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听得这话，下头的元胡率先点了点头，回答道，然而说话抬眼时，他是下意识先看了看乔染秋的方向，之后眼神才迅速挪开，望向了秋致延，然而那目光也未留驻多久，很快便又向下而去，最终是停在了他自己的手上，“小、小的和空青先前，主要是在六小姐并七小姐院中，于二位小姐外出时随侍，偶尔也会为其他几位小主子驾车、陪同出游……”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们到这来吗？”元胡话音落下后，秋致延将茶杯往一旁的八仙桌上一放，又问。


    此话一出，那两人登时面面相觑，而在对视过后，他们是又不约而同地看了乔染秋一眼，最后双双低下了头去，摇了摇头。


    秋致延等了一会儿，见无人说话，便再度开口：“七八日前，也就是十月初八和十月初九。”


    他说话不疾不徐，说到这时还突然顿住了。


    下头的两人原本没什么反应，然而思忖了片刻后，却是身体一僵、猛地愣住。


    这似乎就是秋致延想要的效果，他是看到了这一幕后，才又慢慢接着道：“七八日前，十月初九前后，府中混入了……一只老鼠。巧的是，就在那两日，六小姐房中少了件物什。老鼠嘛……由污秽之处混进来的尤其多，你二人乃是收集运送泔桶夜香之人，不妨好好回忆回忆，是不是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入府。”


    虽说屋内地龙烧得旺，可这到底是冬天，那两人穿得也不算厚实，但乔染秋是眼睁睁看着，秋致延说这话时，他们的额头都冒出了汗来。


    两个人都没有立刻回话，他们齐齐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空青终于深吸了一口气，似是打算回答，然而他才刚要开口，一个字都还未说出时，秋致延竟是又道：


    “说话前最好先想清楚，虽然做错了事，但若能坦白交代，莫要浪费主子的时间，或许尚还能将功抵过，免去些责罚；但若如今麻烦都找上门来了，却还冥顽不灵、拒不承认，事后要我靠着别的手段确认，才肯说出实话，那之后……”


    之后怎样，他也未说完，且应也并不打算说完，只再度抬起了一边桌上的茶杯，呷起了茶来。


    屋中再度陷入了沉默，那两人低着头不说话，秋致延干脆也不说话了，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就连乔染秋都感觉有些坐立难安，更何况下头跪着的车夫和小厮呢……？


    而当这氛围在沉默中越发焦灼，焦灼到了一定程度时，秋致延似乎也终于失去了耐心，他摆了摆手，本是唤一旁的秋德运来给他添茶，不想刚一有动作，那小厮空青就仿若惊弓之鸟，整个人直接伏下了身去，口中还害怕地喊着：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七日前，小的和……和元胡曾偷偷带了王大人……不，王典事入府，可、可那都是因为王典事痛哭流涕地说，就要和六小姐见最后一面了，也说了之后他再不会纠缠！且他还说，那日见面，本也就是小姐相邀，小姐日日被关在府中，见不到他，定是以泪洗面，问小的难道便不愿再成全他们一次吗？小、小的这才一时心软，做了错事……小、小的如今知错了！”


    秋致延的动作因空青的言语缓了下来，但秋德运的脚步并未停止，空青约莫还以为是要对自己做什么，吓得整个人都缩瑟了起来，直到听到热茶倾倒的声音，他才微微顿了顿，但……招都招了，哪还有将话收回的道理。


    而且……


    虽然空青只说自己曾在案发前日将王世光带入府中，但实际上……秋致延想问出的，一定不止这个——


    若再之前他没有帮着秋如棠和王世光做过什么，作为一个夜香郎，他怎可能搭得上王世光、帮着做得了这等事呢？


    而待茶杯被注满后，秋致延终于悠悠开口：“哦？七日前你二人曾助王典事入这秋府？你们是如何助他进来的？”


    “那、那日小的同元胡一道，去往余秽亭运送泔桶和夜香桶，王典事是、是在余秽亭附近候着，自己备了个干净的桶，待我们过去后，他、他就钻到桶里，被我们搬上了车，随着空桶一道，入了府来……”空青颤颤巍巍回答。


    “泔桶……？”秋致延一听这话，微微拧起了眉毛，摆出了个有些嫌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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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情。


    与此同时，一旁的乔染秋也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王世光还真挺拼的。


    先前乔染秋在试图告诉秋致延，秋如棠可以藏在什么东西里离开的时候，她就曾想过，要不要让他知道，她自己在织林时，就曾藏匿在泔桶中逃出城去。


    这绝对是个极佳的法子。


    但后头乔染秋想了想，没有这么做。


    当时她是觉着……


    这法子正常人估摸着也想不到，若是之后出了什么变故，她或许能找机会试着打点打点秋府的夜香郎和运送泔桶及夜香的车夫，看看能不能再用这个法子，逃出府去。


    哪知道之前跟着秋如棠的小厮和车夫，会被派去干这个啊？！人家分明都不是协助逃跑的——


    至少在之前的乔染秋看来，这二人的嫌疑分明没有那么大！


    而当乔染秋听见，秋致延是要把这两个人喊过来时，她的心就已经凉了半截，而眼下听见那小厮亲口说出王世光的潜入方法，她的心也算是彻底凉了。


    之后若真有什么，便得找别的法子了……


    思索间，那小厮空青面对秋致延的嫌恶，是犹豫了几瞬，但最后还是点点头回答：“是……王典事出府时，也是又钻进了桶里，在还不到天亮时，随着车马一起往余秽亭去的……”


    “也就是说……这王世光在秋府里待了整整一日一夜？”秋致延微微眯了眯眼睛，肃声问道。


    “是……”空青吞了吞唾沫。


    “好啊……我还真当他是受寒发热、在家休养，合着是到我这秋家来了！”秋致延深吸了一口气，近乎是咬着牙在说话，“这一日一夜，他在府中，竟没有被人发现？！”


    空青吓得一个哆嗦，下一瞬，是又跪着趴了下去：“老、老爷恕罪！是、是小的寻了身自己的衣物给王典事穿着，叫他在离侧门最近的杂物房里待了大半日。但、但小的本意当真只是想叫他和六小姐再、再见上一面，尤其他说此事也乃六小姐之请……小的当真未想到他会拿六小姐的东西，老、老爷恕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