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师傅掷地有声，张迎宝听了却是目瞪口呆。


    “咱们这是服装厂，又不是打架斗殴的武馆，还能让人欺负了去？”


    在张迎宝心里，刚才那件事完全算不上是欺负，顶多就是口角罢了。


    在他们村里也有这样的人呢，别理就行了。


    难道还真要跟人吵架啊，那服装厂不就成菜市场了吗？


    “不然呢，你不跟人家吵，吃亏的还是你。”方师傅觉得这小姑娘还是太天真了。


    真以为服装厂里各有各的工位，就各司其职风平浪静了？


    做梦吧，小到哪个款式的衣服更好做，哪个款式的裤子价格更高。


    大到新买的缝纫机归谁使用，这些都要争呢。


    “啊，是这样吗？”方师傅一番话下来，张迎宝大开眼界。


    怎么感觉城里头的人上班，和他们村里头争水争地的时候一模一样呢。


    正这样想着呢，方师傅不知什么时候抱着一堆布料回自己的工位上了。


    倒是一个瓜子脸，脑后盘着两条麻花辫的大姐站在她旁边，“新来的，你这缝纫机看起来挺新的，是不是跟你一样也是走后门进来的？”


    “要不然让我试试看，好不好使？”


    张迎宝：“……”


    话说，城里的工人都这么直接的吗？


    就算没看到方师傅刚才骂走了一个人，那也应该知道她是张玉的侄女吧。


    他们就一点也不顾忌？


    张迎宝正郁闷着呢，方师傅就冲她挤了挤眼睛。


    那意思很明显，看，找茬的来了，该试试师傅的真言了。


    张迎宝急急站起来，“分给我的缝纫机，我凭什么给你？”


    “就凭我资历比你老，技术比你好。”说着那大姐还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方师傅，“小姑娘，我看你是张厂长的亲戚，好心告诉你一句，人啊，别什么都学，年纪轻轻的就学了一身老油子气可不是什么好事。”


    张迎宝知道她这是在暗指方师傅。


    虽然才来了几天，但是她也看得出来，方师傅其实是个好人。


    至少她愿意教她怎么做衣服，也没把自己的活儿压在她身上，让她白做工。


    还教她服装厂里的生存法则，更没抢她的新缝纫机。


    谁好谁坏一清二楚。


    张迎宝上下打量了一眼还在等自己让位的大姐，随后冷哼一声，不屑地说：“我知道什么该学什么不该学，可是有些人却好像不知道什么人能教，什么人不能教，自己还没活明白呢，倒学人当起先生来了。”


    那大姐：“张迎宝，你什么意思？你跟我这指桑骂槐呢？我告诉你，我愿意跟你说话是看得起你！”


    “那我不需要你看得起，你也别打我缝纫机的主意，不然别怪我一根绳子吊死在你工位上！”


    缝纫机的工位还能吊人？


    那大姐有点不信。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动不动就死死死的呢？


    太吓人了。


    经过这事儿，张迎宝倒是安然了许多。


    至少，没人好奇她这个张厂长的侄女了，也没人因为她关系户的身份就明里暗里地阴阳她了。


    方师傅朝她竖起大拇指，张迎宝却觉得难，实在太难了。


    服装厂的人际关系，可比做衣服难多了。


    方师傅却习以为常，她道：“不然你以为呢，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这个服装厂就是一个小社会，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


    “你想在这里生存，只靠张厂长侄女的身份，可是不够的，必须得自己立起来，干活要快，做事要好，做人要狠，你才能在厂里活得舒服。”


    张迎宝：“……”要不要说得这么沉重啊。


    她还在思考方师傅的话呢，就见一个梳着马尾的姑娘拿着一块布料过来，“方师傅，这个包边我总是做不好，你能帮帮我吗？”


    “没问题。”刚才还说着做人要狠的方师傅很麻利地就把包边给弄好了。


    还很贴心地跟那姑娘说了一些包边的小技巧，跟个热情的邻家大娘似的。


    张迎宝看得惊奇，“方师傅，刚才那姐姐，你怎么不骂她了。”


    她可是一口气让方师傅做了几十个包边呢。


    听了这话，方师傅白她一眼，“那孩子本来就胆子小，也是真的不会才来找我帮忙的，我骂她做什么？”


    “你呀，看人做事还有得学呢！”方师傅感叹一句，就见张迎宝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顿时自豪地挺挺脖子。


    “以后有啥事不懂的，或者处理不来的事儿你都可以来找我。”


    这就算是正式认了她这个徒弟了呢。


    张迎宝有些激动，“谢谢师傅，以后有啥事你直接吩咐我就行，我乐意帮你做。”


    “行啊，那你帮我跟你姑姑说说，让她给我加点工资呗？”


    张迎宝顿时泄了气，“这好像不行。”


    看她这样，方师傅顿时笑出声。


    真是个傻孩子。


    啊，张迎宝这才反应过来，方师傅在开玩笑。


    原来像方师傅这样不好惹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果然，服装厂就是个小社会，每个人都有两面性，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这一天，张迎宝受益颇多，连下了班之后都还在琢磨呢。


    “迎宝啊，你这几天过得咋样？没人欺负你吧？”听到张玉的声音，张迎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饭桌前。


    而姑姑正在跟自己说话呢。


    “挺好的。”张迎宝连忙回答。


    张玉手底下要负责的事儿可不止一个服装厂，她要忙的事情多着呢。


    因此，自打把张迎宝交给方师傅，她就没空管过，直到今天才有机会问。


    张迎宝一边吃饭，一边把服装厂里发生的事儿，以及方师傅说的那些话告诉张玉。


    张玉听完，思忖一下说：“这个方师傅倒是个通透的，迎宝啊，以后你可以多听听她的建议。”


    “我知道了姑姑。”在迎宝心里，她姑姑可是她见过最有本事的人了。


    连她都说方师傅好，方师傅就一定是好的。


    这般想着，张迎宝在服装厂里跟方师傅就更加亲近了。


    见张迎宝自己有主意，又有靠谱的人带着。


    张玉这回是真没再管了，毕竟，她手里的事情也是真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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