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科研协会，那间曾经见证了无数次权力倾轧的顶层会议室，如今被临时改造成了一个公开的听证会现场。


    主席台上，没有了往日的烟雾缭绕和勾心斗角，取而代之的，是辛霁华亲自挂帅的独立调查委员会成员，以及一排排摄像机。


    台下，坐满了被邀请来的媒体记者，和更多闻讯赶来的曾经遭受过不公待遇的科研人员。


    今天，是第一场公开平反听证会。


    清算，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一个被传唤的证人，是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名字——蓝忘机。


    当这个名字从辛霁华口中念出时，台下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惊呼。


    许多老一辈的科研人员，都还记得这个十年前如彗星般耀眼的名字。


    他是那个年代当之无愧的第一天才，二十二岁博士毕业，二十五岁就攻克了困扰大夏多年的量子加密难题，被誉为最有望冲击诺贝尔奖的男人。


    然而，就在他事业的巅峰期，却突然因为一场莫须有的学术剽窃案，被许世新亲自下令，开除出协会，剥夺所有荣誉，从此销声匿迹。


    十年了，很多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或者早已离开了这个国家。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夹克，头发花白，面容憔悴得像个流浪汉的中年男人，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缓缓走上了听证席。


    他就是蓝忘机。


    十年的折磨，早已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和光芒。


    他的眼神浑浊而麻木，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蓝先生，”辛霁华亲自主持问询，他的声音里带着发自内心的尊重，“十年前，许世新指控你剽窃了他学生的研究成果，导致你被开除。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蓝忘机抬起头，看了辛霁华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感激，只有一片死寂。


    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沙哑得像是十年没开口说过话。


    “说什么？说我没偷？呵呵，当年，这句话，我对每一个人都说过，有用吗？”


    他环视了一圈台下那些曾经的同僚，许多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在这个地方，”他指了指脚下的地板，“对与错，从来都不重要。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真理。”


    辛霁华没有反驳他。


    他只是让工作人员，将一份文件，投射到了主屏幕上。


    那是一份来自海外某顶级实验室的邮件。


    邮件的落款，是当年那个指控蓝忘机剽窃的受害者——许世新的得意门生。


    邮件的内容，是一封迟到了十年的忏悔信。


    信中，他详细地陈述了自己是如何在许世新的威逼利诱下，伪造证据，反咬一口，窃取了本该属于蓝忘机的成果。


    铁证如山。


    蓝忘机看着那封信，看着屏幕上那些熟悉的字眼，那双早已死去的眼睛里，泛起了一丝波澜。


    “现在才拿出来，还有什么用呢？”他喃喃自语，“我最好的十年，已经没了。”


    “不晚。”


    辛霁华看着他，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蓝先生，我知道，再多的道歉和补偿，都换不回你失去的十年。但是，”他站起身，走到蓝忘机面前，将另一份文件，轻轻地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国家最新的量子通讯项目，现在遇到了瓶颈。这是项目的核心资料。如果你愿意，从今天起，你将是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国家欠你的，从现在开始，加倍还给你。”


    蓝忘机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他缓缓地伸出手，抚摸着那份印着最高绝密字样的文件，就像在抚摸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低下头，将脸深深地埋进了那份文件里。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他那瘦削的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抽动起来。


    没有哭声，但那压抑了十年的委屈和不甘，却在这一刻，化作了无声的泪水，浸湿了那份象征着新生的文件。


    一个被埋没了十年的天才，在今天，终于得以重生。


    这场听证会，通过网络直播，传遍了全国。


    上京，施家。


    施梦露也在看着这场直播。


    当看到蓝忘机失声痛哭的那一刻，她受到了巨大的触动。


    她关掉直播，沉默了许久。


    最终，她拿起了电话，拨通了独立调查委员会的内部举报专线。


    “喂，你好。我叫施梦露。”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我，要举报我自己。在我过去的一些研究成果中，存在数据瑕疵和不规范引用。”


    这份坦诚和勇气，非但没有让她名誉受损，反而因为其敢于面对过去的担当，赢得了所有同行的尊重。


    书房外，父亲施甸听着女儿的这通电话，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终于真正长大了。


    金陵，临江别墅。


    谢慕岚也在看着这场直播。


    她看着屏幕上那个运筹帷幄，如同神明般赐予他人新生的男人，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苦涩。


    曾几何时，她也拥有过这样一位神明的全部宠爱。


    是她，亲手将他推下了神坛。


    而现在，他自己，一步步地重新走了上去，接受着万众的敬仰。


    她知道，她与他，早已是云泥之别。


    上京的烂摊子，似乎已经尘埃落定。


    夜深人静时，辛霁华一个人坐在安全屋里。


    他没有为白天的成功而感到丝毫的轻松。吴晗的死，蓝忘机的平反，都只是清除了过去的罪恶。


    但未来的危险，依然像一片阴云，笼罩在他心头。


    他想起了吴晗临终前那句关于U盘的提醒【可能，对你本人有巨大帮助】


    一个已经被联邦抛弃的棋子，为什么会认为U盘里的东西，能对他这个敌人有巨大帮助？


    这不合逻辑。


    除非，U盘里，还藏着联邦的敌人，或者说，许世新本人的秘密。


    辛霁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证物袋。


    袋子里装的，是那枚他从许世新别墅草坪上捡来的袖扣。


    他将袖扣倒在桌上，打开高强度的台灯，又从一旁取来一个高倍电子显微镜。


    他将袖扣放在镜头下，仔细观察着上面那个由交叉的双剑和毒蛇组成的徽记。


    之前，他一直以为这只是某个欧洲小众奢侈品牌的标志。


    但现在，当他将图像放大到数百倍后，瞳孔猛地一缩。


    在那两条毒蛇的眼睛位置，他发现了两个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拉丁字母


    C和 A。


    “C.A”


    辛霁华在嘴里，无声地念出了这两个字母。


    一个早已被他遗忘，却又深埋在他记忆最深处，代表着禁忌与血腥的组织名称，再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a''s Ark (该隐方舟)。


    一个游离于所有国家之外，由全世界最顶级的战争贩子、金融寡头和科技狂人组成的影子政府。


    他们的标志，正是双剑与毒蛇。


    辛霁华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抗的，只是联邦的情报组织。


    现在看来，许世新的背后，吴晗的背后，甚至整个联邦的背后，都站着一个更庞大的黑影。


    他知道，吴晗的死，蓝忘机的平反，都只是这场巨大风暴的序曲。


    真正的战场，在更遥远的地方，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