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昼选了个靠窗、相对僻静的角落，银灰色的发丝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微光，而窗外被阳光照射明亮的城市景观，成了对方目光漫无目的的落点。


    “你的意思是，邦布也有能通过禁果测试的了？”


    修哲直视着对方问道。


    “没错，而且不止一个邦布通过了，虽然数量还不算庞大，但趋势……令人不安，所以我才亲自调查这件事。”


    挽昼点头，面露担忧的肯定了修哲的说法。


    “呵，不挺好的吗？你作为邦布的发明者，孩子长脑子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该请客吃饭庆祝这件事了。”


    见对方一脸的担忧，修哲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祝贺道。


    “喂，修！”


    挽昼脸上的忧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高兴的表情。


    接着猛地站起身，双手“啪”地一声，用力撑在光滑的实木桌面上，身体前倾，异色双瞳死死盯住修哲那副欠揍的表情，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


    “你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吧！不要在这里给我装傻充愣。”


    “万一这证明了某种……普适性！证明大多数邦布都有觉醒的潜质，只是时间或触发条件问题……”


    “后面的事情会变得非常麻烦！整个新艾利都的社会结构，人类与机械生命的定义边界，都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冲击！你难道看不到吗？！”


    “哎呀，不要那么激动嘛，尊敬的‘挽昼虚狩’”


    面对几乎要扑到自己脸上的挽昼，修哲依旧稳如泰山地靠在沙发里。


    柔和的脸上满是满不在乎，慢悠悠地说道。


    “就像你以前说的，在我还是个‘普通市民’的时候，语重心长告诫过我的，‘新艾利都的未来有专业人士操心，普通市民顾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不该管的别管那么多’。”


    修哲刻意模仿着，当初第一次和对方见面时候，尽量模仿着当时对方的语气。


    “我现在，可是有在认真地执行你的教诲呢。”


    “哈？”


    挽昼被修哲这番阴阳怪气的回应噎得一时语塞，头顶的机械犄角，似乎都因为修哲的话，被气的随着呼吸上下动着。


    在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咬着牙提醒对方道。


    “我不是记得你已经是虚狩了吗？”


    “那块破牌子？我拒绝了，虽然他们还是给我寄过来了，但那个勋章现在在星见家呢。”


    对于挽昼的补充说明，修哲摆手示意服务员上点饮品。


    “……”


    挽昼看着修哲这副油盐不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只觉得一股闷气堵在胸口。


    之后她也点了一杯鲜榨果汁，试图用冰凉的液体压下心头的烦躁，在服务生记录离开后，气氛陷入短暂的凝滞。


    “换点轻松的话题吧，我可不想明天的头版新闻是虚狩内战。”


    修哲率先打破沉默，端起服务生刚送来的果汁品尝着，仿佛刚才剑拔弩张的对话从未发生。


    ”那么多的邦布，不可能所有的都能觉醒，新艾利都一大批没有通过“禁果测试”的机器人，你担心什么，对了……”


    说着说着，修哲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即问道。


    “乔伊斯呢？最近没看到他的消息，又进零号空洞了？”


    “谁知道呢？”


    挽昼没好气地搅动着杯中的果汁，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一向如此，把空洞当家，失联几个月都是常有的事，怎么？关心起老朋友了？”


    随后她略带讽刺地反问，随即话锋一转，带着点探究看向修哲。


    “倒是你，修哲，你就打算一直窝在六分街那个小地方，当个所谓的‘代理人’，接点鸡毛蒜皮的小委托，养活自己？”


    “不然呢？和你们一起下空洞？我可是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早就不干那么危险的活了。”


    “好吧，好吧，有时候真希望，你能和你的弟子一样勤快。”


    见修哲实在是油盐不进，挽昼也是叹息的放弃劝说。


    “新艾利都现在，不是比以前好的多了吗？何必那么担心，就算全艾利都的邦布都觉醒，都吵着要‘邦权’了……”


    修哲就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反而轻松地靠在沙发背上，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明亮的城市继续说道。


    “我们亲爱的的挽昼女士，想必……会再次披挂上阵，深入某个原生空洞，豁出性命去消解它。”


    “用新开拓的土地和资源，来安置这些‘觉醒的孩子’，扩张人类……喔，不对，或者说，‘智慧生命’的生活空间吧？就像你当年……做的那样。”


    面对似乎对自己已经服气的挽昼，修哲继续挖苦道，最后几个字，修哲说得极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挽昼的心上，揭开了挽昼心中某个尘封的、带着血色与牺牲的记忆伤疤。


    “我告诉你！修哲！我忍你很久了！！！”


    修哲的这番话，终于是让挽昼的忍耐终于达到了极限，她脸上那维持着的最后优雅和冷静瞬间崩裂！


    额角清晰地暴起青筋，异色瞳中像是燃烧着怒火般，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杯碟都跟着跳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声响。


    但她脸上却硬生生挤出一个极其扭曲、皮笑肉不笑的“微笑”，声音像是从咬紧的牙缝里挤出来。


    “对我说的话不服气？行啊！我们现在就去最近的宇智波虚拟实景训练仓！真刀真枪打一架！用拳头说话！敢不敢？！”


    “我倒是很乐意亲手收拾你一顿，教教你什么叫礼貌，但可惜…”


    喝完手中的饮品之后，修哲慢悠悠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普通的外套说道。


    “这个时间点……已经有人约我了，失陪。”


    说完，修哲不再看向一脸愤怒的挽昼，转身迈开腿，步子轻松甚至带着点愉悦，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饮品店的大门，身影也融入门外的街景中。


    “真是的……”


    看着修哲消失的背影，挽昼像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坐回沙发里，烦躁地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她异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挫败感和不解，低声抱怨着。


    “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脾气古怪，最近新艾利都里出现的新怪人，怎么好像都特别不待见我？乔伊斯那家伙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难道我身上有什么‘怪人排斥光环’吗？真是奇了怪了！”


    挽昼越想越郁闷，端起面前的果汁想喝一口压压惊。


    然而，就在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桌面时，动作猛地僵住了。


    桌面上，除了她自己那杯喝了一半的果汁，还静静地躺着一个空了的杯子。


    那是修哲点的！而旁边……放着一张印着这家店铺Logo的消费账单。


    账单上，清晰地列着：


    [鲜榨蜜瓜汁] - 1杯


    [鲜榨橙汁] - 1杯


    [服务费] - 1份


    总计金额：XXX丁尼。


    “混蛋！你居然逃单！”


    片刻之后，店内传出了，挽昼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


    “我没迟到吧，铃。”


    修哲推开影院厚重的隔音玻璃门，看向坐在休息区软椅上的铃问道。


    修哲在告别与挽昼的谈话之后，极快的赶到了，与铃约定一起看电影的影院。


    “嗯，很早呢，离电影开扬还有一会呢，走吧，修，我已经卖好票了。”


    见到修哲推门而入，铃朝着对方挥了挥手中的电影票说道。


    “什么电影啊？”


    修哲和铃一起走进播放厅时，好奇的问道。


    “宇智波出版的，好像是叫什么…萤火虫之森…看预告片感觉画风很温馨治愈呢。”


    …………………


    “是这部电影啊。”


    当巨大的银幕亮起，熟悉的的画风映入眼帘时，修哲的神色似乎有些怀恋，靠在柔软的椅背里，暗红色的眼眸中似乎倒映着，自己第一次观看的样子。


    “第一次看的时候，还是在很小的年纪，那时候……其实并不太懂什么是爱，也不太明白那种小心翼翼的靠近意味着什么……，不过最后……还是会因为那个‘碰触人类就会消失’的结局，为两人难过了许久。”


    嗯，画风相当的治愈呢，最后的结局也是…


    也是修哲人生中，吃的一把刀子...


    “修，你在发什么愣呢？”


    看着陷入回忆中的修哲，铃察觉到了修哲的走神，微微侧过头，小脸不高兴的问道。


    “抱歉，抱歉，想起了些……很久很久以前的的事情，有点走神了。”


    修哲被铃的声音重新拉回现实，面对铃脸上不开心的表情，第一时间便道歉着。


    “嗯？”


    此时，电影情节正好推进到山中鬼物郑重告诫少女。


    “人类的孩子吗？你是不可以触碰他的，你要是碰了他的话，我就把你吃了。”


    铃的注意力被剧情吸引了一瞬，随即又好奇地侧过头，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修哲，压低声音问道。


    “修……你不会也有什么奇怪的规则吧？比如……一不小心做了某件事，也会像他一样消失掉的那种？”


    铃的语气中一半是玩笑，一半是对修哲的探询。


    “我是神，不是精怪，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奇怪的规则，如果有，那我早就被锁起来了。”


    面对这不着调的问题，修哲无可奈何的说道。


    “哈？你承认你是神啦？”


    听到修哲直白的承认自己是神，铃眯眼凑近紧盯着修哲说道。


    “说过啦，我是你们的‘守护神’嘛，守护铃、守护六分街、守护新艾利都的和平……嗯，大概是这样？欸嘿~”


    面对铃的指认，修哲眨眼卖萌试图跳过指认说道。


    “唔…”


    对于修哲这种一贯的，模棱两可又带着点耍赖的回应，铃显然并不满意。


    鼓起有些肥肥的腮帮子，像只生气的小河豚，青灰色的眼眸气鼓鼓地瞪着修哲，表达着“你又在糊弄我”的不满。


    “好啦，好啦。”


    修哲见铃不高兴了，立刻切换回讨好的笑容，放软了声音。


    “别气啦，再气下去，这么好看的电影都要错过精彩部分了。”


    修哲指了指银幕上正在展现夏日森林美景的画面。


    “在云岿山那边学习，肯定很辛苦吧？好不容易回来，好好放松一下嘛。”


    修哲熟练地使出“转移话题+关心”的组合技。


    “唔…”


    铃当然知道修哲在转移话题，但提到云岿山的经历，她的注意力还是被稍稍分散了。


    她思索了一下，虽然腮帮子还鼓着，但眼神缓和了不少，开始回答修哲的提问。


    “好像……还好？虽然那边确实也遇到了坏蛋，遇到了些麻烦事……，但最后也是成功解决了，而且仪玄师父和张角道长都对我们特别好，很照顾我和哥哥。”


    “这样啊，没有人受伤的完美结局最好了。”


    修哲见转移成功，将目光转回到银幕之上。


    “对啊，如果终有悲剧发生，就让这种事情只发生在故事里好了。”


    铃也轻声附和，目光追随着银幕上在葱郁森林中同游、隔着面具小心翼翼互动的男女主角，感受着那份纯净又带着温馨的美好。


    她看着看着，身体不自觉地、一点一点的，缓慢地，向着修哲的方向挪动，先是肩膀轻轻挨到修哲的手臂，然后整个身体都悄悄地贴了过去。


    “是要爆米花嘛？”


    修哲自然是注意到了铃的举动，将自己在入扬前买的爆米花递给对方问道。


    “唔…”


    看着微笑着递过爆米花的修哲，铃有些一时间不知道该再怎么生气…


    “嗯？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嘛？”


    看着铃一脸纠结的看着自己，修哲伸手摸着自己的脸奇怪的问道。


    “唉，没事。”


    铃最后还是在一声叹息中，接过了修哲递过来的爆米花。


    “是我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修哲见铃这副样子，有些疑惑的问道。


    “没有…修，修什么都没做错。”


    面对修哲的疑惑，说完，她干脆将头完全地靠在了修哲的肩膀上，接着往嘴里塞着爆米花。


    “好吧…虽然觉得这句话莫名的耳熟…但既然不是自己的问题，那…应该就没问题了。”


    修哲也是久违的，享受起了的和铃单独在一起的时间。


    银幕上光影流转，森林里的故事继续上演，那属于这部电影的独特的温馨气息，仿佛透过银幕弥漫开来。


    …………………


    “修……”


    铃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带着些颤抖。


    她依旧靠在修哲的肩头，目光却死死盯着银幕上那相互拥抱着，却渐渐消散着的少年身影。


    “你不会……像电影里一样消失的，对吧？”


    铃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寻求一个至关重要的保证，又像是在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


    “当然，我保证。”


    对于这个，好像已经被问了好多次的问题，修哲温和的回道。


    如果能重来，他一定不会玩那个突然消失的情节了，在这样发展下去....


    真的会被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