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书院是陈景山开设的，‘陈景山’三个字就像是金字招牌，东云县里今天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带着自家的孩子来考试，哪怕这些人已经在其他书院读书。


    其他书院的山长对此事早有预料，为避免学习频繁过来请假，干脆直接在今天放了假。


    这样一做，更使得参加鹿鸣书院的学子多了一大截。


    苏念看着这熙熙攘攘的一幕，心头感慨万千。


    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读书科考，都算的上是最公平的一条路了。


    无论家世如何，经济条件如何，只要进了书院，都能公平的得到老师的教导。在考场上，在同样的试卷面前，身份与贫富的差距被抹去，所有人被一视同仁。


    书院门前热热闹闹，所有人都在等待大门开启。


    “都让开！没看见王少爷的马车到了吗？”就在这时，两个家丁粗暴地推开人群，只见一个油光圆亮的球从明显比其他马车大了一圈的豪华马车上挪下来。阳光下，圆球身上金线绣的衣摆闪闪发亮。


    圆球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突然指着人群中的一个高个子大笑：“哟！这不是卖豆腐的李文远吗？听说你娘病得快死了，你怎么还有功夫来考试？”


    李文远气红了脸：“王元宝！我娘已经好了！你不要乱说话！”


    苏念侧头看过去，王元宝，这个名字她之前来县里时听到过，似乎家里很有钱。


    “好了？”王元宝夸张地掏掏耳朵，“不会是掏空家底才治好的吧？不然你家豆腐摊怎么不见了？该不会连磨盘都当了吧？”


    他转头对身旁好奇的学子说道：“这小子家里在西街卖豆腐，前两年和我上同一个书院，身上每天都是一股子豆腥味。去年他老娘生病，他这才退学。没想到现在竟然敢来考鹿鸣书院！”


    学子刚才听到李文远喊“王元宝”，再加上眼前人特征明显的身材和标志性马车，立刻确认这就是本地最大盐商王家的嫡长子。


    于是，他随着王元宝的话嫌弃的朝李文远看去：“他要是考上了，咱们岂不是还要天天闻豆腥味？”


    听到这话，身边其他的富贵子弟们纷纷往后退了一步，似乎豆腥味已经近在眼前。


    王元宝则轻蔑一笑，“你想多了，他都一年没念书了，肯定考不上！”


    他无视李文远愤怒的眼神，继续嘲讽：“一个磨豆腐的，还想科考，就是考上了又能怎样，把豆腐摊子开到京城啊？哈哈哈哈哈！”


    他一笑，脸上和肚子上的肉都跟着直颤。周围衣着锦缎的学子亦跟着放肆嘲讽大笑。


    这时，一个瘦小少年忍不住站出来：“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王元宝斜眼看他：“你又是哪根葱？”


    他上下打量着少年打满补丁的衣服和露出脚趾的草鞋，突然笑得更欢了，“看你这穷酸样，该不会是要饭的吧？”


    瘦小少年气得发抖：“我、我是正经来考试的！”


    “考试？就你？”王元宝捧着自己的大肚子大笑，“你们这些穷鬼是不是觉得鹿鸣书院开善堂啊？”


    他突然提高嗓门，对着所有穷苦学子喊道，“你们这些穿草鞋的听好了！书院是读书的地方，不是收容乞丐的地方！不要听到不要钱就像个狗一样闻着味过来了！”


    这话说的难听至极，人群中有几个穷苦学子忍不住回骂：


    “有钱了不起啊！”


    “狗眼看人低！”


    “你也知道这是读书的地方，不是养猪的地方！”


    王元宝最恨别人说他胖，因此对大、圆、肥、猪这些字眼格外敏感，现在被人骂成猪，他破防了，立刻狠狠怼回去。


    “你！对，就你！背着个破包袱那个！拎着你的破烂回家吧！手上全是茧子还来读书？不怕把试卷划出几个口子！”


    他又指着另一个：“还有你！鞋都露脚趾了！赶紧滚回家吧，别辱了读书人的体面！”


    “你！穿的这么破烂，知道笔墨纸砚多少钱吗？买的起吗？”


    他一边扫视对面的穷学子，一边嘴上不停。说话间，眼睛已经落到苏念几人身上。


    “哟！这还有几个！”王元宝似是看到什么大笑话，脸上肥肉瞬间挤成一团，“你们这是几个人，让我数数啊，一、二、三……七个人！七个人坐一辆破烂牛车！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快来看！穷就不要来送考了，还得多出几个铜板，哈哈哈哈哈”


    他扭头看向刚才附和他的学子，“一个破板子上竟然挤七个人！这老牛辛苦了啊！还不如给我吃了呢！”


    “说不定就这还得凑钱才能坐上牛车的吧？车上是不是还拉着柴火啊？”他伸头靠近牛车，故意嗅了嗅，“一股子穷酸味！”


    赵平安对被人嘲讽穷酸没有感觉，可他对这头陪了自己十几年的老牛感情很是深厚，王元宝话音刚落，他就忍不住怼了回去：“被你这肥猪坐身上，你的马才可怜！本来能活三十年，现在只能活十年，你还是等着吃自己的马吧！”


    “你...！”王元宝气急，正要反驳，又被一阵噼里啪啦的话逼回来。


    “你什么你！你管我们坐什么车！车上几个人！关你什么事？！肚子里没点墨水，全是油水！照顾好自己的马就行了！”


    苏珵璨早被这个胖子气得牙痒痒，狠狠怼了两句才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怎么不关我事？”王元宝已然忘了赵平安的话，开始反驳苏珵璨，“你们这些穷鬼拉低书院档次！要我说，就该设个门槛，家产不足百两的，连门都不让进！”


    陆玄戈冷冷地说：“王少爷这么有见识，怎么不去建议山长改规矩？直接白纸黑字禁止穷人读书不是更好？”


    “你！”王元宝一时语塞，随即恼羞成怒，“穷鬼还嘴硬！你们这样的，考上了也交不起束脩！”


    “考不考得上是我们的事。”罗思衡站出来，不紧不慢地说，“倒是王少爷，去年县试好像落榜了吧？”


    王元宝脸色顿时铁青：“你、你胡说什么！”


    他去年县试落榜，被爹罚跪祠堂，还因此瘦了整整三斤！只是，这黄毛小子怎么知道的？！他是哪个书院的？！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元宝兄，何必与这些穷苦学子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