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开弓难有回头箭

作品:《穿越土木堡,开局斩王振

    宣府总兵署后堂,檀香燃得正旺,却化不开满室凝重。


    张辅轻叩檀木桌案,蹙眉沉思道:“昨夜这场火……”


    他忽然抬眼,目光扫过井源、申祐:“依二位所见,当真是有人故意纵火,意图掩盖贪墨证据?”


    “卑职与井帅亲自勘验,证据确凿!而且,现场已派人严密把守,随时可以取证。”


    申祐眼神坚定地说道。


    “果然如御史台所言,有人急着要销毁证据啊。”


    张辅看了眼申祐,眼角皱纹里凝着霜。


    “请太师宽心!”


    申祐猛然挺身,眼中寒芒骤盛:“我们已将所有仓场及档房的账册,全部运回总兵署。”


    他顿了顿,继续道:“未遭火焚的十七座仓场,井帅已命人昼夜巡查,每座仓场设五十名刀牌手环伺,连只耗子都钻不进去。”


    张辅微微颔首道:“待核对完账册,再去仓场逐粒验粮,任他手段通天,也得在粮囤子前现原形。”


    想起勘验火场前,张辅那番退让之语,以及粮档房的飞鱼服纽扣,申祐后颈寒毛陡然竖了起来。


    他猛然撩起官袍,朝着张辅长揖至地。


    “太师明见万里,洞彻秋毫。眼下查账,下官实在如履薄冰,有两处迷津亟待点破……”


    张辅微微一笑,抬手虚扶道:“御史台但说无妨。”


    “我朝历来查账,多是坐堂对牍,鲜少下仓验粮。可眼下依陛下的意思,势必要将宣府查个底朝天……”


    申祐眉头紧蹙,忽然倾身向前:“卑职斗胆请教……这个账目倒查多久合适,万一查到不该查的人……”


    他话音戛然而止,三人目光相撞的刹那,烛花突然噗地爆响。


    “启禀井帅!末将郭懋有要事禀报!”


    廊下突然响起的禀报声,打断了沉默的气氛。


    “进。”井源一声应答。


    郭懋掀帘而入,目光扫过三人微微一顿,单膝触地呈上牛皮封缄的卷宗。


    “寅时三刻刚出的验尸格目,卑职亲自盯着仵作验尸,四具尸体的肺部……连一丝烟尘都没沾。”


    几人神色大变,井源赶忙取过卷宗查看。


    “也就是说……”


    井源猛然抬头,目光与申祐相撞:“火起时人已断气,这四人被杀人灭口?”


    张辅眉心微拧,目光在几人脸上游移。


    井源见状,往前半步沉声道:“昨夜在粮档房焦尸的手里,还发现了一枚飞鱼服缀扣。”


    他从袖中捏出个油纸包,掀开时露出枚鎏金纽扣,双尾飞鱼纹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现场只有一枚纽扣?”


    张辅猛然抬眼,寒星般的目光扫过众人眉梢。


    “对,只在一具焦尸掌心攥着这枚!”


    井源疑惑的答道。


    申祐忽然往前探身,眼底爆出冷锐的光:“飞鱼服缀扣按品阶分三、五、七枚不等,最低等的总旗,也需三颗缀于右衽……”


    他忽然看向焦黑的验尸格目。


    “如今只剩一枚……怕是凶手杀人时被扯掉的!可档房内多出来的那人……”


    “这有何难?”


    井源斩钉截铁的说道:“郭懋!你即刻着人调取宣府卫所黄册,核对粮档房当值名录,莫名消失者便是此人!”


    “末将遵命!”


    郭懋躬身退出门外。


    申祐指尖摩挲着飞鱼扣,忽然抬眼看向张辅:“如今火迹、证物、人证俱在,剩下的便看这账册如何开口了。”


    张辅盯着他眼底跳动的烛火,忽然想起他方才欲言又止的模样,原来那些“不该查的人”,早随着这枚带钩的纽扣,牵扯到了金銮殿的琉璃瓦下。


    铜炉香灰骤然塌落,众人思绪亦如尘埃倾颓。


    张辅抚须沉吟良久,声线沉郁如松烟墨:“陛下八岁登基,十五御极,这几年一心要剜去辅政积弊。”


    他指尖叩了叩鎏金烛台。


    “陛下亲政以来,朝中贪墨成风,边镇仓廪蛀空,历年查账必逢祝融肆虐。此次巡边名为阅武,实则是天子亲勘边储,要斩的,便是在他亲政前盘根错节的老树根。”


    话音戛然而止,井源、申祐二人目光相撞,皆在对方眼底看见未说破的惊涛。


    宣府案的背后,原是少年天子剜除吏治沉疴的切口。


    若此案避重就轻,查不清账目背后的贪腐脉络,非但会惊起紫禁城里蛰伏之物,更会让陛下陷于不利的境地。


    井源指尖捏紧绣春刀鞘,听见申祐袖中宪牌轻响。他们都明白,这把火若烧不到实处,头上的乌纱帽便要化作引火的灯芯。


    这飞鱼服下的线,纵是牵出乾清宫的琉璃瓦又如何?


    如今弓弦已开,难有回头箭!


    与其在官场泥沼里数着牙牌熬资历,不如将筹码押在这位锐意革新的少年天子身上。


    赌赢了,便是扶龙直上的从龙之臣;赌输了,大不了摘了乌纱回家种地。


    申祐指尖摩挲着袖中宪牌,烛火在他眼底燃成决意。


    “明日开库启柜,从正统元年的账册查起。”


    他忽然掀袍面北而跪:“纵有千牍账册生霉虫,纵有百人联名递辞呈,也要逐笔勾出银粮去向,给陛下捧上本干干净净的边储黄册!”


    “好!”


    井源声如洪钟,目露激赏:“申大人忠君为国,纵有万千荆棘,却毅然独往的气魄,好生令人敬佩!”


    他猛地摘下头盔往地上一掷,露出额角的箭疤,在烛下狰狞如裂。


    “某虽粗鄙武夫,却也知陛下新政如拨云见日!今日便与大人立个生死状,前方纵是刀山火海,井某这柄绣春刀,也必陪你杀出条血路来!”


    张辅看着二人眼底的火光,手掌重重叩在二人肩头。


    “你们放心去查。我这把老骨头,虽然不中用了,却还能为你们挡一挡紫禁城射来的暗箭。”


    申祐眼底腾起热浪,躬身作揖道:“如今有桩紧要事,非老太师出手不可!”


    他指尖点在《宣府粮储总册》的虫蛀处。


    “十几年的账册要逐笔核勘,仅凭我们几人,便是熬瞎了眼也看不完。需得从顺天、保定二府调遣清白胥吏,再征辟两地的儒学生源前来协查。”


    他忽然压低声音:“此事还得有劳太师,给陛下详做禀报,以取得陛下的支持。”


    “好,老夫即刻就给陛下上一道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