委屈都爆发了出来。


    晏池衍眼神微动，心像是被猫抓了一下，不由自主般朝着这边迈开了一步。


    一切都完美极了。


    直到，被机器人摁着的方谨言突然喊了一声。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叫晏池衍的名字！！”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扭曲的恨意：“明明我才是要救你的那个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说完，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竟然猛地挣脱了机器的限制，野兽一般朝着人鱼那边扑了过来。


    可惜他还没碰到面前那个充满致命诱惑力的生物，脖子就突然一疼，无力的倒了下去。


    晏池衍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了的身后，面无表情的扔掉了手心里已经空了的试管。


    方谨言认出了，那是他们为实验体准备的高浓度麻药。


    直到此时，他才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和晏池衍的差距。


    对方拥有s级精神力，想杀自己简直轻而易举。


    哪怕晏池衍去参军，也一定会拥有别人无法匹敌的成就。


    他竟然会觉得……


    自己光靠这个病毒就能从晏池衍手里抢过人鱼。


    方谨言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眼前的景物也无法聚焦。


    然后，他听到身为首席的晏池衍冷冷的说：


    “根据《星际科研保密法》第17章第3条，你盗取实验体，足够判处237年的冷冻监禁。”


    那是星际人民公认的，比死亡还痛苦的监禁方式。


    “余生，你就在监狱里慢慢度过吧。”


    如果是一般人，现在一定已经无比后悔。


    可方谨言却恍若未闻，哪怕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还在看着巫棠一声声的质问：


    “为什么……为什么……”


    直到，他被机器们拖走。


    现在，巫棠终于清楚自己的能力究竟是什么样的了。


    系统见他若有所思，有些感慨的说：


    【很可怕吧，这种汹涌的爱意。】


    【不。】


    谁料，巫棠只是摇了摇头，默然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然后说：【那不是爱。】


    更像是一种被彻底摧毁理智后的狂热，一种甘愿为这份非人般的美丽粉身碎骨的病态痴迷。


    说白了，他们最爱的只是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