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正在兜售认购证，旁边一个路过的中年男人听到这话，不屑地“嗤”了一声。


    “骗子公司又来忽悠人了，三十块买张废纸？我买十斤肉骨头回家炖汤不香吗？”


    说完，他看都懒得再看一眼，摆着手快步走开了。


    女营业员的笑容僵在脸上，只能尴尬地转向张晋他们。


    杨斌和魏勇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们千里迢迢从县城跑过来，怀揣着发财的梦想，看到的就是这么个被人当成骗局的东西？


    “晋哥……这，这玩意儿靠谱吗？”


    杨斌压低了声音，心中的信念开始剧烈动摇。


    张晋没有回答，脸上反而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你们觉得，如果这里人山人海，我们拿着这点钱，能抢得过谁？”


    他反问了一句。


    杨斌和魏勇顿时一愣。


    “正因为现在没人要，没人信，它才是机会。”


    张晋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心丸，瞬间砸进了两人的心里。


    “走，先把我们上次的兴业股票兑了，换成这次的弹药。”


    他领着三人，径直走向兑现窗口。


    兑现窗口的玻璃隔绝了营业厅里本就稀薄的人气，显得愈发冷清。


    窗口里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营业员，正百无聊赖地用指甲刮着桌面上的旧报纸，听到动静，才懒洋洋地抬起头。


    她的眼神在张晋一行人身上扫过，没什么波澜。


    “查询还是兑现？”


    声音平淡，不带什么情绪。


    “先查一下兴业股份现在的价格。”


    女营业员眼皮都没抬一下。她慢吞吞地转过身，面对着一台屏幕凸出的老旧电脑。


    手指在泛黄的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发出一阵清脆又迟钝的【咔哒】声。


    幽绿色的字符在屏幕上逐行跳出。


    一串数字最终定格。


    张晋的视线落在屏幕上，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


    价格，九十一块一股。


    张晋有一千张认购证，可以换成一万股。    总价，九十一万。


    从他离开魔都到现在，价格的波动并不算剧烈。


    他清楚地记得历史的轨迹，再过不久，伴随着九二年的春风，真正的疯狂牛市才会降临。


    届时，兴业的股价会像坐上火箭一样，冲向一个令人目眩的高度。


    但那又如何。


    兴业的盘子已经很大，基数太高，就算疯涨，在现在的基数上，再翻个三五倍也就顶天了。


    而那些现在还无人问津，被当成废纸的新股，一张成本才三十块。


    它们需要的不是翻倍，而是从一到一百的裂变。


    涨幅，完全是两个世界的概念。


    杨斌和魏勇紧张地凑在张晋身后，伸长了脖子，试图看清那块小小的屏幕。


    他们看不懂那些复杂的K线图，只能死死盯着那串最显眼的数字。


    “晋哥，这……这是多少？”


    杨斌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数错那些零。


    张晋没有回头。


    他对着窗口里的女营业员，语气平淡。


    “麻烦算一下总额。”


    女营业员的手指又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噼啪】声后，屏幕下方跳出了一行总价。


    【￥912,630.00】


    鲜红的数字，像一团火，瞬间灼痛了杨斌和魏勇的眼睛。


    “九……九十一万？”


    魏勇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在发颤，他下意识地抓住了杨斌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杨斌的呼吸停了一瞬，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九十一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山，轰然压在他的脑子里，压得他头晕目眩。


    在他们的县城，万元户都还是个值得吹嘘半辈子的名头。


    九十一万，那是什么概念？


    他们做梦都不敢梦得这么夸张。


    女营业员也被这个数字惊了一下，她重新审视了一遍张晋，眼神里多了些许异样。


    这几个外地人，看着土里土气的，没想到身家这么厚。


    “张晋！！我靠，你现在这么有钱么？！”    杨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激动地摇晃着魏勇的肩膀，脸涨得通红，眼里的光几乎要溢出来。


    他的声音太大，引得大厅里仅有的几个人都朝这边望过来，眼神里充满了惊奇与羡慕。


    张晋却只是淡淡地看着那个数字，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他转过头，看着几乎要陷入癫狂的杨斌。


    “九十一万，很多吗？”


    一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杨斌的狂喜僵在脸上。“晋哥，你……你说啥？”


    “我说，这点钱，算不上什么。”张晋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女营业员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连旁边看热闹的路人，嘴角都撇了撇，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魏勇也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


    “晋哥，九十一万还不多啊？这钱……够我们花一辈子了。”


    “一辈子？”


    张晋轻笑一声，笑意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们的眼光，就只在这一辈子，只在咱们那个小县城？”


    他伸手指了指外面。


    “这里是魔都。”


    他又指了指刚才那个卖认购证的女推销员的方向。


    “国家都号召咱们要和国际接轨了。九十一万，才那跟哪啊。所以，还是得买认购证。“


    杨斌和魏勇彻底懵了。


    他们的大脑完全无法处理这其中的逻辑。


    “晋哥，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杨斌的声音都变了调。


    “把九十万换成那个？那不等于把钱往黄浦江里扔吗？”


    “对啊晋哥，我们已经赚了这么多了，见好就收吧！太冒险了！”


    魏勇也急切地劝道。


    他们刚刚才从地狱升到天堂，张晋却要一脚把他们再踹回深渊。


    这种刺激，他们的小心脏实在承受不起。


    张晋没有再跟他们解释。


    有些事情，说再多遍，也不如做一遍来得印象深刻。    他转回头，对着窗口里同样一脸错愕的女营业员，平静地吐出三个字。


    “全抛了。”


    【轰】


    杨斌和魏勇的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别！”


    “晋哥多想想啊！”


    两人几乎是同时喊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