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剧院幽灵
作品:《[歌剧魅影]蒸汽蝴蝶》 “为何……为何法兰西的云飘到了这里?为何……为何这轮太阳既照着鲁昂火刑场的灰烬,又映照着瓦刺马蹄下的孤城?”
安芷汀扮演的圣女贞德被锦衣卫的刀锋指喉,按跪在地:“住手,我不是巫女!”
剑尖挑起她脖子上的十字架,东厂番子冷笑唱道:“啊哈,十字妖符,此乃瓦刺蛮子的邪恶信物!”
“呔!该杀!你这西洋妖女,莫要坏我京师龙脉!”
“说什么天使托梦破敌策!”
“分明是这白莲教的妖女蛊惑山河!”
由团长老徐扮演的于谦,一副老生扮相,脸谱上绘着怒涛,他按住番子的手腕,捡起地上落下的鸢尾花饰品:“慢着!这纹样本宫在郑和督工的《星河揽胜》里见过——西洋万里之外,确有鸢尾花的国度,乃是法兰西之国!
“将此女带回去,好生安置!”
第一幕**由此渲染而来。
来自法兰西的圣女贞德起身感恩,旗枪点地,她唱咏道:
“您道紫微星黯然,瓦刺军猖獗!”
“怎得见塞纳河映着居庸关的月光!”
“若您借我三千神机铳。”
“我定还您个日月重开大——昌——统!”
幕布落下,舞台灯光暗下,道具撤离,第一幕至此结束。
台下并没有什么认真欣赏的观众,只有一些歌剧院的建筑工坐在下面擦着汗,还有法国大兵们有说有笑,一边饮酒,一边对着台上的女旦开黄腔。
黄昏已至,月色初上,歌剧院迅速暗了下来。
煤气灯“嗤”地的熄灭,月光透过未完工穹顶的玫瑰窗投下花瓣似的光影,用来吊着幕布的铜环空荡荡无风自动地摇晃着,天使的雕像忽然眨了眨眼——原来是乌鸦啄掉了大理石雕像上的眼珠,使它滚了下来,在舞台弹跳着发出空洞般弹跳声。
安芷汀捡起地上的石头珠子,疑惑地抬头望着,这剧院里怎么会有乌鸦,哪里来的?
台上台下,立刻安静了下来,大家你瞅瞅我,我看看你,似乎都在同一时间想起了歌剧院“闹鬼”的传言。
陈老三第一个反应过来,颤巍巍说道:“不是说歌剧院的地底镇压了不少亡灵,晚上闹鬼吗?我都感到阴风了!”
“快,快回房间,别被那些洋鬼魂儿给上身了!”
这一句话犹如一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湖面,也不知道是谁先尖叫了一声,戏班子的成员们顿时像惊弓之鸟,抱着乐器的,拿着曲谱的,拖着道具的,一个接一个地往楼上狂奔,谁也没敢多久留。
台下的工人和士兵们也被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军官说道:“别呆在这里,晚上会死人!你们都知道那件事的……噢……上帝,那位可怜地芭蕾舞女,半夜练习跳舞,谁知她竟然从舞台上直接消失了,到现在也没找到尸体!有人说,她惹怒了幽灵,已经被幽灵埋入地底了!”
对于歌剧院地底有幽灵这件事,众人一直深信不疑。
每一位建筑工人在提到地底时都神情僵硬,面色紧绷,仿佛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大家有默契的对地底的状况避而不谈。
最初,工人们是每天留在歌剧院里休息的,直到有一个人探查地下湖泊时落了水,被救上来之后,他就变得疯疯癫癫的,开始说些胡话——什么“来自死神的注视”,“湖泊上游荡的黑影”,“飘在半空的骷髅头”,“祭奠亡灵的安魂弥撒曲”等等,使得大家不得不相信地底似乎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工人们纷纷搬离剧院另寻住处。
一个人的说法不足以为证,那么两个、三个人的呢?每一个去过地底湖泊的,回来之后都变神经兮兮的,有的人甚至得了癔症,觉得死神会向他索命。
传言一传十,十传百,歌剧院还没修建完,工人们就想跑路了,前段时间甚至还上演了一出大规模的罢工,最后还是靠增加薪酬才把这群工人们勉强拉了回来。
从1861年到1875年,歌剧院修建了十几年,之所进程缓慢,与地底幽灵的传言撇不开关系。
眼下,舞台下的人跑得飞快,生怕被浓重的黑暗吞噬掉,而黑暗之中会有幽灵前来索命。
抱头鼠窜的场景再一次从安芷汀眼前上演,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歌剧院只剩下她一个人风中凌乱,呆呆站在空旷的舞台上。
她不是不想走,她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这群人一惊一乍,跑的未免太快了一些!
“闹鬼?”她叹了口气:“还不是自己吓自己。”
安芷汀在刚才彩排的时候扭到了脚,这也是她为什么没有跑的另一个原因,戏服下摆撕开一道裂痕,露出了脚腕处肿胀的淤青。
这个时候不能逞强,她必须得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黑暗中,她坐在空旷舞台的正中央,盯着眼前一小片花瓣形状的月光。
她鬼使神差地用法语说了一句,“法兰西的月亮,你好呀!”
说完,她面前的白月光突然暗了一下,似乎被她身后的什么东西——可能是幕布,给遮挡住了。只不过,暗下去的月光在眨眼瞬间又重新的亮了起来,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安芷汀突然感觉有点冷,于是缩了缩身子,衣物发出簌簌地响声,她用手按摩肿胀的脚腕,想着疼痛减轻一些就回屋去。
一个人坐在黑暗之中,她还真有点害怕,不是怕鬼,只是怕黑。
她对黑夜有着莫名恐惧,尤其是雷雨天的黑夜,那简直是她的噩梦,好在她眼前有一小片玫瑰形状的白月光,让她心安。
说到月光,她想起了一首曲调和歌词都很简单的法语童谣,名字叫《月光之下》,这首曲子是她自学法语时听的曲目。
安芷汀抱着膝盖开始唱了起来。
“在月光下,我的挚友皮埃罗,请把你的羽毛笔借给我写一个字。”(Au clair de la lune, mon ami Pierrot. Prête-moi ta plume, pour écrire un mot.)
“我的蜡烛已经燃尽,家里没有火了,请以上帝的爱,向我敞开您的门。”(Ma chandelle est morte, je n’ai plus de feu. Ouvre-moi ta porte, pour l’amour de Dieu.)
歌曲总共有四段,她只唱了一段。
这一段曲调打开了她的声匣,安芷汀开始唱起其他歌曲来,有中文歌,有英文歌,还有法语歌……曲子从轻柔舒缓,慢慢过渡到热烈高亢……唱到最后——
她猛地站了起来,伤脚吃痛一软,空旷的舞台上,她大展双臂,未愈的脚踝踏出一个云步,她以绝对强者的姿态和气势唱起贞德的第二幕台词。
“用鸢尾花的柔韧教会你们用重甲卸力。”
“用塞纳河的湍急模仿箭雨的轨迹。”
“用巴黎圣母院的飞扶壁构成翁中之城。”
“最锋利的武器——我的绣春刀,让瓦刺人永远也算不准我出手的时机!”
唱完,她收势仰面,后腰弯成半月弧度,随即一个后空翻,单足力起,纤细的身影在舞台转了一个又一个圈,散开的黑发如同墨色江河。
当伤足再次点地时,爆发出一阵钻心的疼,借着痛逼出她更清亮高亢的歌声:
“圣女贞德从灰烬中爬了出来——带着黄河的泥沙与塞纳河的水!”
尾音似在穹顶撞出了回响,惊飞了在脚手架上筑了巢的乌鸦,安芷汀喘着气跌坐在地,月光爬上汗湿的脖颈,将戏服领口的汗渍也照成了玫瑰花的形状。
安芷汀的脸上还残留着晕红——她从不知道自己可以发出这么高的嗓音,那是她唱流行歌曲时从未达到的高度。
疼痛似乎激发了她的潜能,让她的声音在那一时刻变得不像她自己的歌声了。
黑夜掀起幕布的缝隙,一道黑色人影悄无声息地闪过。
安芷汀感觉有一阵冷风从背后刮过,转过头却什么都看见,只有一片黑暗。
再次休息了一会儿,她才朝着二楼卧室走去,扶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上爬的时候,莫名地,她隐隐地听到一阵呼吸声,离她非常近,近到仿佛就在耳边。
呼吸声很轻,但显然不属于她自己。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再次仔细去听时,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可能是出现幻觉了吧,她这样想。
一瘸一拐的往上爬,每走一步都要痛哼一声,真的太痛了,下次再也不干这种蠢事了!
回到卧室后,她洗漱完毕,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歌剧院的舞台上,被她遗落的《圣女贞德与绣春刀》的台本,在黑暗中被一只瘦到皮包骨头的手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