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作品:《请派发穿越任务

    回沈府的路上,孙惜晴发现沈潘因的态度很奇怪,平日里他要不是跪着求自己,就是发疯禁锢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靠在车厢的一边,半闭着眼睛养神。自己看过去,他便全然睁眼,微笑着问:“夫人何事?”


    很正常,很不对劲。


    “你今日怎么了?”


    “夫人关心我?又有何事求我?”语气不咸不淡,面上的笑意却更假了几分。


    或许是清晨睡了一个好觉,孙惜晴情绪平和,很有耐心:“只是问你怎么了,何须如此防备?”


    闻言,沈潘因右手撑着软垫起身,一下就凑到孙惜晴跟前,几乎两面相贴。


    孙惜晴紧皱眉头,心突突直跳,使劲将他向外推,沈潘因往前顶着,温热的鼻息喷吐在她颈侧:“夫人倒是对谁都不防备。”


    说完,他顺着推力向后倒,跌坐在方才坐的位置。


    孙惜晴气得站起来,马车里站不直人,脑袋磕到车顶,心里更是生气,什么情绪平和,只要和沈潘因过招两个回合,定荡然无存。


    沈潘因直勾勾地看她跳脚,也不言语。


    孙惜晴箭步上前,单腿屈膝抵着软垫,一手撑着窗框,一手钳住他的下巴,强行将他的头转偏过去,她学着沈潘因方才的样子,也在他耳边吐气,恶狠狠道:“再折磨我,我就……揍你。”


    “夫人才是,别再折磨我了。”他偏头,靠在孙惜晴肩上。


    孙惜晴往后撤了肩膀,嘲讽道:“夫君不是喜欢我这么对你吗,不是还求着我扇你巴掌吗?这会装什么受委屈呢?”


    若不是沈潘因守夜,看着杨旭进孙惜晴的闺房,待了两个时辰才出来,他或许还会对着她的冷言冷语甘之如饴。


    他曾想过,无论孙惜晴如何对待自己,他心甘情愿,可在真的见到她对另一个人春风和煦的样子时,嫉妒的心情如同长蛇一般扭曲而出,因为他很清楚,这和对旁人客气的笑不同,因为她也曾这么看过自己。


    只是这些话,都不能和她说。


    他是罪人,就应该被惩罚。


    不过,那杨旭是不能留在京城了。


    “夫人恨我,就打我,我却爱夫人,乐意被打。”说完,沈潘因就抓着孙惜晴的手腕,往自己脸上扇。


    “沈潘因,你发什么神经?!”孙惜晴一把甩开,不可理喻地看着沈潘因,“你和我成婚,就是为了互相折磨吗!你知不知道,我可以走的,我不要那和离书,踏出沈府大门我便自由。”


    沈潘因闭了闭眼,与孙惜晴成亲确实是自己的私心,他早就知道她潇洒恣意,她若生出出走的心思,谁也拦不住的。


    “吏部侍郎,协掌天下官吏选授、封勋、考功、考课之政令,夫人不打算物尽其用后再走吗?”


    孙惜晴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为什么沈潘因总能知道自己心中所想,难怪每次他能精准激怒自己。


    “你很了解我。”孙惜晴松开他,掸了掸衣衫,坐下,干脆承认,“而你确实很有利用价值。”


    沈潘因默了默,随后说:“听凭夫人驱使。”


    马车晃晃悠悠驶到沈府,有个人在门口立着,也不动,挺拔如松。旁边的沈管家倒是来回踱步,眼见大人和夫人回来,好似见到救星。


    沈潘因下马车还未立稳,沈管家便小步走上前,急道:“大人,你可算回来了。杨将军来了好一会了,说是来授课,可咱们府上哪有人要上课啊。我想着您之前特意交代过,不让他进府里,我就千方百计好言相劝让他离开,可他却偏不走,便只好与他一起在门口候着您了。”


    “不好意思啊,沈管家。”孙惜晴下车,正好听到这番话,“杨旭将军是我请来的先生,是我有课业要请教他。”


    沈管家的浊目在沈潘因脸上转了两圈,心里想着自家大人当年可是探花郎,夫人是有什么圣贤书书上的问题请教不了自己夫君,非要去问舞刀弄枪的小将军呢?


    再看自家沈大人愈发铁青的脸,沈管家啥都明白了,他赶紧转身冲杨旭作了一揖:“杨将军,实在是对不住啊,我家大人在吏部身居要职,严于律己,向来私下里是不和朝中官员有过多往来的,所以还请您回去吧。”


    杨旭冲老管家笑了笑,目光越过他,越过沈潘因,落在孙惜晴脸上:“如此,我们便找一僻静处上课罢。”


    “也好。”孙惜晴粲然一笑。


    “这……这……”沈管家不过是要赶走杨旭,怎么自家夫人也跟着跑了呢?


    杨旭作势要走,久立不语的沈潘因截住他的手臂,拦住去路。


    “沈大人是想说,与其心怀未知的恐惧,不如亲自盯着更放心,是吧?”言语中不乏戏谑之意。


    闻言,沈潘因松手,甩了甩衣袖,大步向前走,真不想和这等莽夫多言一句。


    沈管家跟在他身后,冷汗流了一滴,他弓背伸手引路:“杨将军,您请。”


    说盯着,却不能当真搬张太师椅在一旁看。


    沈潘因人在书房,案卷摊着,门窗紧闭,后院的声响却若游丝,细密不绝,钻到沈潘因脑袋里搅动神经。


    “今日就学?”杨旭站在院中,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得看着孙惜晴。


    “学。”她肯定地点头。


    杨旭环视后院大小,说:“那先绕着院墙跑三圈。”


    孙惜晴眯了眯眼睛,步子已经迈开,第一圈,尚可,第二圈开始心跳加速,最后一圈全程大喘气跑下来。


    不应该啊,这身体怎么如此虚弱?她弓背双手撑着大腿,直不起腰,挪到石桌边上,靠着歇息:“接下去做什么?”


    杨旭若有所思地看着孙惜晴,把继续跑两圈的话咽了回去:“你如今的状况并不适合习武,应当先把气提上来,先与我一道扎马步吧。”说完,他半蹲做了示范。


    孙惜晴学着他的姿势蹲下去,没一会功夫人就前倒后歪,站不稳。


    “不要模仿我弯腿,你想象收紧肚子下沉,带动屈膝,上身自然下落。”


    孙惜晴又试了一遍,果然感觉身体平衡了。


    “然后保持这个动作,直到你感觉力竭。”


    她咬住后槽牙,愣是坚持了三十秒,杨旭见她还不休息,示意可以站起来了,孙惜晴勉强扯了扯嘴角无奈地说:“动不了了。”


    他连忙上前扶住她的双臂,她借力站起来,才发现腿已经僵住了。


    杨旭柔声:“方才你咬牙也是不对的,上头施加的力会影响肚子发力,马步变形,反而不好。扎马步应当由下腹发力,带动全身,而非力气均匀分散,只维持其形。再试一次。”他正要把手放在孙惜晴的腰封上,转念一想拿匕首削了一截酸枣木枝抵住。


    肚子猝不及防被戳了一下,痒得很,孙惜晴笑出声,停不下来。杨旭看她笑得如此畅快,心中也高兴,一道笑起来。


    “小姐。”晓云碎步跑来,见到杨旭匆匆行了礼,再向孙惜晴耳语道,“沈大人叫您过去,说有要事。”


    “什么要紧的事,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说。我这还没好呢?”


    晓云犯难,只好继续说:“好像是宫里的事情。”


    孙惜晴看了看杨旭,他点点头:“今日就到这里吧,晚上好好歇息,可以让人按按肩腿,再热敷,明天便不会很难受。”


    “那我先去,晓云,送下杨将军。”


    晓云应下,又冲杨旭行了个礼,这才后知后觉地迷惑,自己方才为何像做贼心虚,偷偷摸摸地传话呢,明明也没什么秘密的事情。


    “天很热?”


    孙惜晴立在书案前,脸色酡红,碎发贴额,整个人散发着蓬松的灰尘气,沈潘因握了握手里的暖炉。


    “叫我来何事。”


    沈潘因翻出卷堆里的帖子,扔在最上头。


    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孙惜晴翻开请帖,上头写着邀请沈府新夫人,就是她,于下月十五去江月楼赴宴,落款是琼夫人,时间却在五日前。


    “不说是宫里的事情吗?玉娥夫人是谁?”


    “琼夫人是长公主在民间的化名。”果真是忘得一干二净,沈潘因低声谓叹。


    “忘了……什么?”孙惜晴敏锐捕捉。


    “忘了将它给你,五日前长公主便命人送来请帖,我今日才想起来。”沈潘因掩饰道。


    孙惜晴将信将疑:“偏偏是此刻吗?”


    “去还是不去,你来回帖。”沈潘因执起狼毫笔蘸了墨汁,递给孙惜晴,起身让位。


    “哪有不去的道理。”孙惜晴握住毛笔,心虚地瞧了他一眼,除了小学的书法课,她再没有写过毛笔字了,沈潘因却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落笔。


    好吧,硬着头皮写吧。


    起先还是掌竖管直的标准执笔法,颤颤巍巍地写出“敬悉贵信”后,孙惜晴瞧着这几个字还有些模样,拳脚施展开来,三指捏着笔杆,写“克日定当叨扰,祈愿君安。”


    “贵”和“当”的繁体字不难记,她便写了,可“扰”和“愿”是什么?


    沈潘因抽出一张宣纸,放在她手边,又拿了支笔蘸了墨,瞧着孙惜晴。


    她鬼使神差地在纸上写下简体字“叨扰”,另一支笔跟在后面写“叨擾”,她誊抄在回帖上,又写下“祝愿”,他又倾身写“祝願”。


    沈潘因并未绾髻,而是像魏晋公子那样半披发,他凑近又离远,发丝扫过孙惜晴的鼻尖,微微发痒,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眼眶骤然湿润,透过泪水,她看清了照进屋内的夕阳,光束中翻滚的尘埃,像滚水冲泡的浓茶。


    她竟然觉得此刻很静谧,真是见鬼了,和沈潘因待在一起怎么会感到心安呢?她折回帖,又想着刚才写字的事情,思来想去,不得不承认确实有默契。


    恍神间,身上被披了件外袍,何罗香清新的木质香气,是沈潘因的衣服,接着,手里被塞了手炉。


    孙惜晴仰头看他,除了成亲当晚,她粗粗略过他的相貌,其余时候虽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却从未好好凝视过他的脸。


    她自然知道他长得俊俏,却未留意过他的鼻尖有颗褐色小痣,双唇薄而不瘪,两颊微陷,下颌毕显。


    尤其那双眼睛,如同砚中黑墨,她就是从这里见过令自己心生惧意的情绪,而此时这双眼睛正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