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坚智博今天很忙。


    从早上上班开始，他先是整理了森友百货七月份的各项经营数据，确认无误后发送给了林旭。


    紧接着就收到了林旭给他发来的，森友百货的新员工招聘启事。


    打印好后，他就喊上了竹内雅子一起离开总部，两人分别前往了一家分店。


    贴好招聘启事，又匆匆返回了总部，按照林旭的吩咐，开始整理7月份的货品销售数据。


    从中总结他所直接掌管的商品采销部，接下来的工作优化方向。


    不出意外他今天大概是要加班了。


    但饶是如此，意外还是发生了。


    刚张贴完招聘启事，回到总部，还没坐下来工作半个小时的富坚智博，就收到了同样刚回来没多久的竹内雅子，给他发来的消息。


    消息里说，自半小时前开始，森友百货两家分店的客流量出现了增长。


    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里，粗略估计客流量已经上涨了20%，店员们已经快要忙不过来了。


    富坚智博收到消息后，立刻打电话请示了林旭。


    随后又向竹内雅子转达了林旭的指示，喊今天休息又愿意加班的店员回店里应急。


    转达之后，富坚智博眉头微皱陷入了思索。


    思索片刻后，他起身叫上竹内雅子，两人一起再次离开总部，驱车朝着森友百货的银座店赶去。


    在车上，富坚智博向竹内雅子传达了他拉对方再次去店里的意图。


    竹内雅子默默听完，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富坚桑觉得…两家分店的客流量突然增加，和我们不久前张贴的招聘启事有关？”


    “没错。”富坚智博认真点头，“森友百货的客流量之前一直都很平稳。


    “今天却在我们刚张贴完招聘启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点，突然增加，增量还不小。


    “很难不让我认为这两件事情当中有所关联啊。”


    “富坚桑的想法也有道理。”竹内雅子语气迟疑，“可是招聘启事…和客流量，这二者联系在一起，无论如何都让人觉得，稍稍有些牵强呢……”


    “所以我们现在才要去现场查看情况呀！”富坚智博语气有些激动，


    “去看看林桑为什么，单单凭借一张那么简短的招聘启事，就能让森友百货短时间内客流量增加20%的！”


    竹内雅子闻言，在心里默默说道：他们明明还没抵达现场，富坚桑已经坚信森友百货的客流量猛增，全都是因为林桑让他们新贴的招聘启事了啊……


    没错。


    富坚智博虽然也完全想不通，招聘启事和客流量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但他已经无比确信原因肯定是招聘启事了！


    他现在对于林旭有着一种近乎盲目的信心。


    就算想不明白原因，他也觉得一切肯定都是因为林旭。


    至于原因……他们现在不是正要去找吗？


    身为森友集团最高负责人，不久之前面对着店员的提问，却啥都回答不上来，只能找借口开溜的富坚智博，此刻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今天他一定要弄清楚林桑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他不能再等到做错了事情，开始挨骂的时候，才理解林桑的想法了。


    作为最高负责人，他应该像深田小姐那样，和林桑保持相同的思路，不用吩咐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林桑这回可是把做了什么事，以及结果全都摆到他眼前了。


    这简直比简单难度还简单难度。


    如果这样，他连过程都搞不清楚，那他这最高负责人自己都要没信心继续做下去了。


    心存疑虑的竹内雅子，看着已然把斗志全都写在了脸上富坚智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了。


    竹内雅子同样认为林旭很厉害。


    但还是对林旭凭着一张招聘启事，就能让森友百货突然增长了20%的客流量保持怀疑。


    ——如果竹内雅子知道，林旭在她和古美门君介确定关系的那天晚上，具体都做了什么，这时候的怀疑或许能少上不少。


    两个人各怀心思，一路赶到了森友百货银座店。


    随即两人按照刚才在车上商量出的方案，分头行动，进到店里，混进了比之前变得拥挤了不少的顾客们当中，默默观察情况。


    半个小时后，富坚智博和竹内雅子再度汇合在了一处，开始交流起了刚刚的观察收获。


    “竹内小姐，你发现原因了吗？”富坚智博面带期望地首先开口问道。


    竹内雅子摇摇头，心说刚才富坚桑不是比我更肯定，一切都是林桑那张招聘启事的原因吗？


    怎么这时候反倒先问起她来了？


    富坚智博肯定是肯定，但作为所有高管里，被林旭训斥过最多次的选手，他天资愚钝啊！


    看来竹内小姐的领悟力也没比自己强多少……


    富坚智博在心里慨叹了一声，表情有些失落地开口说道：


    “我看了半天，除了人变得多了一些，实在是没看出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


    “顾客们也还是像从前一样逛街，挑东西。


    “就很平常的样子……”


    都这样了，他居然还是完全揣测不到林桑的想法。


    难道自己真的不适合当森友百货的负责人吗……


    就在富坚智博表情变得失落的同时，刚刚听完他说的话的竹内雅子，却是心中一动，表情变得认真了几分。


    “富坚桑，您刚刚有看到，顾客去向店员询问他们的收入，和工作待遇问题吗？”竹内雅子开口问道。


    富坚智博回过神来，动作缓慢地点了点头：“啊，我看到了好多个。店员也都是按照林桑的吩咐回答的，回答完问题以后，那几个顾客就继续去逛了。”


    “我也看到了好多个，也都和富坚桑描述的情况相同。”竹内雅子点点头，灵魂发问，“富坚桑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富坚智博表情纳闷，“哪里奇怪了？”


    “人数。”竹内雅子目光思索，“不觉得人数太多了一些吗？”


    “毕竟森友百货的店员薪水比较高，大家会觉得惊讶也很正常吧？”


    富坚智博并不觉得这是有多不正常的事。


    竹内雅子闻言再次摇了摇头：


    “富坚桑，这里是银座。


    “并且招聘启事刚刚张贴还不足一小时的时间。”


    富坚智博没听懂竹内雅子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他扬着眉毛，小心翼翼开口道：“所以……？”


    竹内雅子摇摇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或者说她其实也说不清自己想表达什么。


    她并不擅长逻辑分析，只是隐约觉得刚才她看到的，询问店员收入的顾客多得有些不合常理。


    竹内雅子的感觉没错，她刚才对富坚智博说的那两点也没错。


    她想要传达的逻辑其实是这样的：


    虽然森友百货的基层员工薪水很高，远超同行。


    但这里是银座，在这里多得是薪水远超同行的职位。


    正如东京的薪资水准比霓虹其他城市要高，银座的薪资水准比东京的其他区域要高，也是非常理所当然的。


    竹内雅子从前在奢侈品店做的导购员，收入水平就不是一些普通商场、普通专柜的导购员能比的。


    所以说，刚刚那些询问森友百货店员们收入的顾客里面，绝大部分应该都不是出于惊讶。


    而又因为招聘启事才刚张贴不到一个小时，看到招聘启事的应该更多是来银座逛街，恰巧看到的游客们。


    所以询问店员的那些顾客们，绝大部分应该也不是对这份工作感兴趣，前来进行应聘前的考察。


    既不是出于惊讶，也不是出于向往，却又有着那么多顾客主动去询问店员森友百货的员工收入。


    那事情可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但竹内雅子只是能通过直觉察觉到其中有些不同寻常，却没办法用语言总结出来，究竟是哪里让她感觉不太对。


    所以面对着富坚智博的“所以？”，她尝试着思索了一阵，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说不上来。”她不好意思道，“不过我现在也开始有些相信，一切都是老板的手笔了。”


    富坚智博之前对店员说，森友百货的老板是谁，是森友百货的最高机密，真的是一点都不夸张。


    现如今，森友百货的各位高管们，已经全都熟练掌握，在提到林旭时，当面和背后喊林桑，有别人在场装不认识，在公众场合指代他时叫老板的诡谲行事作风了。


    一开始大家都还有些不习惯，无论是听还是说都不习惯，但经历过上周的度假以后，众人也都差不多习惯下来了。


    富坚智博：……


    合着这么半天，竹内小姐就只是得出来了这么一个结论吗？


    他还没来之前就已经肯定，这些是林桑的手笔了好不好？


    他真正想知道的是，林桑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不过，虽然竹内雅子没能提供出太多有价值的情报，但有了她这位同事的认同，也让富坚智博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细细思索了一下竹内雅子刚刚的话，似乎隐隐约约从中找到了一点感觉。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能让我们理解老板究竟做了什么。”富坚智博开口说道。


    竹内雅子闻言目光一亮：“富坚桑有什么好办法？”


    “不是好办法。”富坚智博摇头说道，“是笨办法。


    “我们去店门口守着，等一个被招聘启事吸引进来的顾客，然后我们就一路跟着对方，把对方进到店里以后的整个过程经过全部观看一遍，说不定就能发现原因了。”


    竹内雅子想了想，点头说道：“好！我们就按富坚桑您说的办法做！”


    两人立刻动身重新回到了森友百货的大门处。


    站在门旁不远处装作聊天的样子，耐心等待起来。


    结果俩人的耐心压根就没用上，他们刚出去片刻功夫，就注意到了一位从森友百货门前经过，看样子原本并没有打算进去逛的男人。


    那人余光瞥到了门口张贴的招聘启事，脸上忽然就露出了好奇的神色，脚步一拐走进了森友百货的大门。


    “我们现在跟进去？”富坚智博压低声音问道。


    竹内雅子迟疑摇头：“我觉得还是再等等。”


    那人只是看了一眼招聘启事，忽然就变得有兴趣了，这让竹内雅子觉得他或许真的是对工作感兴趣，不是他们要观察的那类人。


    富坚智博闻言点点头，再度耐心等待了起来。


    结果很快又走进去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顾客，表现也都和第一个男顾客如出一辙。


    竹内雅子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判断可能有误，于是在第五个如此表现的顾客出现时，她不再迟疑，和富坚智博一同默默跟了上去。


    富坚智博快走两步，来到了观察对象的身侧位置，以便更好的观察对方脸上的表情。


    他观察到那名男顾客，在走进大门以后，双眼骤然间睁大的一瞬，先是抬头扫过了森友百货的内部整体，随后又望向了前方密集的顾客。


    旋即脸上感兴趣与好奇的神色变得愈发浓郁，转而看向了不远处电器区站着的店员。


    仔细观察到了整个过程的富坚智博心头一栋，心中似乎隐隐有所领悟。


    可还不等他想清楚，那位男顾客已经朝着前方的电器区迈步走去。


    富坚智博也只得暂时压下思绪，迅速跟上了对方。


    他看到那人在走入电器区以后，目光先是在区域内的商品上面随意打量，片刻后目光忽然聚焦到了其中一个冰箱上贴的价签上面。


    随后把头凑上了前去，仔仔细细地看了片刻，然后又转身看向了其他的商品。


    看过几个以后，那位顾客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对着面前的冰箱拍了张照片，站在原地对着手机操作起来。


    富坚智博不知道那位顾客在手机上干什么，只看到对方操作了一会儿，忽然又抬起头，再度对着另外一个商品拍了张照片，然后继续低头操作。


    如此重复三次以后，那位顾客表情变得惊讶，目光离开手机，开始在四下逡巡。


    富坚智博见状赶忙装作仔细查看商品的样子。


    装模作样了片刻，估摸着对方应该不在看自己了，他才小心翼翼地将目光重新向着那名顾客刚才所在的位置看去。


    结果啥也没看到。


    跟丢了！？


    富坚智博心里一慌，赶忙抬头四下打量，直至在人群中找到了竹内雅子的身影，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到了他们再跟的那位男顾客，这才安下心来，快步朝着对方身边走去。


    再度接近到顾客身旁，富坚智博发现对方似乎正朝着电器区的店员方向走去。


    他赶忙又落后了两步，以免被店员认出来，使得旁观计划出现变数。


    继续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走在对方身后。


    几步之后，那位顾客走到了店员身前，开口和店员说起了话。


    富坚智博若无其事地晃悠到了两人身旁，只听到了两人对话的后半段。


    “……很抱歉，客人，福利待遇方面我们是不可以像客人透露的。”店员熟练且开心的声音传到了富坚智博耳朵里。


    刚刚不还在看商品吗？怎么忽然就跑来问店员薪水了啊？


    这为啥啊！？


    富坚智博很是纳闷，他脑海中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位顾客从进店开始的所有举动。


    忽然，他瞪大的双眼，感觉好像有一道电流窜过了自己的脑袋。


    富坚智博不在偷听顾客和店员的讲话，迈步走到了竹内雅子面前，语气有些恍惚地开口说道：“竹内小姐，我好像明白了。”


    自己真是愚钝啊。


    还以为这次是林桑又设计了什么高深莫测的宣传策略。


    还以为林桑已经对他这个负责人彻底失望了，才完全不和他解释说明一句。


    原来林桑什么都没对他说，是因为林桑认为不需要对他说。


    更因为该说的，林桑很早之前就已经对他说过了。


    ——早在双木酒吧开业之初，林桑第一次拿着森友百货所效仿的前身资料，交到他手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