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也听到前面吹吹打打的声音，好像还有舞狮，便让德贵去打探。


    “看看是谁家在办喜事。”


    德贵很快回来，神色却有些异样。


    “回陛下，是长平侯家在娶新妇。”


    “长平侯？”


    长平侯没什么才干，现在只挂了个闲职。


    明德帝对这人有印象，是因为在贵妃寿宴上，贵妃跟长平侯夫人悄悄会面被他发现。


    之后贵妃还卖了个关子，说这事儿以后再说，他也就没多问。


    如今想想，或许今日出宫也就是为了这件事。


    明德帝不傻，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


    “长平侯是家中独子，他又没有孩子，这是在给谁娶新妇啊？”


    陆云裳拉着明德帝的手笑道：“陛下想知道，臣妾也想知道呢！不如咱们去看个热闹，顺便喝一杯喜酒。既然是长平侯家娶新妇，陛下也是去得的。不光去得，还是给侯府添光呢，您说对不对？”


    明德帝便顺着台阶下：“爱妃说的是，咱们去看看。”


    还没走到门口，就被看热闹的人群给挡住了路。


    德贵要让人上前清路，被明德帝拦住。


    “朕今日是微服私访，那就不便叨扰民众。几步路而已，朕自己走过去。”


    陆云裳拉着明德帝的左手，文贵人跟在她身后，德贵跟在最后。


    周围还有明卫暗卫几十人，一行人在人群中穿梭，缓缓前行。


    有人嫌他们挤得慌，不耐烦地回头，就对上陆云裳的笑容，当即傻了一样，靠边儿站着，半天回不过神。


    待回过神又忍不住追随她的背影：“这是哪儿来的美人儿，真真绝色啊！”


    “我怎么觉得像是贵妃娘娘？”


    “你可拉倒吧！贵妃娘娘的身份何其尊贵，怎么会来这里！”


    “不对，我也觉着是贵妃娘娘。当年贵妃娘娘跳舞，我是提前排了一天一夜才排到前排，看得清清楚楚！那等绝色，就是贵妃娘娘！”


    走到府门口的时候，里面已经开始拜堂了。


    穿红披绿的长平侯和一女子跪在堂中央，喜婆高呼：“一拜天地——”


    “哟，好热闹啊！”


    陆云裳把“声临其境”打开，即便说话没多大声，也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朝这边看过来，纷纷被陆云裳的美貌惊呆。


    宾客们品级不高，大多不认识贵妃（长平侯也想请些品级高的来捧场，奈何请不动）。


    可他们都认识明德帝。


    见到皇帝亲临，所有人都起身行礼。


    长平侯差点吓尿了，连滚带爬地爬过来，给明德帝见礼。


    “微臣见见见见过陛下！”


    明德帝扫了他一眼：“朕只是路过这里进来讨杯水喝，长平侯怎么吓成这样？”


    长平侯忙解释：“没有没有！微臣不是吓的，是高兴的！陛下亲临，是侯府的荣幸啊！”


    说罢赶忙让人去给明德帝安排座位，又示意喜婆把新娘带回去。


    陆云裳扫了文贵人一眼，文贵人知道，这就是自己该表现的时候。


    当即上前一步挡住喜婆：“哎，等一下啊！本宫虽然不是大燕人，但也对大燕的各种礼节略知一二。


    这对新人刚才一拜天地都没拜完，怎么这么急着把人带下去？莫非陛下来了，这婚就结不成了？”


    老夫人也吓得腿软，要不是有几个婆子搀着，只怕站都站不起来。


    把主位让出来，德贵又上前用帕子擦了几下，才让明德帝和贵妃坐下。


    明德帝的目光从老夫人、长平侯和新妇的身上一一扫过。


    “倒是拜堂啊！怎么不拜了？”


    长平侯吓得跪了，好半天说不出话。


    还是老夫人开口说：“这……这本就是我儿纳的妾室，其实……其实不拜也罢。”


    文贵人不依不饶地问：“陛下，臣妾方才见门口挂着四盏大红灯笼，还有舞狮，排场大得很呢！


    还有这酒席，鲍鱼，龙虾，烤鸭子，可都是好菜啊！那道滑溜鱼唇怕是要耗费上千条鲤鱼才能做出今日这满院子的酒席？


    陛下，在大燕，一个侯爷纳妾，都要这么大排场吗？”


    也不等明德帝回答，文贵人又凑过来问他：“长平侯，今儿这排场，起码得花费几千两银子吧？纳个妾就花这么多银子，你很富有吗？”


    更不等长平侯回答，转头问德贵：“德贵公公，侯爷一年的俸禄很高吗？”


    德贵如实回答：“娘娘说笑了，爵位只是个身份，俸禄其实并不高。若是再加上为官的俸禄，再节衣缩食攒上几年，或许能操办一场今日这样的婚礼。”


    “侯爷官职很高，很赚钱？”


    “娘娘说笑了，侯爷官居六品，俸银还没咱家高呢！”


    “咦？这就奇了怪了！”文贵人扳着手指算计：“一个官职不高的侯爷，纳妾为何要这么大排场？难不成，这妾室的家世很高？”


    德贵又笑了：“娘娘又说笑了，家世很高的女子，谁会给人做妾呢？”


    文贵人晃了晃头，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小步跑到明德帝身边。


    “陛下，臣妾有好多不明白，陛下您能给臣妾讲讲吗？为何侯府要大肆铺张只为迎娶一个小妾？小妾不是给她两匹布，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府就行了吗？为何要让长平侯节衣缩食攒几年银子迎娶？莫非长平侯有什么把柄在这小妾手里？”


    说着又转过头：“喂，我说长平侯，你该不会是作奸犯科，杀人越货的时候，被这女子看到了，所以才不得不娶她进门吧？


    你要是被逼的你就眨眨眼，陛下为你做主！”


    长平侯恨不得给这姑奶奶跪下。


    有您这么尖酸的吗？


    我花我自己的银子娶媳妇怎么了？碍你什么事儿了啊？


    陆云裳的视线在下面宾客里扫了一圈，在吕雉的提示下，点出两个礼部的员外郎。


    “你们二人都是礼部的，不如今日就来给大伙儿讲讲，长平侯娶妻……啊不对，是纳妾，都有哪些越矩之处？”


    礼部这二位也是在员外郎的位置坐了十几年，一直想要找机会升迁却不得要领，今日长平侯相约，才不得不来。


    哪儿成想来了才知道，长平侯犯的是欺君大罪。才想要开溜，明德帝一行人就进府了。


    他们再想溜，门口全是守卫，已经没机会了。


    如今又被贵妃娘娘点名，这两人只能硬着头皮出来，心里恨死长平侯了。


    “回娘娘的话，长平侯今日只说家里办喜事请大家喝喜酒，帖子上倒是没说是要纳妾。倘若是要纳妾，那么只办家宴即可，办喜酒这一项就是越矩。”


    另一位礼部员外郎见同僚三两句话就把他们摘得干干净净，心中一喜，赶忙也附和道：“为妾者喜服不能用大红色，此为越矩。”


    “为妾者头上不能插步摇，此为越矩。”


    “为妾者不能拜天地，只能拜主母，且要主母喝了敬茶才算承认妾之身份，此为越矩！”


    不光是两位礼部员外郎，其他宾客也加入进来，一项项数落着长平侯的越矩。


    长平侯和老夫人冷汗直流，心里却想不出一个应对的办法。


    而林氏此刻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白眼一翻，居然晕了！


    晕倒的方向找得很准，正对着长平侯的怀里。


    文贵人冷笑一声，随即对明德帝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哎呀，新娘子晕了！不过无妨，臣妾会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