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新法筑铜墙
作品:《穿越大宋:我靠验尸平步青云》 周平与两名捕快站在一旁,看着那赌棍狼狈逃窜的背影,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总捕头只用几句话便让他招供,甚至还给了钱安葬,真是宅心仁厚。
他看向楚辞空,总捕头的脸上没有丝毫得意,反而笼罩着一层更深的阴云。
“总捕头,这案子……”
周平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神兵天罚”,自行行走,遇敌则攻。这些话在他脑子里盘旋,只觉得荒诞不经。
楚辞空没有解释,只是转过身,迈步走出了停尸房,阳光刺眼,驱散了些许阴冷。
“回衙门。”
从城北义庄返回司理院的路上,楚辞空一言不发,马蹄敲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又单调的声响。
周平策马跟在后面,几次想开口,却怕打扰了楚辞空思考。
回到司理院,楚辞空将自己关进了房中,那只从王仲身上找到的空信封,被他静静地放在书案的正中央。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随着那封信的消失,戛然而止。
楚辞空在房中来回踱步,凶手既然费尽心机,不惜在义庄大开杀戒也要夺走这封信,恰恰说明了这封信的重要性。
也说明了,凶手此刻一定认为自己已经高枕无忧。
良久,他终于在书案前坐下。
取出一张崭新的宣纸,铺平,而后拿起墨锭,在砚台里不疾不徐地研磨起来。
他提笔,在白纸上方,写下了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神兵天罚。”
他凝视着这四个字,回忆着王二牛那含混不清的描述:“倘若造成……可自行行走,遇敌则攻!”
他想到了战国时期的机关术,想到了公输班巧夺天工的木鸢。
义庄里那三具被残忍撕裂的尸体,那非人力所能及的力量,王仲口中的这件神物,恐怕已被造成了。
楚辞空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开始在纸上梳理整个案情的脉络。
源:延安府,都作院,七年前。
窃:神兵天罚图纸。
死:当值匠人。
罪:王仲、王五、赵二、李四,四人背负“玩忽职守”之名,被革职遣返。
信:王仲遗信,藏有真凶与图纸下落之秘。
夺:义庄血案,凶手夺信灭口。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七年前的窃贼,就是今日的凶手。
楚辞空将笔放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凶手拿到了那封信,让七年前的秘密,永远埋葬,唯一的线索,似乎是断了。
他盯着那张写满线索的白纸,真的断了吗?
不,凶手抹去的是“过去”的线索。
但他却留下了一个“现在”的,更大的线索,那就是“神兵天罚”本身。
要制造这样一个结构复杂、威力巨大的器械,耗时七年,必然需要两样最基本,也是最不可或缺的东西。
大量的“铁”,作为锻造的材料,大量的“炭”,作为熔炼的燃料。
一个潜藏在郑县长达七年之久的秘密工坊,其消耗的铁料与炭料,必定巨大无比。
如此巨大的消耗量,绝不可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凶手可以抹去自己的行踪,可以隐藏自己的身份,但他无法抹去这些实实在在的物质消耗。
这,就是新的突破口,从物料的源头,逆向追查。
就像顺着一条河流,去寻找它隐藏在深山中的源头。
楚辞空猛地睁开眼,快步走到门前,一把拉开房门。
门外侍立的衙役被吓了一跳。
“去,立刻将周捕头唤来。”
不多时,刚刚回去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周平,又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看到楚辞空正站在一幅巨大的华州府堪舆图前,神情专注。
“总捕头,您找我?”
楚辞空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在地图上:“周平。”
“卑职在。”
“本官要你立刻去做两件事。”
楚辞空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郑县”的位置。
“第一,派你手下最信得过的人,暗中排查郑县以及周边所有州县,在过去七年间,所有大量、长期购买废铁、铁矿石的个人或商户。”
“重点关注那些用量与产出不成正比的铁匠铺,或者根本没有明面产业的个人。任何异常,都不能放过。”
“第二件事。”楚辞空的手指从铁矿产地,划到了一片标记着山林的地方,“排查煤炭。华州境内冶炼多用木炭,若要长时间维持高温熔炼,木炭的消耗量必然巨大,极易暴露。”
他顿了顿,将自己的推论说了出来:“我推断,凶手更可能使用发热量更高,也更易于储存的石炭。你去查,郑县境内,有谁在七年之内,持续不断地购买大量石炭,而其用途又并非是饭馆、酒楼、澡堂这些常规的消耗大户。”
楚辞空以为周平会像之前一样,毫不犹豫地领命而去。
然而,周平听完他的话,他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挤出几个字:“总捕头,此路……不通啊。”
楚辞空眉头一皱。
周平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总捕头,您来华州时日尚短,有所不知。官家推行新法后,在各路州府设有‘市易务’。”
“如今这郑县之内,凡铁、炭、矾、丹、漆此等军民要需,皆由官府统购统销,私人不得大宗交易。”
周平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城中,早就没有什么大铁行、大炭商了。只有一个衙门,名叫‘市易务’。”
楚辞空心下一沉,他没想到王安石变法的触手,竟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他的案子里。
周平见楚辞空沉默,以为他没明白其中的厉害,又急着解释道:“市易务的权力极大,其主官‘提举’,品阶虽只有八九品,可他却是京中相公们推行新法的干将,直接对接三司使衙门。”
“别说您了,就连咱们陈大人,都轻易不愿去招惹他。”周平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
“市易务的账目和货物出入记录,那都是朝廷的经济要务,是机密。没有知州大人乃至转运使相公的手令,谁也休想查阅一字。”
楚辞空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道何等森严的壁垒。
他殚精竭虑才找到的新线索,被“市易法”这道国家政策,被一个庞大的官僚机构,给死死地锁住了。
他若强行调查,根本不是查案,那等同于公然对抗新法,会被轻易扣上一顶“阻碍变法”的大帽子。
到那时,别说查案,甚至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将毁于一旦。
周平看着楚辞空愈发凝重的脸色,眼中满是忧虑:“总捕头,市易务这里面的水,深得很。“
“前年,有个从京里来的御史,不知天高地厚,想弹劾市易务账目不清,中饱私囊。结果,他的奏疏还没递上去,一道调令就下来了,人直接被调去了岭南瘴疠之地。那地方,去了就是九死一生啊。”
周平长叹一口气:"总捕头,这条路,行不通啊。”
楚辞空沉默了,他原本以为自己找到了那条隐藏在深山中的河流源头。
却没想到,那源头之上,横亘着一座他根本无法逾越的万仞高山。
凶手正是利用了“市易法”作为自己最完美的掩护。
他可以通过市易务,名正言顺地,持续七年地获取大量原料。
而所有的交易记录,都被封存在这个外人无法触碰,更不敢触碰的保险柜里。
这个对手的智慧,远超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