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染秋能感觉到，如今的秋致延，怒意达到了这两日以来的顶峰，且那小厮每哀嚎一声、往地上磕头一次，他的怒意就更盛几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空青的嗓音已经彻底沙哑，秋致延才深吸了一口气，略略克制着自己的怒意，以尽量平静的声音开口：“你们如此带他入府，带过几次？又是从何时开始的？”


    “仅此一次啊老爷！”空青猛地抬头，只见他的额头已全然通红，眼中也噙满了泪，“小的发誓，在那之前，小的绝未助过王典事入府！”


    “呵，绝未助过……？”秋致延冷笑了一声，开口道，“那你说说，这首次襄助，王世光是如何找上你们的？”


    “他——”空青一噎，而后瞬间低下了头去，双手捏得紧紧的，都已泛起了白，但他似乎不敢长时间地沉默，不过片刻后，就哆哆嗦嗦地又继续道，“回老爷，王典事……便、便是寻到了余秽亭来，声泪俱下地恳请，小的一、一时心软，就——”


    “你原先都不是夜香郎，这才短短两日，他便能如此清楚你二人的差事？”秋致延直接打断了他，“听你这意思，我这府中倒还有其他眼线，将你们的去处特地告知王世光不成？”


    “不、不是，小的也不知王典事如何……”


    空青被这话说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咬着嘴唇哆嗦着，说到一半时话又好像说不下去似的，就如卡在了嗓子眼里。


    “王大人确实是自己寻来的，六小姐回到府中后不过两日，也就是小的被调往前去运送泔桶夜香后的第二日，清晨前往余秽亭时，确实遇上了王大人，他躲在余秽亭外，看到我们的时候认了出来，便挡在了车前，冲着我们跪下，求我们帮忙，打探六小姐的近况。”


    就在这时，空青旁侧一直未开口的元胡竟是发了声，空青一惊，猛地看向了他，而元胡没有停下，只是微微低头看着前方的地面，继续道：“而得知六小姐被关在院中、不得外出后，王大人求我们，帮他潜入秋府，再见小姐一面。


    “他告诉小的，这是小姐被捉回府前和他约好的，说三日之后定要再见一面，权当是最后一面，小姐若出不去，那就等他入府来寻。那时候王大人看起来确实病恹恹的，发着热，虚弱万分，他说自己是相思成疾，自打六小姐被寻回后就成了这副模样，但即便拖着病体，他也想再见见六小姐。


    “小的不懂所谓相思成疾真是不真，但小的一直知道，六小姐与王大人互相心悦，且王大人分明在圣上指婚之前，就已与六小姐看对了眼，老爷险些也已答应了这桩婚事，若非因王大人家事略略耽误了些许，他们二人当能结作夫妻才是。


    “且小的也后悔，为了在秋府的‘前程’，未能深得六小姐信任，早知事情会变成这般模样，还不如在六小姐出逃那日，接上王大人，将他们直接送出城去——横竖就算回来，最后也只能做些收集运送秽物的活计，哪里又有所谓的前程？跟着六小姐一起走，他二人不仅不会被这般拆散，晴山和盈盈二位姑娘还能继续跟着小姐，互相之间能有个照应。是以左思右想之下，小的便答应了王大人之请。”


    元胡说这话时，其实也很紧张，头从来没有抬起来过，声音也略略有些颤抖，似乎是强撑着，才让自己尽可能顺畅地将话讲了出来。


    但他这番话也成功地彻底激怒了秋致延——


    他的手掌冲着八仙桌上一拍，没有拍出多大的声响，却引得桌上的茶杯猛地一震。


    “为了在秋府的‘前程’，未能深得六小姐信任？”秋致延开口道，他的声量也不大，嗓音甚至是压得极低，但其中的怒意却是再明显不过，“看来你二人是早就知道，六小姐和那王世光不清不楚，且你们还在其中助力？！”


    “是。”元胡沉默了几息后，吞了吞唾沫，点了点头。


    “从何时开始的？！”


    “自……六小姐和王大人相识后未有多久，小的便知道了。”


    “如何知道的？你们又是如何助力？一五一十，全都给我说出来！”秋致延近乎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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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着道。


    ---


    元胡所谓的相助，并非如他所说的晴山和盈盈——也就是秋如棠原本的贴身丫鬟那般，是熟知各中具体，甚至主动张罗着秋如棠和王世光相会。


    他和空青所做的，其实就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元胡记得，在秋如棠和王世光相识不过几月后，二人有一次曾在长安城中的福兴寺碰上，那次是王世光叫停了秋如棠的马车，二人寒暄了几句，而后便就此别过了。


    但之后元胡和空青就发现，秋如棠喜欢趁着官员休沐之日外出，有时哪怕下雨，也一定要去买些什么。


    最初两个下人也没觉得如何，只以为六小姐有什么要紧事，不想几个月后的某日，秋如棠再往福兴寺听戏，元胡趁着这空档，也想去拜一拜求个平安，却意外在福兴寺的大银杏树下看到了秋如棠和王世光一同**。


    而也就是那日，在秋如棠离开福兴寺前，她的丫鬟晴山找到了元胡和空青，说秋如棠和王世光的亲事已算得了秋致延认可，只是要等王世光孝期过去而已，但此事若是宣扬出去也并不合适，是以晴山使了些银钱，让他们守口如瓶。


    主子的事，下人本就不应过多管顾，尤其二人又收了好处，自然是答应了下来，后头每逢秋如棠外出，晴山也总安排元胡驾车、空青跟随，每次也都给些好处，就连平日，都会多关照一二，是以元胡和空青虽对此事有所猜测了解，但都默不作声。


    只是后头元胡也未想到，圣上赐婚，竟是将秋如棠赐给了苍王唐含章。


    而赐婚之后，秋如棠为了备嫁，便鲜少外出了，在元胡的印象中，她即便外出，也多是跟着主母赴宴，不曾见过王世光。


    直到她逃跑那日。


    那日元胡和空青也不是未惊讶过——婚期将近，她怎好还和别的外男见面呢？


    但……联想到秋如棠的好，元胡只觉，或许她和王世光是在做最后的道别，是以便还是像之前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