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良君瞥了郑楚玉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说你今日怎么这般急躁，原来是因为那日的事让你坐立难安。郑小姐，你满心想着要嫁入魏家，成为魏劭的妻子，可你是否真正看清了魏家的局势？朱夫人虽是魏家主母，在魏劭的婚事上却并无多少话语权。魏劭敬重的人，始终是那位太夫人。回想那日太夫人的神情与举动，你觉得她对你有半分信任可言吗？依我看，她只怕恨不得那点心中的毒真是你下的，好趁机将你逐出魏家，离魏劭越远越好。”


    郑楚玉心如明镜，殷良君的考量与徐夫人的思绪早已被她洞悉得一清二楚。她虽不明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却深知自己在徐夫人眼中犹如一根刺，扎得对方满心不悦。徐夫人不仅对她百般挑剔，更毫不掩饰地反对她与魏劭的婚事。郑楚玉心中不止一次暗生愤恨，为何这个老太婆还不快些撒手人寰？只要徐夫人一走，她便有十足的把握将魏劭牢牢攥在手心，至于那个朱夫人，更是不足为惧，她可以轻而易举将朱夫人哄到自己的身后。


    面对殷良君的咄咄逼人，郑楚玉面色冷峻，毫不退让地回击：“你说得一点没错，我确实和你一样身处困境，寄人篱下。但我的手段可不如你那般狠辣，初见之时便不惜对自己下毒也要掀起风浪。我所求的不过是安稳度日，为自己铺一条更舒适自在的未来之路。然而，你这次闹出的动静未免太大了些——如此行事，注定不会有好结果。想置你于死地的人，恐怕早已数不胜数。我劝你小心着点，要不然你有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殷良君听完郑楚玉的话，眼中寒意骤升，毫不犹豫地一把攥住对方的衣袖，声音冷厉如刀：“难怪我今日会遭歹人突袭，原来幕后黑手竟是你！好一个毒计，好一颗蛇蝎心肠！你既敢害我，就别怪我撕开你的假面具。我现在就去找徐夫人和朱夫人，让她们看看你的真实嘴脸！”


    原本二人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彼此针锋相对、互不退让。郑楚玉万万没料到，殷良君竟会骤然动起手来。她向来养尊处优，从未在力量上占得半分便宜，而对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更令她毫无防备之力。


    郑楚玉的身子晃动着，“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快些放开我！”


    二人争吵之际，丫鬟早已经派人将朱夫人与徐夫人请了过来。


    “你们两个在这儿闹什么呢？”


    徐夫人的声音低沉却极具压迫性，殷良君第一时间松开了手，对她们二人行了礼：“见过太夫人，夫人。”


    殷良君接着低声说道：“不是我在这儿闹，是我想着上次尝了郑小姐的点心，便想着送些点心回来，可没有想到郑小姐将我的点心扔到了地上，还说我一定会死在她的前头的！今日我刚刚遇到歹人，她便说这样的话，这一切她定然脱不开关系。”


    殷良君丝毫不避讳地当着两人的面，将刚才郑楚玉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朱夫人自然站在郑楚玉这边，她的目光仅仅掠过地上的点心，便轻轻启唇为郑楚玉辩解起来：“这点心瞧着实在不入眼，怎会有人用这样的东西送人？依我看，殷小姐此举分明是故意针对我们楚玉。你与楚玉不过才见了两次，素无瓜葛，为何一次又一次地针对她？上次你中毒的事情，至今还没有查个明白呢！”她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责备，更添了一丝压制不住的怒意。


    徐夫人瞥了一眼朱氏，她的一个眼神过去，朱氏立马收敛了自己的态度。


    “上回中毒的事情没有查出来什么，现在仍然在调查中，你开口说这些做什么？”


    徐夫人虽已与殷良君就食物下药之事摊了牌，但为了护住殷良君，她终究选择将此事暗自压下。只是她万万没料到，自己身边竟也混入了朱氏的耳目，还从她这里套得了消息。而眼下对方的开口质问，又何尝不是一种赤裸裸的威胁？


    徐夫人缓步上前，来到郑楚玉身侧，语调平和却带着几分深意：“这糕点若是不合你的心意，大可不收，或是直接赏给下人也好，千万别白白糟践了。魏国的百姓能过上今日的日子，实属不易，可如今，仍有许多地方的百姓连这样的吃食都难以见到。”她的声音虽轻，却仿佛将远方的饥馑与艰难带到了眼前。


    郑楚玉不敢得罪朱夫人，连连点头：“太夫人教训的是，都是我不好，还请太夫人息怒。”


    徐夫人轻轻一摆手，神情淡然道：“我心中并无怒意，这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然而，方才你提及殷姑娘注定会死于你之前，此话究竟是何意？难道今日殷姑娘遇袭之事，竟与你有所牵连？”她的声音平静，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似是在审视，又似是在探寻。


    郑楚玉目光飘忽着，不敢与徐夫人直视，她沉默不语想要借此蒙混过关。


    徐夫人的目光如冰刃般锐利，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楚玉姑娘，莫要以为你闭口不言，我便无从查起。今日让你开口解释，既是给你一个机会，也是念在你姨母往日情分上的一点宽容。这些年来，你在魏府的一举一动，无论大小，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如今，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为了魏家，我绝不容许任何人兴风作浪，更不会让任何人伤及魏家的根本。”她的声音虽不高，却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将空气压迫得令人窒息。


    徐夫人并非不能容忍郑楚玉的心机，她看得明白，那不过是一个女子在夹缝中求生存所使出的手段罢了。一个姑娘家，纵然心思再深沉，若无外界助力，终究也是容易对付的。更何况，朱氏这些年来守寡度日，身边竟连个可以说话解闷的人都没有。如今有外甥女相伴，日子或许会添几分生气，心情也能舒展许多。魏劭心中也因此稍稍减轻了些许负担，可以安心在前线带兵打仗。


    徐夫人最疼爱的便是自己的亲孙子了。


    殷良君遇袭，此事绝非小事。于徐夫人而言，殷良君的性命固然无足轻重，然既已应允之事，自当竭力践行。只不过，若殷良君当真遭遇不测，那也是她不顾劝阻、执意外出所致，可谓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然而，真正令徐夫人无法容忍的，却是郑楚玉竟与魏家旁支暗通款曲！当年魏劭父兄相继离世，她力挽狂澜，排除万难方才稳固地位，更亲手将年幼的魏劭抚养成人，倾注心血只为成就她的未来。可觊觎那最高权位之人，岂止一二？这些人潜藏暗处，蠢蠢欲动，只待时机一到便伺机而发。


    郑楚玉是朱夫人的外甥女，朱氏的头脑最为简单，万一她被郑楚玉说动，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那都是家族的不幸，所以必须要彻查到底。


    郑楚玉感受到徐夫人投来的目光，那眼神如同燃烧的火焰，炙热而锐利。她心中生出抵赖的念头，可双腿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弯曲。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铺天盖地袭来，令她呼吸都变得艰难。即便是面对诸多魏家旁支时，她也从未体验过如此强烈的威压，仿佛整个空间都被对方的气势所占据，让她的每一寸神经都绷紧到了极点。


    郑楚玉不敢有丝毫隐瞒，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这一次，想要加害殷良君的正是那些魏家旁支的兄弟。只因徐夫人借中毒一事，将魏家不少子弟驱逐出门，而这些人中大多都是他们长期安插在府中的亲信。年轻的他们心怀愤懑，认为此举断了他们在魏家的布局，便决意铤而走险，彻底了结此事。至于殷良君，恐怕只是被波及的无辜之人罢了。


    “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你竟如此迅速地与外面那些人联手，一同针对我们魏家了。”徐夫人轻叹一声，语气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无奈。她缓缓转过身，目光冰冷地落在朱氏身上，声音如寒霜般刺骨：“这就是你的好外甥女？这么多年，你是如何教导她的？”


    朱夫人一时哑口无言，她哪里有什么本事能够教导郑楚玉，不过是往日里让郑楚玉多看看书，偶尔还将书上的内容给她讲讲，打发日子罢了。


    朱夫人对魏家旁支的恨意，丝毫不逊于他人。丈夫亡故之时，魏劭尚不足十岁，那些兄弟叔伯们，无一不是难缠的角色。他们个个心怀鬼胎，盼着能将大权紧握手中，绝不再让权柄轻易旁落。当初她便跟随着徐夫人一同面对那些人们。她太知道这些人们的可怕了，因此她根本没有想到一向站在自己身后唯唯诺诺的郑楚玉居然有胆子背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