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抄袭疑云
作品:《妹妹死后,真凶看着我演她》 四点半,王似书和卢柏在会场参与布置工作,将社里历年的社会效益图书以及畅销长销书都一一摆台。
张如画戴着大檐草帽到了酒店大堂,拿出手机给姐姐打电话。
王似书低声接了电话,溜出会场,把房卡给了正东张西望的妹妹。
她下意识瞄了一眼妹妹的衣服——妹妹一贯喜欢鲜艳颜色,今天却穿着素净,白色长裙飘逸清爽,一只小小手拎藤编包与草帽相互呼应,十分文艺。
王似书再看仔细些,原来妹妹今天穿的却是自己去年买的旧裙子,本周之内的两姐妹竟不约而同地迁就起对方的审美来。
她只是偷偷笑了笑,没说什么。
王似书与张如画是同卵双胞胎,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性。
父母在世的时候,姐妹俩读着同一个幼儿园、小学与初中,跟绝大部分双胞胎一样,她们所有的衣服鞋袜都是同款同色的。
中考后,姐姐去了重点高中,妹妹去了垫底高中,两个人的穿着已经不再一样。
高考后,因为那件谁都不敢再提的隐秘,她们刻意避讳,穿着打扮更加南辕北辙。
甚至,她们不再主动对外人提及自己还有同胞姐妹这个话题。
父母早逝,她们必须好好保护自己,保护彼此。
两人心里都清楚,除非到了七老八十,否则对着枕边人也不能说出那个秘密。
今天的两个人是难得的“重新相似”,是互相认可,也是姐妹情的表现。
王似书喜上添喜,心花怒放。
张如画拿着房卡,嚼着口香糖正要往电梯方向走,忽然停下:“咦,你不是说今晚要出大场面吗?你跟我来房间,我帮你补一补妆。”
妹妹的化妆水平远比自己为高,而且可盐可甜。王似书很高兴,刚要跟着上楼,转念想起今天的工作任务,踌躇了一会儿,低声说:“我还有点事,等五点钟的时候我去房间找你。”
张如画点了点头,走了。
王似书又急急奔回会场帮忙布置。
忙到五点,王似书终于找了个借口回房间,因为担心左邻右舍住的都是合作方的领导同事,她不敢声张。
王似书小声敲了一会儿门,没有听到应声。
疑惑间,她只得给妹妹打电话,张如画一边接电话一边打开门,嘟囔着说自己在睡觉。
王似书一眼瞥见妹妹头发没乱,衣裙整洁,心里有点疑惑,也没有时间追究,只说:“我是溜出来的,十五分钟时间够了吧?”
张如画点点头,立刻打开客厅里的拖箱开始给姐姐化妆。
卧室的门是开着的,王似书刚转过目光想看看阳台上的风景,张如画已经冷冷地站在她面前:“闭上眼睛。”
她替姐姐画好大地色的眼影,然后刷上灰粉色腮红,退开两步,又拿出粉扑补了几处,点了点头。
王似书看着这个喜怒无常的妹妹,算了,今天自己也忙,现在不是跟她谈心的时候。
她转向门边镜子,检视了一下妆容。
妹妹果然有两把刷子,整个妆面极为清透自然,只觉得哪里都好看,却又不浓重不明显,十分适合今晚的场景。
王似书心情更好,却也没有多说,只道了声谢就离去。
她心里有点数,妹妹那历时九个月的创业可能要失败了。
明天回去后她打算好好安慰一下妹妹,马上要到手的大额奖金鼓舞了她,也许刚好可以弥补妹妹创业花掉的那二十万块钱。
她曾经答应过父亲,要一生一世照顾妹妹。
出了房间门,王似书刚到电梯门口,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子在身后低声喊她:“王编辑。”
王似书一怔,以为是影视公司的工作人员,忙回头笑着打招呼:“老师您好。”
那名男子又瘦又矮,头发斑白,虽然气质中透出几分斯文与和善,眉宇间却既焦灼又迷茫,王似书略感诧异。
他扬了扬手里的两个厚厚的EMS信封:“王编辑,我想借一步说话。”
这是酒店的走廊,自己所住房间的前后左右都是本单位或者合作单位的领导、同事,何况这一男子明显认得自己,王似书并不害怕:“我现在得赶着去会场,我们一起进电梯,然后去会场旁边的休息室里说话行吗?”
休息室里一直有酒店的服务员,她们会在那里准备茶歇的水果。
那名男子立住脚步,似乎不愿意同往:“王编辑,我是一名作者,我叫朱扬。”
他是知道今天有出版社在这里开会,专程跟到这个酒店来投稿的作者吗?他怎么知道自己姓王?
王似书颇感诧异,刚要开口询问,朱扬举起那两个大信封,又说:“江野抄袭了我的书,这两个EMS信封里就是证据。”
王似书吓了一大跳:“什……什么?”
朱扬十分肯定地重复了一遍:“江野刚出版的两本新书都是照搬了我的原文,连书名都没有改动。王编辑,这是我当年创作后打印出来寄给自己的邮政包裹。你看,这上面是有邮戳的,我在里面还有亲笔手写的说明。《浮世》写于五年前,《炎凉》写于三年前。这两个包裹我从来没有拆开过,这是可以做为证据的。”
入行已经两年多的王似书当然知道,许多作者在完稿后会打印一份全文通过EMS寄给自己,以邮戳来证明创作时间——当然,这个证据是一次性的,不到维权的时候绝对不会拆开。
她低下头看着这两个厚厚的信封。
朱扬继续说道:“我跟江野是邻居兼大学同学,以前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天,我写作十多年了,一直投稿却都被拒绝,一连写了五六百万字,始终没有遇到伯乐。”
运气这回事,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王似书刚要附和地点点头,忽然意识到,这些都是朱扬的一面之词,确认事实之前她要沉住气。
朱扬察觉到她的怀疑,冷笑一声,将这两个大信封放在自己脚边的纸袋里收好:“王编辑,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今晚我就要在媒体面前揭露江野的丑恶。哼,被偷去的这两本书也不是我最满意的作品,我还写了一个孤女追寻生母死因的故事,这两周就能收尾。新书我可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过,你一看就知道这几本都是我的手笔。”
王似书张了张口,没敢接话。
她的脑瓜子开始嗡嗡作响,如果江野真的是抄袭者,如果这个朱扬真的要去会场大闹,自己的前程名誉都是小事,当着那么多媒体的面,社长和总编的脸上如何挂得住?
她恐怕只有引咎辞职了。
想到这里,王似书又忧又急,背脊上微微出了汗。
此时电梯门打开,忽然走出来几个人,推推搡搡把朱扬拉扯进电梯里,兼之有人大声呵斥:“姓朱的,你不要嫉妒当红作家,造谣是犯法的你知道吗?你还有女儿,她不是在梧桐中学读书吗?为人父母,要多为孩子想想。”
朱扬的嘴似乎被捂住了,他发出呜呜的声音,王似书惊恐地看着他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电梯门快关上的时候,里面有一只大手伸出来,将电梯门重新隔开。
王似书身不由己地退了一步,大手的主人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
他看着她,竭尽全力地放柔了声音说:“王编辑是吧?我是朱扬的大哥,朱扬他……脑子有点问题,唉,可怜我那侄女儿,摊上这么个爹。”
王似书不相信这个满脸匪气的高大男人会是瘦小斯文朱扬的大哥,但是她只是牵了牵嘴角,礼貌微笑。
电梯门关上了,王似书耳边仍回响着朱扬被压抑着的呜呜声,心中恻然。
他说的是真的吗?还是说,他脑子真的不正常?
王似书低下头,才发现朱扬的纸袋子留在了自己的脚边,正好被灰色长裙挡住了,她又一次惊得跳了起来。
四下无人,王似书拎起袋子,逃也似地回到房间门口。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疑,走廊尽头的消防门似乎刚刚合上。
王似书的心跳得更快,她颤抖着看了一眼两个EMS包裹上的邮戳,确实一个是五年前,一个是三年前的。
这里面真的是那两本书的书稿吗?
王似书当然不敢自行拆开包裹。
她的手指一直摁在门铃上,偏偏铃声响了一会儿,却仍然无人应声。
她将包裹放进纸袋,颤抖着拿出自己的手机正要再次拨打妹妹的电话,张如画拉开了房门。
王似书惊魂甫定,一步抢进门,把这个袋子放到电视柜下面,想了想不对,又要放到卧室床下去。
她刚趴到电视柜下面,准备取出包裹,手机却响了。
是周总编打来的:“小王,你在哪里啊?作者都到了。”
王似书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周总编……我有事想向您汇报。您能跟社长一起来我的房间吗?我在301号房。”
周总编看了一眼正在跟制片人握手寒暄的社长,低声对王似书说:“我们现在哪里走得开?你赶紧来,有什么事散会了再说。”
王似书只得答应了一声。
放下手机,王似书犹豫了片刻,对妹妹说:“如画,你千万别拆开这两个信封啊。”
张如画看着姐姐难得的惊慌失措,倒也配合:“你放心吧。我帮你拿到床底下收着,你赶紧去会场吧。”
到底是双胞胎姐妹,心有灵犀。
王似书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跑出门去。
王似书的手心全是汗,背脊上也是。
电梯间里空无一人,电梯很快“叮”一声开启了门。
她见电梯内也没有人,才放了一点心,对着电梯里的镜子理了理头发,又定了定神,快步向会场走去。
拐到门口时,满头是汗的卢柏正在张望,见到王似书忙招手示意她赶紧进去。
王似书明白这是周总编催着卢柏出来等自己的,早知道就不回房间去化妆了,谁知道会碰见朱扬这个人以及这件事?
王似书对卢柏点了点头,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会场。
江野一见到她,便礼貌地微笑着站起来迎接。
王似书细看江野,他的神色从容平静,仪容整洁,谦和大方,可信度似乎比憔悴枯槁瘦小的朱扬要高很多。
不用慌,等散会后邀请社长和总编到房间里商量即可,两个大信封也交给他们,由领导定夺就好。
天塌下来,理应由更有能力的人顶着。
王似书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六点,晚宴开始了。
王似书全程都很低调,在周总编点名让她向作者敬酒时,她又落落大方,秀雅得体。
当着众多媒体,她笑着向江野提问,请教他下一步的写书计划。
江野侃侃而谈,奇思妙想不绝于耳——他并没有提到什么孤女复仇记。
最重要的是,说过要来闹场的朱扬也根本就没有出现。
王似书的精神慢慢松弛了下来,喝了两杯酒后,心情更加松快。
她又听到江野在媒体面前谈论接下来的小说创意,与前文一脉相承,疑心去了大半。
身为责编,她本就多次与江野交流,听过他许多构想,也听他提过许多删去的情节。
在今天之前,她从未怀疑过这些书稿不是他的原创,此时更增信心。
周总编也频频点头,面色和蔼,早已忘了她刚才迟到的失礼之处。
卢柏看着重新恢复了神采的她,轻轻举了举杯。
王似书笑盈盈一口饮尽杯中酒,今晚是什么好日子吗?
她竟要事业爱情双丰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