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糕的可能？”秋致延闻言挑了挑眉，“什么可能？”


    “方才我和您，主要是在谈论六小姐死亡前夜，究竟是为了什么，突然抚琴、换弦、写字、上妆、更衣，也就是说……是在谈论六小姐的行为动机，但关于王世光的**动机，我只是随意地给出了两种寻常的方向——冲动或蓄意。如果是二人产生了矛盾，叫王世光冲动杀害了六小姐，此案或许还简单些，可……若王世光是蓄意**，那这件事恐怕就不太简单了。


    “他和六小姐也算是私定了终身的，感情如此要好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还会谋划着杀死六小姐呢？您说是六小姐要求，可若真是六小姐要求，六小姐定不会在信中检举于他，那他又是为何要拿走那信？很显然，他有别的目的，即便六小姐要求他帮她解脱，他也仍然存在着六小姐都不知道的秘密。


    “而若如此……究竟是什么时候起，这二人的感情中带上了不纯之物？是自上次六小姐出逃后，王世光突然放弃了这份情谊？还是说……在小姐被指婚后，他就已经有了别的打算？又或者……他是在守孝期间，搭上了什么别的人物？再或者……难道他从一开始接近六小姐，目的就已然不单纯……？


    “如此推论下去，越想，事情自然是越复杂，而一切的谜底，我想……应当就在六小姐留下的笔墨之上，无论六小姐是否有轻生之心。”


    乔染秋一字一句回答道，语气和神色都颇为严肃，说到最后时，她还抬起眼，定定看着秋致延，眸光里满是认真。


    秋致延再度陷入了沉默，他微微皱着眉眯着眼，似是在沉思。


    看来……引他陷入怀疑，是一个更好的法子。


    毕竟这老东西一看就天天疑神疑鬼、从来难以信任他人，比起抓住真凶，他应该更在乎凶手的存在会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


    “你说得对。”而在片刻之后，秋致延终于抬眼，看向了乔染秋，同时他也冲着一旁招了招手，“德运。”


    看向乔染秋时，乔染秋感觉到，他的表情中……竟又是微微带着笑的。


    只不过那笑里，除了之前就略有过的几丝欣慰以外，似乎……还有几分嘲弄在。


    看得乔染秋只觉寒毛直竖。


    她总觉得……秋致延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而在思索间，秋德运也已经行上了前来，躬身道：“老爷。”


    “派人去寻王世光。”秋致延转头，向着秋德运开口，“今日之内，务必将王典事请到府中来。”


    “是。”秋德运点头回答。


    “对了，上次如棠出逃，随她一同外出的车夫和小厮可还在府中？”还未等那秋德运直起身来，秋致延便又问道。


    “回老爷，尚在。老爷当时仁慈，念着他们也是被六小姐的两个丫鬟欺瞒了去，便未将他们逐出府，只是将他们调离，不能再为主子驾车、陪同出行了。”秋德运回答，说到一半时，他略略顿了一瞬，又道，“当日跟随外出的应是车夫元胡及小厮空青，眼下空青是府中的夜香郎，元胡则是每日驾车，运送泔桶、夜香，以及其他可能产生的秽物。”


    “运送泔桶和夜香……？”秋致延闻言一愣，抬眼看着秋德运确认道，“是往余秽亭去，还是往城外去？”


    “是往余秽亭去。”


    “余秽亭……”秋致延一边呢喃着，一边微微眯了眯眼睛，思索了半晌后，他再次吩咐道，“把这两个人带到我书房去，我且好好审上一审。”


    ---


    “奴才元胡，见过老爷。”


    “奴才空青，见过老爷。”


    眼下，先前秋德运提到过的车夫元胡以及小厮空青已经都被带到了秋致延的书房中，正跪在正下方正中，就在昨夜乔染秋曾站立过的地方。


    小厮空青，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车夫元胡则要大些，但瞧着也不过二十五六岁而已。


    虽然乔染秋觉得难以置信，但……


    眼下是秋致延是坐在上首左位，而乔染秋，则是坐在了右位。


    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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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致延并排坐着。


    先前还在秋如棠院中时，乔染秋本还以为秋致延要审问那车夫和小厮，恐怕便不会允她前去了，毕竟……那二人的地位看起来也不高，约莫会和之前后院花园里碰到的那个小丫头桃夭一样，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六小姐已经换了一个人，那么……为了掩人耳目、保守秘密，秋致延自然便不会带上乔染秋，以免穿帮。


    是以乔染秋本还在琢磨着，要怎么想法子跟上来，看能不能听到些什么线索。


    然而叫她未想到的是，秋致延竟是主动提出要她跟随，但有一个条件——


    她不可以开口说哪怕一个字，也不得随便向被审问者使眼色，只能定定坐着。


    这个时候乔染秋才反应过来，秋致延是要让乔染秋以秋如棠的身份出现在那二人面前，若那二人当真是经秋如棠打点过的，届时定会以为秋如棠出卖了他们，到时若是不招，可就是负隅顽抗；而若这两人当真是对王世光和秋如棠的一切毫不知情，面对秋如棠，他们也不会如何，甚至可能是一头雾水。


    乔染秋是要探真相的，她也不可能向着那车夫和小厮，秋致延就是知道这一点，便利用了她的好奇心，到最后，她也就只能乖乖听话，安分地坐在一旁。


    即便乔染秋做了什么出格的举动……秋致延又不是个一定要女儿在场才能问出东西的人，他后续自然也有手段，只是花费时间多少、麻不麻烦的区别而已。


    这老东西可当真是……随时都在算计。


    而乔染秋的在场，似乎也确实让那车夫元胡和小厮空青慌了神——


    他们才刚被带进来时，看到乔染秋的瞬间，就猛地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便面露怯色，最后哆哆嗦嗦地面朝秋致延跪了下去，跪下后开口说话时，言语中也皆是颤抖。


    他们跪下时，秋致延似乎是未看他们，只在饮着茶，听到二人说话后，他手中的动作也未停下，只淡淡抬了抬眼：“你二人原先，应是曾给六小姐驾车、跟随小姐外出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