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作品:《玉赎》 沈树平一愣,随即恢复了笑容:“有啊,不过你们可不合适,端甫才十岁。”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老爷,只是他好像不是您的儿子,您知道吗?”张小渝平静地说着。
沈树平的笑容瞬间褪去,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沈夫人突然大叫一声:“你想污蔑我儿子?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议论我的家事?”她的声音虽然不失威严,但脸色明显变得很难看。一时间除了张小渝,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如芒刺背。
“小渝!别胡说!你不要命了?”张父急了,仍是低低地呵斥。
“我有没有胡说,沈老爷您问问夫人就行了,如果我说得不对,杀了我也无妨。”张小渝倒不是真不怕死,只是她就是死也不想跟一个不明不白残缺不全的人成亲,眼下只能孤注一掷,相信阿宁没有听错。他们混乱起来,自己和爹至少还能趁乱求得一线生机。
沈树平和沈红珠不约而同地转头看着沈夫人,而管家刘福庆,脸色也是相当难看,刘猛则是一头雾水,眼睛在屋子里这几个人身上乱瞟,显然他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端甫不是我的儿子?”沈树平的声音变得可怕,阴沉的脸色忽而又露出了些狰狞的笑,“端甫怎么会不是我的儿子……你先进房,等我料理了这些事……”
沈夫人大惊失色:“老爷!老爷你怎么也怀疑我?这不过是一个外人的谣言,我们可是二十年的夫妻呀!”沈树平的脸色越来越阴暗,恶狠狠地逼问:“谣言?谣言从何而来?当年我去楚州,你在家里到底干了什么!端甫越长越不像我,你老实交代,到底是不是我的!”
“老爷!老爷息怒啊!此事改日再议吧,这儿还有外人……”刘福庆伸伸手,为难地叫道。
“这儿没你的事!”沈树平怒不可遏,他生平最恨自己被人算计,关于端甫的事他不是没有听过风言风语,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罢了,而张小渝突然坚定地说起,打开了他内心多年的怀疑的大门。
可是他突然多看了刘福庆一眼。
“是你!”沈树平的声音里,这句话已经不是一个问句,而是斩钉截铁的肯定句。
刘福庆吓得赶紧跪了下来:“老爷冤枉!冤枉啊老爷!”
沈夫人也吓得面如土色:“老爷,你怎可冤枉好人呐,不是他——”
“那是谁!”
沈夫人顿觉失言,吓得瘫软在地,掩面哭泣起来,沈树平却一把抓住她的头发,逼迫她抬起脸来直视他:“是谁?端甫是谁的儿子?”
沈红珠也吓坏了,面对盛怒的父亲和显然有罪的母亲,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她也怀疑起了自己的身世。
厅上混乱起来,沈树平也不顾这两个外人还在场,这番盛怒超出了张小渝的想象,吓得她一动也不敢动。要是阿宁在就好了……
就在此时,小厮忽然来报,陆大人来了。
沈树平咒骂道:“老不死的,怎么偏偏这会儿来了?你去接!”冲着刘福庆道。
接着又安排起张父和张小渝:“你们几个,把他们俩拖到柴房去,把嘴堵上,派个人在门口盯着。陆元生来准没好事,刘猛,你跟你爹留下。”
沈夫人慌忙扶着散乱的发髻从地上爬起来,沈红珠赶紧搀扶着她,两人一起退了下去。
陆元生带着四五个人昂首挺胸走进沈家大门,厅堂的乱象刚刚收拾完,沈树平也换了副面孔,摆出他惯常的笑容。
“沈掌柜的,叨扰了,今年盘县的赋税,还请沈掌柜多多支持呀!”
沈树平不自然地笑道:“这才春天,陆青天就关心起赋税的事了?布庄这两年来生意大不如前,陆青天你也看到了,家大业大,实在难以周转。我想陆大人今天屈尊来访,肯定是有别的事吧?”
“哈哈哈,赵桑,把今年新上的春茶拿出来,邀请沈大掌柜的一起品茗。这盘县要论景致最好的园子,可不就是你这沈宅?有些事,咱们边喝边聊,就你我二人,你看如何?”说着就让旁边的赵桑去准备。陆元生又问道:“后厨在哪?”
沈树平脸上阴晴不定,慢悠悠说道:“不瞒你说,陆大人,今天府上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我前几日刚招的女婿跑丢了,眼下恐怕没时间陪你喝茶了。”
陆元生挑眉:“哦?这么大的一个人,还能跑丢?有什么隐情,说出来,官府或许可以帮你。”
想到女儿和自己一样的遭遇,沈树平不禁厌恶地皱起眉。
“我看我们还是边喝边聊吧,”陆元生又笑了,“这儿人多眼杂,有些事不方便说,还是——”
沈树平摆摆手:“刘福庆,拿上赵大人的茶叶泡茶去,送到颂月亭。”
阿宁一路小心躲藏,顺利地摸到了沈宅的外墙。有钱人家不喜欢跟平民百姓挨着,所以沈宅四周都还算清净。他沿着外墙探查了一番,沈家没有大动静,估计目前还没出事。张父再怎么说也算是沈树平的半个亲家,应该暂时不会出事。
纵身一跃翻进院墙,发现两个人在巡逻。他赶紧借着地势躲藏起来。
“什么声音?别进贼了。”老的家丁说。少年回答道:“陆大人在这,就是进贼又怕什么,正好把他抓走!”老的呵斥他一声:“贼人要你的命,你不怕?”少年仍是不以为然:“他敢!陆大人带了好几个人呢,各个都带着大刀,还保护不了咱们?”
原来陆元生在这。他怎么来了?
“你懂什么!你以为他是来保护你的?他是来要你的命的!”少年像是被吓到了,不说话了。两个人拿着棍子小心翼翼的往前探,走过了阿宁藏身的地方,少年又开口道:“董叔,我猜是少爷又偷偷溜回来——”话音未落,已经被阿宁一个手刀打晕过去。老的惊觉不对,慌忙回头,也被同样的方式放倒了。
阿宁拿走了他们的木棍,匆忙离开了。
看来陆元生来者不善,那就好办多了,也许可以趁此机会一举除掉沈树平。
宝库!那里一定有证据。
阿宁快步走起路来几乎没有声音,连他自己也很惊讶。虽然丢失了记忆,但是好像从前的许多习惯都还保留着。他无暇多想,快速解决了宝库的守卫,破坏窗户闯了进去。
宝库比想象中要小很多,窄窄的一间屋子,几个架子几只箱子,还有一张书案。书案上方,赫然挂着一口宝刀。阿宁微微一笑,取下宝刀。
接着他打开书案的抽屉,翻找起来。
抽屉的最上层,赫然就是沈树平的账本,翻开一看,字迹都差不多,有些涂改的痕迹。他每天晚上来这里,应该就是为了这个账本。旁边还有一些信件,新的摞着旧的,也不多,他都拿起来放进了怀里。在书案的最下一格,他找到了两张五百两的银票。
看来沈家的财富真是不可估量,这两张五百两孤零零地放在这里,仿佛零钱一样。阿宁没有多想,把银票也收下了。
拿完这些东西,下一步就是救人。
宝刀在手,阿宁心中底气足了很多。虽然他不知道张小渝父女俩在哪,但是他知道沈红珠在哪。于是他径直走向后院,进了沈红珠的房间。
陆元生有点着急,言真散已经下到了自己这杯茶中,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跟沈树平的交换,两人聊起盘县种种,一个人也不喝茶,茶都快凉了。
沈树平终于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细品一会儿,说道:“陆大人这茶实在是一般,我新收的茶叶,比这强得多。”刚准备放下茶碗,就听见后院一声凄厉的“爹”,他立刻站了起来,手中的茶碗没拿稳,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陆元生也察觉到出事了,也立刻站起来,两人匆匆走出亭子,吆喝自己人。
只见阿宁拿着刀,架着沈红珠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刀口锋利无比,闪着寒光,几乎就贴在沈红珠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沈红珠仰着脖子,双手抓住阿宁拿刀的那只手,却完全推不开他。她眼眶里盛满泪水,喉咙里艰难地发出几个断断续续的音,阿宁却没有丝毫动容。看见陆元生和他手下的人,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沈老爷,请你放人,我不会伤害她。”
“你真是恩将仇报的、禽兽不如的东西!”沈树平恨声道,“你快放了红珠,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你放人,我就放人。”阿宁很是平静。
陆元生劝他:“沈老爷,你还关着什么人?令爱性命要紧,先放了人,我们官府不会放过这个恶徒。”
沈树平看了一眼刘猛,朝他努了努嘴。
饶是陆元生来到此地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深入虎穴的心理准备,他也没有想到沈树平居然敢在他的面前动手。刘猛先是假意低头离开,经过阿宁的身边时,忽然一把抓住了他拿刀的那只手。阿宁猝不及防,刀没有抓稳,掉到了地上。真没想到刘猛剩下的这只左臂竟然非常灵活,控制住阿宁丢了刀之后,还能立刻抓住沈红珠拖到了一边。可是就在这一瞬间的功夫,阿宁左脚立刻踢起了地上的宝刀,刀稳稳地落到了左手之中。
这一连串变故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沈树平跟陆元生都没有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