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儿！”


    文贵人忽然提高声调打断影儿的话，随即又变回之前文文弱弱的样子，柔声道：“昨日收到家书，还没来得及给你看。”


    “当真！”


    影儿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嘴里还碎碎念着：“我就说嘛，玉国既然送了红参过来，不可能一句话都不带给咱们……你也是，昨天怎么不告诉我呢！信在哪儿？”


    “案几，花瓶里。”


    文贵人一动不动，稳如泰山，任由影儿欢跳着跑去找信。


    打开看了三遍，影儿震惊得差点把信撕了。


    “王爷居然娶了祥芝？他怎么能……”


    “他为何不能？”


    文贵人的声音终于冰冷下来，转过头死死盯着影儿。


    “祥芝的姨母是最受宠的贵妃，她舅舅是大将军，手握兵权。王爷若想把太子推翻，迎娶祥芝是最好的选择。”


    影儿要哭了：“可他明知道祥芝对你做过什么！”


    “知道又如何？”


    文贵人笑了，可她的笑容比影儿哭得还难看。


    “我虽然是大将军的女儿，可我娘只是个小妾。你娘更是连小妾的位分都没有。


    在玉国，小妾是任人打骂的贱奴，小妾的孩子也是任人打骂的贱奴。


    别说她只是把我推入冰湖，即便杀了我，也不会有人为了小妾的孩子去责备一个尚书府的嫡女。”


    文贵人慢慢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家乡的方向幽幽道：“玉国只有一位公主，就是贵妃的女儿，此番为了跟大燕和亲，陛下居然会想到我这个小妾之女。


    给我封了公主，又给我母亲抬了位分，为的只是把我送出来？”


    文贵人侧偏过头望着影儿道：“影儿，你该不会真的相信，让我和亲的话，是贵妃提起的吧？”


    影儿的声音弱了许多：“若不是贵妃，还能是谁？”


    文贵人别过头，声音从窗口幽幽传来：“自然是王爷啊！我是王爷给贵妃的投名状，就因为把我推出来，贵妃才能点头让祥芝嫁给王爷啊！”


    影儿虽然猜到了一点，但残忍的话从文贵人口中说出，她还是心疼得哭了。


    跑过来从背后抱住文贵人：“姐姐，你居然什么都知道，那你怎么肯……”


    “傻妹妹，我不肯又能如何？”


    文贵人轻轻拍着影儿的手背，悄悄挥掉睫毛上的水珠。


    “我娘只是小妾，小妾即便被打杀了也不会有人过问。可如今，我娘是平妻。


    她虽然只能住在庄子里，却再不用看夫人的脸色。每年还有五十两俸银和一百斛禄米。


    你娘现在跟着我娘，再也不用胆战心惊地过日子，这些俸银和禄米只要省着点儿，完全够她们一年的嚼用。


    影儿，这样的结局，对我们这样的身份，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影儿还在掉眼泪：“可是王爷他……王爷……”


    文贵人转过身，用帕子轻轻擦拭影儿的脸：“影儿，你当真以为王爷会信守诺言，只要他登基为帝，就接我回玉国，并封为贵妃吗？


    傻丫头，不管我在大燕过得如何，我都是大燕皇帝的女人。即便有朝一日被大燕皇帝厌弃，我也只能死在大燕。


    咱们，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影儿抽泣着问：“姐姐，你……你一早就知道？”


    “是啊，我一早就知道，可我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欺骗自己罢了！”


    文贵人忽然走到隔壁，对着明德帝送来的晋位赏赐喃喃道：“影儿，你说人活着这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影儿跟过来，用手背抹干眼泪，说话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旁人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姐姐跟我活着，是为了咱们的母亲能像人一样站着活！”


    文贵人的手轻轻从成匹的锦缎上滑过，又落到足金的红宝石头面，再到一柄上好的玉如意。


    “影儿，你说得对。咱们这辈子活着，就是为了让咱们的母亲能像人一样站着活！


    王爷即便登基，只要祥芝一句话，他也不会照拂你我的母亲。


    可我若是在大燕成为宠妃，就没人敢动我母亲一根头发！”


    影儿也来了斗志：“姐姐说得对，那咱们还是得跟贵妃斗到底！”


    “不。”


    文贵人笑了：“傻丫头，这几个月的时间你还没看出来吗？大燕的后宫，其实是贵妃的后宫。只有贵妃看上的人，才能在晋位、得宠！”


    “这大燕是陛下的，可陛下是贵妃的！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直接去巴结贵妃！”


    影儿都给绕蒙了：“巴……巴结贵妃？可是贵妃是女的啊！”


    “女的才简单！咱们不用牺牲那么多，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这不好吗？”


    也不管影儿能理解多少，文贵人就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先是以晋位谢恩为理由，去永寿宫走动了一圈。


    接着又说皇上给的赏赐觉得新鲜，但自己用了又觉得暴殄天物，便送来给贵妃把玩，又来了一圈。


    接着就是“恰好”看到贵妃和箭妃等人在玩扑克牌，她“恰好”学得快，就跟着坐下玩了几手。


    箭妃私下问陆云裳：“这个文贵人是怎么回事？”


    陆云裳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说：“可能……是忽然意识到，本宫比陛下好看？”


    原本文贵人施手段的时候，陆云裳还以为她会是个狠角色，没想到这宫斗才刚刚开了个头，文贵人就投诚了。


    不过这样也好，还是那句话：多一个盟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但既然是想要加盟的盟友，就不能白白入伙，总得交个投名状。


    这天刚好收到一封信，陆云裳觉得机会来了，便去撺掇明德帝，让他带自己出宫玩玩。


    明德帝也是个爱玩的，当即答应，走到门口“恰好”遇上了文贵人。


    文贵人要去，陆云裳允许，明德帝便没拦着，左拥右抱带着两个美人一同出宫。


    在街上转了两圈，买了些糕点和新奇的小玩意儿，明德帝问：“午膳可还是要去陆家用？”


    陆云裳却忽然指着前面那条街说：“陛下您看，那边好像在办喜事？既然是喜事，咱们去蹭一杯喜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