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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重生80之先赚一个亿

    第141章 三套蓝宝石


    “明白, 这件事是重中之重, 我一定办好!”林哥也感受到了电话那边语声的凌厉和杀气, 急忙回应。


    “不,这其实不是重点。”封睿的声音更狠,短促地冷笑一声, “我真正想对付的,是那个叫方德鑫的凌友会社的副经理。林哥,刚刚不是叫小何趁乱在大堂躲着, 拍了他们衣衫不整被抓的照片吗?找出方德鑫的特写, 给我洗出来几百张,我要这些照片和嫖娼处罚书一起, 散发到他生活的一切场所!”


    他狠狠咬着牙:“日本总部、东申分公司、家里、亲戚朋友、街坊邻居——我要这个人身败名裂,丧失一切。他下一份工作找到哪里, 这些照片就给我送到哪里!”


    林哥完全没有多问,立刻沉声道:“明白了, 你放心吧邱老弟,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挂上电话,他身边的小何也一直凑过头听着电话, 闻言吐了吐舌头:“哎呀我的妈, 邱小哥平时看着那么沉静温和的一个人,刚刚这些话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一招一式,说是缜密凶狠都是好听了,说是毒辣都不为过啊!”


    林哥淡淡瞧了他一眼:“那是你没瞧见他在俄罗斯亲手杀歹徒呢,呵呵。”


    假如说小何还是只见过邱明泉的菩萨心肠, 那他自己可是亲眼看见过这个小家伙的霹雳手段。


    在那个深夜的白桦林里,邱明泉持枪射杀歹徒的冷酷身姿,到现在还经常浮现在他眼前呢!


    小何缩了缩脖子:“原先想象不出来的,可是刚刚听这一大段,我信了!”


    林哥肃穆了脸色,一边开着车,一边冷声道:“邱老弟是我们最大的合伙人,我宁可他对敌人有手段、狠得下心肠。总好过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


    小何也严肃起来:“林哥,我懂。咱们现在在这里创业,其实不比干国际倒爷轻松,有邱老板这样的人罩着,是大好事。”


    “所以他交代的事,我们得百般精心办好了,懂吗?”


    “懂!放心吧林哥!”……


    另一边,封睿同样在悠悠开口:“是不是觉得我太狠了一点?”


    邱明泉沉默了片刻:“并没有。中岛是真心想致我于死地的人,我们碍于法律不能真的杀他,把他赶回国已经算是仁慈了。杜强自己作风淫乱,被学校处罚也是应得的。”


    他的声音也微微冷了:“至于方德鑫,我甚至希望他更惨一点。”


    上辈子的事他虽然没有亲见,可是一想到这个人渣那样作践他亲爱的姐姐,还害得向城入狱退学,就恨不得把这个人渣碎尸万段!


    “你虽然觉得我做的都对,可是假如换了你,你恐怕就到此为止了,这些后续的斩尽杀绝,你连想都不会想。”封睿淡淡道,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叩着方向盘,“对吗?”


    邱明泉沉默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对。”


    “所以,我要亲自做给你看。看到了吗?对付坏人,不要被动迎接,而是要尽可能早出手、早防范。”封睿的语气柔和了些,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寂静的街道和车厢里,显得格外温存,“明泉,你太善良了,而这个世界对善良的回报是变幻莫测的,并不是一定都回报以善意和美好。”


    邱明泉静静听着,半晌才问:“好,我知道了,可是你为什么忽然想说这些?”


    这些年,这个人明明都是最喜欢自己解决问题,然后得意扬扬地炫耀和骄傲的。


    “不为什么,我只是想叫你多学一点。”封睿轻轻笑了笑,那笑意有点模糊和陌生,映在白色帕杰罗的后视镜里,“我总不能一辈子帮你做这些决定。下一次,你要学着自己狠一些、更多地保护自己一点。”


    邱明泉忽然开口:“有你在,我不用学也行的。”


    这气氛和对话如此平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忽然叫他有点奇怪的心慌,他又迅速补充了一句:“我们有过契约的,你说要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不想学这些。”


    “啊……是啊。”封睿轻轻笑起来,“说好在一起一辈子的,等你老了,我们一起投下一辈子的胎。”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笑道:“可是到时候,你脖子上的玉石总会被发现吧?我可不想被摘下来,然后孤零零地被你的儿子孙子放在哪里供着。你答应我,事先立好遗嘱呗,到时候带着我一起进火葬场。”


    听不到邱明泉的回应,他又自顾自地道:“你得找靠谱的晚辈做这事,别到时候不听你的,我这玉可珍贵着呢,别到时候私自昧下来,要留个念想啥的。或者你临终的时候,亲手把我给砸了也成。”


    “封睿。”邱明泉忽然猛喝一声,“不要说了!”


    他的声音带着奇怪的沙哑,令得正在自言自语的封睿终于停了下来。


    “我不会有儿子孙子的。”邱明泉哑着嗓子道,“我这辈子,不会和女人结婚。”


    封睿怔了一会儿,忽然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是我妨碍了你吗?也对,以后总不能你新婚之夜,还带着我吧?”


    他笑得轻松而随意,可是邱明泉却冷冷地打断了他:“我不喜欢女人。我前世没有谈过恋爱,和男人和女人都没有。这辈子我也没有对什么女孩子动过心。”


    封睿不知道何时已经将车速降了下来,车窗外,街道上已经渐渐没了行人,只有少数的夜行车辆迎面开过,远处有稀疏的霓虹闪烁。


    “别傻了,还是……要有人陪伴才好的,人生那么长。”封睿的声音有点怅然,目光凝视着远方黑沉沉的夜。


    “你前世有人陪伴吗?不还是孤家寡人一个?”邱明泉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哀乐,“那有什么资格现身说法,劝人家成家立业?”


    封睿一怔:“我……我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性格强势,生性冷漠,你和我相处这么久,没有感觉吗?”封睿轻叹一口气,“所以我这样的人,不需要感情也可以活的肆意潇洒。你呢?你一直心地柔软又感性,你这样的人啊……还是应该好好地谈一场恋爱才对。”


    有人真正地陪在他身边,肌肤相亲,挽手前行。


    天冷时互相帮对方披上衣裳,下雨时帮对方送去一把伞,晚归时有人帮着留一盏灯,开门后,是一张带着温存笑意的脸,暖暖地张开温暖怀抱。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身边一道残魂陪着,永远就像在和一个智能机器人对话。他曾那样信心满满说要送他一生富贵,可是这样的人生,真的算得上圆满幸福吗?


    邱明泉半天都没有再回答他。


    “封睿,你答应过的事,不准不算。我说过的,这一辈子都不在丢开你,你也一样,会保护我一辈子平安顺遂。”很久以后,他才低低道,“你可是个一言九鼎的大总裁,说过的话,是要驷马难追的。”


    封睿终于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肆意:“好了好了,你那是什么口气,好像搞得要生离死别一样?放心吧,无论你结不结婚、恋不恋爱,我都还是你的二十四小时贴身无敌系统加外挂!”


    ……


    刘东风坐在自家新买的宝马车里,心神不宁地不时往车窗外向家的小洋楼看。


    “别看了,人家明丽说了,换件衣裳,最多五分钟就出来,瞧你这坐立不安的样子。这么没耐心。”后座上,刘媛媛拿着精致的小化妆镜,扑了扑粉底。


    “知道知道,我没不耐烦。”刘东风心不在焉地哼哼,“比起你每次出门都得化妆半小时,人家向小姐真是省事多了!”


    刘媛媛又在唇上补了次口红,终于把小镜子收了:“人家那是天生皮肤好,美人胚子出门当然省事!我们这脸上稍微有点小斑点、小干皮什么的,那不打理能出门见人吗?”


    刘东风呵呵了一声:“可得了吧,都是瞎折腾。明明红扑扑的脸,非要泥墙一样涂得雪白,白了也就白了,又要重新弄一层什么红的上去——我说你们这些女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刘媛媛气得直笑:“闭嘴!遮住的是红血丝,扫上去的是腮红,完全就不一样的懂不懂?待会儿人家明丽来了你可别胡说八道,叫人家笑话。”


    “嘘——”刘东风忽然紧张地扯了扯脖颈上的领带,坐端正了。


    向家小楼的门口,向明丽一身浅蓝色的短袖长裙,正推开门走了出来。


    刘媛媛赶紧打开车门,冲着她招手:“明丽,快来快来!”


    两个女孩子年纪相仿,刘媛媛比向明丽大了两岁,两家人因为邱明泉的关系熟悉了起来,一来二去地,两个女孩子就成了好朋友。


    一个清冷温和脾气好,一个活泼好动爱说话,正好性格互补,向明丽寒暑假回来,和同学倒玩得不多,反而经常约了刘媛媛一起上街购物喝茶。


    向明丽弯腰上了车,从外面依旧炎热的空气乍一钻进开足冷气的新车,就忽然打了个喷嚏。


    刘东风端端正正坐在驾驶位,穿着身做工精良的高级衬衫,前面正正经经地系着同样的高级名牌领带。


    平时他就是典型的大直男一个,天天什么简单方便就穿什么,T恤牛仔裤简直就是最爱。


    可是自从这几年家里有了钱,她妈刘琴花和妹妹刘媛媛就是做美容美发的,哪里容忍得了家里的父子俩邋遢,早就变着花样给他打扮,搞得刘东风衣柜里全是整排整排没拆标签的名牌衣裳。


    今天也不知道太阳从哪边出来了,一大早的,就看见他在衣柜里挑来挑去,把没拆标签的衬衣和裤子都翻了个遍,最终还是两眼一抹黑,只有硬着头皮叫妹妹来帮忙,这才搞定了身上这套打扮。


    可别说,刘媛媛的眼光可是时尚得很,一套搭配得当的衣服一上身,衬得小伙子精神百倍,身上那种铁血刑警的味道淡了,倒显出了点帅气英武的精英模样。


    他一见向明丽打喷嚏,立刻把空调开小了点,从后视镜里看着刚上车的女孩:“是不是有点冷?”


    向明丽穿着身极薄极轻的乔其纱真丝裙子,浅蓝的颜色清爽又雅致,衬着她吹弹得破的肌肤,脸上也没有什么汗,看着格外冰肌雪肤似的。


    “没什么的,就这样挺好。”向明丽脸微微有点红,一小抹红晕浮上双颊,粉粉的犹如一朵初绽的桃花。


    旁边刘媛媛格外羡慕地看着她:“明丽你的皮肤是真好,我哥刚刚嘲笑我涂腮红是多此一举,还拿你举例子呢。的确,还是你这种自然的白里透粉好看。”


    刘东风吓了一跳,立刻面红耳赤道:“我没有背后乱说人家啊,向小姐你别听我妹胡说!”


    向明丽脸上更红了,低声道:“没事呀。”


    刘东风赶紧发动了崭新的宝马,正襟危坐地向着淮海路开去。


    后座上,两个女生小声地嘀咕着悄悄话,刘媛媛忽然拍拍头,从小包里拿出来一个盒子:“我前几天去香港进货,顺便带回来的护肤品套装,这个牌子的挺好,送你的!”


    向明丽赶紧推辞着:“不用了吧,我和我妈用这个都不多,家里还有上次我妈法国带回来的一堆呢。”


    虽然韦青和向明丽平时在这些上面花心思都不多,但毕竟是家境优渥惯了的,见的用的都是好东西,韦青上次出国讲学,顺手从机场免税店带的护肤品也都是毫不手软,毕竟家里还有个娇嫩的姑娘呢不是?


    刘媛媛不由分说就往她包里塞:“你不拿着,那下次我也不收你的礼物了!”


    向明丽没办法,也就微笑着收了下来:“好,谢谢媛媛啦。”


    前面,刘东风一直悄悄看着,实在忍不住就插了一句嘴:“向小姐你别听我妹妹的,往脸上涂那些化妆品,一点也不自然。”


    刘媛媛在后面狠狠地翻了个大白眼:“哥你个白痴!这叫护肤品,和化妆品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都是往脸上涂的。一个出门用,一个在家用,我知道的。”刘东风煞有其事。


    刘媛媛尖叫一声:“可闭嘴吧我的好哥哥,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向明丽抿着嘴,看着他们兄妹俩互相吵吵闹闹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人家向小姐天生丽质的,不用你这些东西更好呢!”刘东风被妹妹挤对得急了,脱口而出,“你长得丑有什么办法,用几千块一瓶的东西也不会变美女啊!”


    刘媛媛倒吸一口冷气,气得扑过去就想捶他,向明丽在听到那句“天生丽质”时就红了脸,赶紧一把拉住她,小声道:“你哥哥在开车呢,不要闹啊,危险。”


    刘媛媛这才消停了些,咬牙切齿地:“刘东风我告诉你,你完了!以后没人帮你出门挑衣裳了,我再惦记着帮你买东西,我就是小狗!”


    “你本来就是属狗的,没错啊。”刘东风嘿嘿一乐。


    向明丽微笑着听着他们兄妹斗嘴,心里微微地浮起了一些若有若无的羡慕。


    她有两个弟弟,可是向城从小就敏感,不太敢像别家亲姐弟一样黏着她,而这个新认回家的亲生弟弟,就像个小大人一样,成熟稳重又有担当,更不会像刘家兄妹这样打打闹闹了。


    没多久,车就开到了淮海路上。刘东风的车停到了“鎏金宝阁”的门口,带着两个女孩子进了门。


    一进门,服务员就一眼认出了刘东风,立刻笑吟吟迎上来,殷勤无比地向着他们一行人鞠躬:“刘先生您好,您那几套蓝宝石首饰的设计图已经出来了,请这边。”


    刘媛媛拉着向明丽的手,兴奋地随着营业员往里面的贵宾室走,小声道:“哎你说我哥这人吧傻乎乎的,可是傻人还真有傻福呢!竟然叫他走了这么大个好运,一开始回家跟我妈和我说,我们都不信呢!”


    向明丽早就听她说了那块蓝宝石的事,心里也是觉得好奇又新鲜。


    她们去俄罗斯这一趟,一路上也是看到不少那种摆放着原矿石卖的小摊子,可是谁也没有想过要真的下去买一块,而实际上,就算真有人去买了,极大的可能也是废料一块,哪有随便打开就是里面裹着上好宝石的美事呢!


    “我哥啥审美都没有,怕糟蹋了东西,所以叫我们帮着来定定款式。”刘媛媛和她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她约了向明丽,主要就是来确定宝石套装设计图纸的。


    一进门,上次的吴经理已经早早候在里面,一见他们,立刻笑容可掬地请几个年轻人落了座。


    很快,厚厚的一本首饰款式图册已经送了上来,吴经理笑着道:“我就先介绍一下了,这些传统的款式,都是经过多年的审美检验的大众款。戴着出去绝对大方又经典,您那些宝石料子好,我觉得就用这些基本设计也是很好的。缺点呢,就是说不定会和别人选的重了样。”


    他拿出了一套图纸:“这是我们店里的专业设计师帮你们设计的基础款,我个人是很推崇这种不夸张、也不落伍的设计的,主要是选这款,我们不另收设计费,就含在加工费里了。”


    他又指了指手边另外几套手工的设计图纸:“还有一种选择呢,就是专门请著名的设计师针对宝石特点,做一些与众不同的设计,这就要另外收费的,价格不等。几位要是有兴趣,我这里有几位设计师以前的作品手稿,你们可以看看。”


    他当然首先把画册递给了刘东风,刘东风接过来认真地翻看了一会儿,终于茫然地抬起头:“有区别吗?……虽然样子是有点不同,可是戴在脖子上,我觉得离得远点看,全都一样吧?”


    吴经理哈哈一笑:“是啊,对很多男同志来说,还真的没区别!要不叫两位小姐——”


    刘媛媛一把接过画册,没好气地把刘东风推到了一边的沙发上:“哥,麻烦您坐这喝点茶,我们来吧!”


    两个女生兴致勃勃地看着图册,一看,这就是小半天。


    刘家是新晋富贵,无论是刘琴花还是刘媛媛,其实都没有太多值钱的首饰,家里最多的也就是这两年添置的一堆黄金饰品之类,乍一看这满目华彩的珠宝画册,刘媛媛就看直了眼。


    向明丽出身更加清贵些,家里也有些韦青从娘家带来的好东西,都是上等的羊脂玉还有老翡翠之类的中式珍宝,这种豪华宝石类的却也不多见。


    女孩子毕竟都是爱美,无论是在外面风风火火的女强人刘媛媛,还是在学校里专心科研的向明丽,看到这些华光璀璨的红宝蓝宝,也是觉得美轮美奂,不忍移开目光的。


    看了半天,两个女孩子还是决定不下来哪一套最合眼缘,旁边的吴经理看过太多这样犹豫的女性,不由笑了笑,和气地建议:“要不,咱们把裸石拿来,放在这些纸样上摆着看看,更加直观点?”


    “好啊好啊!”刘媛媛高兴地应着,她到现在还没真正看过这些蓝宝石呢!


    吴经理立刻出去,不一会儿就从保险柜里拿进来了三个硕大的盒子,刚刚打开了第一个,室内就忽然有幽蓝光泽一亮!


    纯黑的黑丝绒垫布上,一套蓝宝石套装镶嵌在白金的材质上,在高强度射灯下闪烁着神秘的宝光,一时间流光耀眼,烨烨生辉。


    “啊……不是还在挑样式吗,怎么都做好了?”刘媛媛惊讶道。


    “放心吧,这不是真的白金,而是模具。就是虚虚地放在上面,没有真的把宝石固定下来。”吴经理急忙解释,“现在打样的这一套就是我们公司的设计师做的,想着叫你们瞧瞧而已,很多时候,这首饰要上身才有感觉呢!”


    刘东风也被吸引得跑了过来,这一瞧,就算是对这些东西没啥感觉的大直男,也一下子被晃得睁大了眼。


    “我上次看到的我的宝石,哪有这么好看!”他吃惊地叫了一声。


    吴经理忍不住就笑了:“原石没打磨没抛光,那哪能光彩夺目呢。质地好的宝石,只有做成成品首饰,那才能从粗玉变成连城璧呀。”


    纯色的黑丝绒底上,放着一套成套的首饰,全都粗镶在和真白金毫无二致的模具上,静静闪烁。


    吴经理戴上白手套,指点着:“您那一大块料子,除了几块主体晶石体积大以外,背面还有不少小的伴生晶体,按照切割出来的大小,上次和您商量过的,搭配着一共能做出来大约三套。两套小的是日常套装,平时出街会友、普通应酬都很适合,不算太张扬,但是宝石料子好,已经足够高贵夺目了。”


    这是套包含了一个白金镶的硕大主石吊坠,配着同样大小的宝石戒指,另外配了一对样式简洁的耳环,看上去简洁大气,四颗主石都体积很大,在灯光下显得贵气逼人。


    “这一套给年纪大一点的人戴,是不是挺好的?”刘东风犹豫着问。


    吴经理立刻含笑点头:“那当然!这一套大气庄重,非常适合年纪大点的贵妇,或者年轻女子出席那些比较庄重的场合,也是极好的。”


    刘东风嘿嘿一乐:“那就定了,也别改样式了,这一套就给咱妈!”


    吴经理又打开了第二个盒子:“这一套呢,就是特意做得年轻活泼些,设计上没有用那么多大粒的宝石,可是时尚感就强得多,非常适合年轻女孩子带。这可不是吹嘘,这样一套年轻点的女性戴出去,回头率可是百分百。”


    刘媛媛和向明丽两个人的眼睛,果然亮了。


    这一套明显没有那么硕大的主石,却是做成了一条年轻时尚款的颈链,整整七颗小一点的蓝宝石围成一圈,旁边点缀着一粒粒上好的碎钻。配套的也不是戒指,而是做了一条完全同款的蓝宝石手链,五颗同样大小的蓝宝石围成一条,再配上一对同款的耳扣式的耳环,又俏皮又明快。


    “哎呀这个好看,日常出街戴都可以哎!”刘媛媛嚷嚷着。


    吴经理惯于察言观色,刚刚听到她叫刘东风哥,再看两人相貌,也就知道了她的身份,急忙撺掇:“刘小姐试试戴一下,肯定好看的呀!”


    向明丽笑着帮刘媛媛挽起头发,帮她试着戴上了身,果然,刘媛媛也算是年轻青春,肌肤虽然没有向明丽那么姣好,也毕竟是二十来岁的姑娘,这一套质地上好的宝石首饰一戴上,就比在盒子里更美上了几分。


    “真好看呀。”向明丽由衷地赞美道,“就这个款式特适合你,平时出去上班都可以戴呢。”


    的确,这一套明显就是时尚年轻风格的,考虑了不同时间和场合的佩戴多样性,要是嫌全戴上有点隆重了,只带条颈链搭着手链,或者单独配着耳环都挺叫人眼前一亮。


    刘媛媛在明晃晃的镜子里左看右看,美滋滋地道:“我也觉得挺好,没啥好改的了。”


    吴经理在旁边就笑了:“刘小姐好眼力,这一套虽然不是外面的知名设计师的手笔,但是也是我们店里最好的独立设计师做出来的了,毕竟专业人士呢。”


    刘东风左右端详了一下妹妹脖颈上的宝石链,大手一挥:“我妹戴着还真好看,别摘了,这一套就是你的呗!”


    刘媛媛尖叫一声,乐不可支地捶了哥哥一下:“行,算你有点良心。”


    向明丽抿嘴一笑:“还是要摘的,这是模具啊,还没真的镶嵌呢。”


    话还没说完,身边刘媛媛的眼睛就直了——吴经理手边的第三个盒子已经打开了,这一个盒子明显比另外两个要大,这一开,才是真正的华光闪烁,满室幽光!


    纯黑的黑丝绒上,一套豪华至极的蓝宝石首饰套装静静躺在那里,几十颗蓝宝石围成一圈,下面搭配着大颗的钻石,最下方是一颗硕大无比的吊坠主石,由于体积大,所以切割出来的切面格外多,光线一折射,就比普通的小宝石的光彩更加幽蓝神秘,华光四射!


    同样地,旁边配的一对长款蓝宝石耳环也是豪华晚装款,不仅主石颗粒大,配饰的钻石也大颗许多,在强光下就显得格外闪烁。


    ……一条豪华手链、一枚硕大宝石戒指、一对晚装耳环、一条豪华晚装项链!


    而这一套,无论是宝石的大小和总数量,还是辅材钻石的体积和数量都比另外两套华丽了太多!


    两个女孩子一时都被镇住不说,就连刘东风都呆了一下,半晌才由衷地吐出一句:“哎呀,还真没想到!”


    刘媛媛深深吐了口气,小心翼翼伸出手,双手拿起来那条晚装项链:“哎呀我是真的有点自惭形秽了,都不敢戴!”


    她说的还真不是客气话,这一套首饰显然有点太过华贵,一般的姿色戴上去,似乎都有点压不住的感觉。


    吴经理可是会说话的人,立刻笑道:“刘小姐那么美,戴什么都配得上的。只不过这一套的确不适合平常的场合,就算是主人家也多是放在保险柜里的。假如戴出来,那必然得是婚礼、上流社会聚会、或者是极其重要的场合,还得配着华服丽妆,才相得益彰呢!”


    刘媛媛忽然眨眨眼,殷勤地捧着项链:“我太想看看效果了,我戴不合适,有人绝对配得上啊!来来,明丽试一下,你皮肤那么白,气质又好,戴着肯定特别美!”


    她不由分说地就帮着向明丽往脖子上套,向明丽吓了一跳,生怕推拒拉扯把这还没镶好的宝石弄掉了,只得僵硬着脖子任她帮自己戴上。


    没一会儿,整套豪华晚装蓝宝石首饰已经全部佩戴完毕,向明丽今天本就穿了一条气质高雅的裙装,领口开得又偏低,正好能堪堪露出整条项链,玉颈修长,肌肤雪白,配着那幽蓝华光和钻石闪烁,真是分不出人为珍宝添了颜色,还是珠宝为美人增了光彩。


    刘东风怔怔看着身边的女孩,好半晌都移不开眼睛似的,一直把向明丽看得满脸红晕,低下了头。


    刘媛媛在一边悄悄瞥了一眼两个人,忽然道:“啊,我想去一趟卫生间,明丽,你先别摘啊,我还没看够呢你等我回来再看看!”


    说完,她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只剩下了刘东风和向明丽面对面地站着。


    “向小姐觉得这个……好看不?还是这样好看?”刘东风没话找话,随手指着旁边的一套设计图问向明丽。


    向明丽也就认真地看了看:“我觉得,这套钻石小点的好看些。”


    吴经理立刻凑上来:“哎呀您好眼光,这套宝石因为太华贵,我们不敢配小粒的钻石,总怕顾客觉得档次不行。可其实呢,这么满镶小碎钻的数量太多了,材料价格也同样不菲——它叫作‘星空深海’,是一位独立设计师的手笔。我也觉得很有新意!”


    的确,这一套设计图和向明丽脖子上的大相径庭,所有的配钻都是极小的碎钻,但是数量极多,围绕在硕大的蓝宝石主石边上,就像是深海上空的繁星,一眼看去,就隐约觉得静谧深远,寂寥神秘。


    刘东风看了看,也直觉地觉得真美,立刻向着吴经理道:“这一套我要大改,换这个什么深海夜空的,费用什么的你算好了报给我就行。”


    吴经理大喜:“好的好的,我这就去给您算算,按这一套的设计费和工费报个价。放心,钻石虽然小,但是净度和颜色都是最好的,不然也配不上这么好的主石!”


    他心花怒放地跑到一边按计算器去了,而刘东风凝视着向明丽的目光却越来越移不开。


    向明丽的脸色红了,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摘下手链,可是单手去摘另一只手的锁扣,就有点不太方便,片刻也没解开。


    手腕一热,刘东风带着枪茧的温热手指搭了上来,可是男人手指粗,又不太懂女人的这些首饰,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手指有点微微发颤,这么一来,更是解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  封总:(怅然地)你应该去谈一场恋爱。


    小封:(热情地)你应该来谈一场恋爱。


    明泉:(崩溃地)我tmd到底和谁去谈恋爱?


    东风哥:(挠头)我们直男不懂你们gay的纠结,我们只是分不出化妆品和护肤品有什么区别。


    第142章 投桃报李


    吴经理瞥见看着心急, 正要上去帮忙, 可是一抬眼看见一对青年男女越来越涨红的脸, 忽然福至心灵,把脖子一缩,悄悄躲在了一边。


    得, 差点上去犯傻了呢!


    “我还是自己来吧。”向明丽小声道,看着刘东风开始微微冒汗的鼻尖。年轻警官没有了在白桦林里凶悍霸气的模样,只剩下了局促和慌张。


    “……”刘东风忽然停了下来, 满脸通红, 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摘不下来就不摘了, 等以后重新镶好了,这套首饰就送向小姐吧, 也不值钱!”


    旁边的吴经理正竖着耳朵听着,这一下可就把手里的计算器给按错了。——什么话啊这是, 什么叫不值钱!


    他干了这些年,整个“鎏金宝阁”里,就没见过比这更值钱的宝石套装了好吗?!


    向明丽低着头, 轻轻吐出一句:“不, 很贵重的。我不能要。”


    她缩回了手,终于将手链摘了下来,接着就要去解颈上的项链,刘东风一下子急了,猛地伸出手, 抓住了向明丽的手腕:“真的不贵,明泉知道的,就是几百元路边买的!这一套就送你了,就当是……”


    向明丽抬起头,静静看着他,晶莹乌黑的眸子和弟弟一样,带着羞涩的希冀:“是什么?”


    刘东风喉结动了动,慌里慌张地冒出来一句:“嗯……就当是咱们在俄罗斯同生共死的纪念品吧!”


    旁边的吴经理两眼望天,只恨不得没听见这些蠢话——我的老天啊,有这样追女孩子的吗?!


    向明丽垂下头,明亮的眸子有点黯淡了。


    她默默地解开了项链,郑重地摆好在黑丝绒上,犹豫了半晌,终于鼓足勇气:“这么贵重的东西,是应该……送给未来的妻子的。”


    她羞红了脸,可是还是勇敢地继续了下去:“将来有了女儿,妈妈就可以再留给女儿作嫁妆……假如没有女儿,那就可以送给将来的儿媳妇呢。”


    这样的话,已经耗尽了一个女孩子最大的勇气,带着最大的希望,她心跳怦怦加快,满眼只剩下眼前年轻男人宽厚结实的胸膛。


    那胸膛微微起伏着,似乎和主人一样激动而紧张。


    可是等了好半天,刘东风却没有接话。终于,他艰涩的声音轻轻响起来:“啊,这样啊……那好吧。”


    他慢慢地合上了丝绒盒子,竟然没有再说话。


    向明丽的眼圈猛然就红了,她掩饰地飞快扭过头,纤细的手指微微绞着。


    屋子里的气氛骤然变得尴尬和沉闷,一边的吴经理偷偷瞥着,忽然眼角余光正遇上刘东风那微带血丝的眼睛,直吓得一激灵,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地躲开目光。


    ——呵呵,自己居然看走眼了,这女的说得这么明显了,男的都不接话,这不是送首饰追人,这这这……这是追小情儿吧?所以不敢应承婚姻啥的?!


    看不出这浓眉大眼的人民警察,背地里这么龌龊!


    ……


    邱明泉站在向家的厨房里,一只手还湿淋淋的,维持着择菜的姿势,另一只手则拿着手机:“程大哥?什么事啊?”


    电话里,程宵的声音又着急,又有点兴奋:“邱老弟,国豪出大麻烦了!我们也有点麻烦!”


    邱明泉不疾不徐地擦了擦手,向身边的韦青示意离开一下:“怎么了?程大哥您慢慢说。”


    程宵在电话那边笑出了声:“国豪的本地负责人,那个叫杜强的年轻人,是郑广豫老婆的侄子,你知道的,他们企业一直有点家族作风的——刚刚不知道怎么,被爆出来嫖娼丑闻,被你们学校开除了!现在整个国豪一团乱呢!”


    邱明泉淡淡一笑:“这也不至于就击垮了国豪的东申分部吧?”


    程宵哈哈大笑,显然是真的有点幸灾乐祸了:“同时一起出事的,还有日本凌友株式会社的那个中岛!”


    邱明泉在客厅的小沙发上悠闲地坐下:“他啊?不是很嚣张的吗?”


    “嚣张不起来了。据说他和杜强一起去的风月场所,而且他的麻烦大得多,还被抓了个现场吸毒!这一次警察局可没照顾什么国际友人的脸面,直接罚款拘留然后给送去了强制戒毒所。然后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日本,那边据说直接就雷霆震怒了,一纸公函,把他们东申市的所有高管换了个遍!”


    韦青一边在厨房接着择菜,目光忍不住向着这边飘来。


    沙发上,邱明泉眉目温和,唇边的笑意依稀,窗外的阳光正照在他清俊的脸上,只听得他轻声道:“那很好啊。除了中岛,那个姓方的经理也完了吧?”


    韦青就是一怔,忽然想起前几天那个相亲的方德鑫来。好像就是日企的经理吧?


    “是啊,据说一起倒霉的还有一个本地的经理,好像是得罪过什么人,直接就被把嫖娼的照片给贴得到处都是,现在灰头土脸的,行内人也都不敢要他——这作风这么差的,万一再被抓了,还影响企业评选先进民企呢不是?”


    邱明泉唇角含笑:“那当然,这样的人就该万人唾骂,不得翻身才好。”


    他语气温和,可是用的词却严厉,听得那边的程宵就是微微一愣:这个邱老弟,貌似有点道德洁癖呢?


    “不过我们自己也有点小麻烦。”程宵话题一转,口气有点忧愁了。


    “正值国豪那边兵荒马乱,我们明乐销售又火爆,本该狠狠干一把大的,把市场份额再扩大,可是现在长虹厂家那边脱销,我们货架上的中高端彩电全断货了,来询问的顾客还是络绎不绝。看着有钱赚不到,可真是着急啊!”


    邱明泉略一沉吟:“这事我来想办法,你稍等一下。”


    他挂了电话,直接在手机里找到了长虹倪厂长的电话,拨了过去。


    没几声,那边就接通了:“喂,您好哪位?”


    邱明泉含笑道:“倪厂长您好,前一阵我找您订过一笔大订单的,名叫邱明泉,您还记得吗?”


    电话那边略显疲惫的声音骤然激动起来:“邱总您好!我怎么会不记得您呢?您可是我们长虹目前最大的一位个人投资者呢!”


    从所有权关系上说,邱明泉是不折不扣的长虹个人股东,从感情上说,这位神秘出现的小老总,在几个月前带来的不仅仅是一份解决滞销、雪中送炭的超级订单,更是一份叫所有的长虹人心里感到火烫的情谊啊!


    邱明泉微笑起来:“倪厂长客气了,我找您,是有点生意上的事。长虹近来广告效果良好,销量也暴增了吧?我们东申市这边很多家电卖场都缺货了呢。”


    倪厂长发出了一阵爽朗的大笑,声音有点沙哑:“不瞒邱总说,效果比我们想象的好,整个厂现在全部在加班加点,整个夏天就没有怎么休息过,您瞧我这嗓子,这几天光是接电话、开会议,就都这样了,喝胖大海茶都不行。”


    “恭喜恭喜!”邱明泉由衷地道。


    “说起来,我还没有谢谢邱总呢。那次您来,我们虽然没能见上一面,可您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的确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再加上您那笔大订单帮我们解决了很大一部分资金周转的困难,真是十分感谢!”


    邱明泉嘴角含笑:“这可绝对不敢居功,我们这些外人随口一句鼓励,不过是轻飘飘的,所有的压力和辛苦,都是您在扛。——您辛苦了。”


    电话那边静了那么短短片刻,川蜀长虹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刚刚推门而入的秘书呆呆地看着自家职工爱戴的厂长:这眼圈,好像忽然红了一下?


    铁骨铮铮的汉子的确在这一刻,忽然有点心潮涌动,忍不住眼眶湿润了。


    在所有职工面前,他是坚定优秀的主心骨;在上级那里,他是值得信赖、什么压力都扛得住的好干部;在客户眼中,他是充满激情和干劲的好企业家,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曾怕过,也曾想要后退,也曾焦虑得狂掉头发!


    滞销的产品、积压的库存、枯竭的现金流、不被认可的品牌……还有全场数千人的工资,几百退休职工的养老金……就在半年多前,他还每每在深夜里辗转反侧,暗生华发。


    在所有人都绝望和失去斗志的时候,他得独自抵挡所有的重压,他得死死撑住,不能倒下。


    这是应该的,他也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可是当遥远的异乡忽然传来这样一声少年清亮温柔的安慰时,他本来刚强坚硬的心里,还是出现了一丝再也忍不住的激荡。


    “没事,都过去了。”他声音沙哑,重复了一句,“……都过去了。”


    心里,封睿轻轻感慨一声:“从来都没有什么轻松的成功,人前风光欢笑,人后哭泣绝望的时候多着呢。”


    邱明泉也敏锐地听出了点什么,他没有立刻接话,静静等待那边的汉子心绪稳定。


    好半天,电话那边倪厂长的声音才重新爽朗起来:“邱总找我不是只为了一声恭喜吧?”


    邱明泉笑道:“是啊,叙旧都忘记正事了——是这样的,我在本地的家电卖场也有点股份,最近合伙人向我报喜又报忧,说是贵厂的彩电销量一骑绝尘,但是,我们的库存也告罄了。倪厂长那边方便的话,同样的价格能不能匀一点货给我们呢?”


    倪厂长没有半分犹豫,立刻斩钉截铁地道:“生产我们一刻都没歇着,全厂上下都铆足劲在干活呢。邱总你发话,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全国的货都停了,也不能断了你们家!”


    他冲着门口的秘书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小黄,去叫销售科的人过来。”


    他接着对着电话朗声道:“——说吧,哪家公司,我这就安排销售科给您第一时间发货,价格的事您就别管了,不存在什么同样的价格,我这就能做主了,再给您下浮几个点!”


    邱明泉正要高兴地表示感谢,心里,封大总裁却冷不防沉声提醒了一句:“关联交易!”


    邱明泉猛然明白了什么,最近刻苦学习的财务知识终于浮上脑海,他立刻断然道:“不不,倪厂长,我是长虹的个人大股东,这笔订单又是卖给我持股的企业。并不方便在价格上过多承让。——就和市价完全一样就可以,能供货就是最大的情谊了!”


    倪厂长一怔,终于也反应过来,不过还是犹豫了一下:“邱总太客气了,就算是关联交易,也并不违规的。”


    邱明泉淡淡一笑,清朗的笑意似乎隔着电话线传了过去:“长虹快要启动上市计划了吧,据我在申交所得到的风声,这一两年要大力扶植大型国企上市,长虹应该能赶上这波东风。”


    倪厂长心里一阵激动:“对对,我们已经开始上市辅导了,邱总,您投资的那些钱,也预祝您得到丰厚回报!”


    邱明泉笑意扬起:“既然要上市辅导,那么很多关联交易都要披露。我们堂堂正正的,就不必在这种事上再费力解释了。”


    他顿了顿,又由衷地加了一句:“长虹是在您的带领下走向成功的,也一定会在您的带领下走向更大的辉煌。我作为一个小投资人,既然能赚到原始股上市的巨大红利,又何必再在意这几个点呢?”


    倪厂长感慨地放下电话,这位素未谋面的小邱总,为人做事真是叫人如沐春风,就像刚才的事,他明明可以再占点便宜,也不会真的影响什么,可是人家就能这样主动为合作方考虑,慷慨送出善意,不在意那一点蝇头小利。


    门口,销售科的一位科长已经到了。


    倪厂长郑重地叫他坐下:“汪科长,待会儿会有东申市的一位客户来联系供货,你给我亲自去办。人家要多少,就给多少,各方面大开绿灯,在货运上也以最快速度优先安排,懂吗?”


    ……


    韦青在厨房里一边择菜,一边侧耳听着邱明泉在客厅里谈公事。大多数时候,明丽和向城都在外地上学,明泉这个孩子来家里吃饭和逗留的时间就多了起来。


    明丽明天就要启程去燕京,继续开始下学期的研究生一年级课程,今天约了刘家的那个闺密一起逛街去了,她特意约了邱明泉过来,晚上在家里吃顿饭,也算叫姐弟俩再道个别。


    客厅里,邱明泉终于谈完了公事,重新走进门。


    “妈,我来吧,您弄得慢。”他笑吟吟道,从韦青手里接过一把鲜嫩的西芹,利落地开始揪掉叶子,手指翻飞,“您就洗洗菜好了。”


    韦青有点羞愧地停下手,她工作繁忙,也特别不喜欢琢磨厨房里的事,但每每邱明泉来家里,她总是按捺不住想亲手下厨的心,可到了后来,明泉这孩子动手的时候比她还要多些。


    “我啊,真是有点笨。以前就不太会照顾他们姐弟俩,现在想学下厨,也总是不得其法。”她有点怅然地道,看着邱明泉熟练的动作,心里酸涩。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看明泉这在厨房熟悉的样子,显然是没有少操劳过家务。


    邱明泉一抬头,正见她惆怅而涩然的眼神,心里就是一急。


    “妈,我喜欢下厨。”他柔声道,急急地安慰,“很多男人都是爱做饭的呀,要不是我学业忙,我真想天天过来给您和爸爸烧饭呢!爸他每天下班都太晚了,老是吃饭晚,对身体可真不好……还有,我没过来的时候,妈您也不要乱对付,吃点面条就了事。”


    他急于安慰母亲,说着说着,就顺了口:“过去隔壁刘阿姨他们在的时候,您还能去封睿家蹭个饭,现在……”


    忽然,他住了口。


    脑海里,影影绰绰无数温馨热闹的画面浮现出来,画面里有封云海,有刘淑雁,有爸爸妈妈,还有姐姐和向城。


    而那些画面的中心,还有一个人。


    不知道是哪一次吃饭,只记得那个高挑少年紧挨着自己坐着,看似随意地夹起盘子里的松鼠鳜鱼,递到他碗里:“你爱吃这个。”


    ……客厅的门忽然重重地响了一声,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向明丽闷着头跑进了家门,胡乱地甩掉了高跟鞋,低着头就往二楼自己的房间冲。


    她跑得太急,以至于差点在楼梯口摔了一下,邱明泉站着靠近厨房的门边,一眼正好看见姐姐通红的眼睛。


    他大吃一惊,赶紧向着韦青一扬眉。韦青也发现了不对,赶紧急匆匆跑出厨房,追了上去。


    “明丽怎么了?不是和刘媛媛去逛街了吗?”她拉住了女儿,眼尖地就发现了女儿狼狈的泪眼,“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妈!”向明丽没发现邱明泉在厨房,只以为家里就只有她们母女,禁不住抽泣起来,“你说的对,警察都是混蛋,他们……他们就该一辈子打光棍!”


    韦青一怔,赶紧帮着女儿擦擦眼泪:“这是在哪里受了委屈?”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哎呀,刘媛媛那姑娘的哥哥,可是刘东风!


    向明丽抽抽搭搭地哽咽:“妈,你和爸爸当初谁主动开的口?我爸是不是也这么滚蛋的呀!”


    她平时虽然性情清冷,可是毕竟姑娘家第一次动情,不由得乱了方寸,今天的事令她又是羞窘又是伤心,一路从珠宝店出来,她就再也没和刘东风说过一句话。


    可那个男人竟然也一路没有说话,只沉默着把她送回了家,像个铁了心不开口的哑巴一样!


    韦青哭笑不得,随口道:“胡说什么呢,也能乱骂你爸的?他好着呢,这种事当然是男人先开口了。”


    这一下,向明丽更难受了,“呜呜”地哭出了声:“那为什么刘东风那人这么混蛋。我、我都那样表白了,就差没有直接跟他说……说愿意嫁给他了,他居然理都不理我。妈,是不是我太不矜持了,叫人家瞧不起了……还是根本就是我会错意,人家只是对谁都一样好的?”


    她从小到大都是学霸,就连中学生那些朦胧的初恋都未曾经历,现在忽然陷入情窦初开,完全也不懂处理,只觉得心里又苦又涩,说不出的滋味在一下下刺着心。


    韦青听得又气又急,不由得也起了老母鸡护崽的心,立刻恨声道:“我瞧刘东风那小子平时倒是不错的,本来拦着你只是怕你以后辛苦。可怎么竟是个糊涂人?明丽乖,别哭别哭……咱们不理这种蠢人!”


    这样不说还好,一说向明丽就更加委屈,忽然捂着脸嘤嘤哭着跑上了楼。


    韦青着急,赶紧也追了上去。


    身后,邱明泉紧皱着眉头,半晌愤愤地把手里的芹菜使劲往水池里一扔。


    他掏出电话,立刻找到了刘东风的号码拨了过去,毫不客气地劈头就问:“东风哥,你现在在哪?”


    刘东风的声音闷闷的:“我在你爸妈家门外。”


    邱明泉一怔:“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刚送你姐姐回家啊……”


    “那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出去!”邱明泉冷冷挂上电话,飞奔着出了门。


    果然,小楼的门外院子边上,刘东风一身笔挺坐在他家新买的宝马车上,正直勾勾看着向家的门。


    邱明泉一把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不是送你妹和我姐逛街的吗?媛媛呢?”


    “她说公司有事,先走了。”刘东风无精打采。


    邱明泉冷冷打量了一下车内饰:“可以啊,新豪车啊又买上了?”


    刘东风更加蔫蔫的:“我爸妈和我妹挣的,又不关我事。”


    “得了吧,您这是跷着腿也家财万贯的富二代啊,多少小姑娘都排着队任你挑选呢?”邱明泉冷笑一声。


    刘东风终于听出了他语气的不对,扭过头看他:“干什么这是?吃了枪子儿了吗?”


    邱明泉猛地瞪着他,一双幽黑的眼睛里闪着怒气:“你没得罪我,可是你得罪我姐了!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你要是不喜欢她,就别招惹,招惹了又当缩头乌龟,你算什么男人!”


    一想起温柔体贴的姐姐刚刚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再想起封睿对他说过的姐姐的前生,他就又痛又急,平时温和的语速变成了少有的疾风骤雨。


    “刘东风我告诉你,我姐不是没人要,更不是非你不嫁!她那人认死理,又没谈过恋爱,你一个大男人,要是没有这方面的心,麻烦你以后就离我姐远远的,别暧昧不清!你敢伤我姐,我可不管你是谁,我就能揍你信不信!”


    刘东风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你、你姐回家对你说什么了?”


    “你管她说什么!”邱明泉实在气不过,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怒道,“你今天先回答我一句,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姐!”


    刘东风被他揪着衣领拉近了,呆呆的没有反抗,张了张嘴,好半晌才低声涩然道:“那有什么关系?……我这种职业,脑袋随时别在裤腰带上,我有什么资格和人家好女孩恋爱成家?”


    “你放屁!”邱明泉难得地大骂,“世界上那么多警察公安武警消防员,哪个不是都职业凶险得很,人家还都不成家了吗?你不喜欢她就直说,也没人逼你强娶市公安局长家的千金!”


    “我喜欢!”刘东风脱口而出,满脸涨得紫红,话一出口,他也豁了出去,“我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得每天晚上都想到睡不着!……可是我不敢啊,从俄罗斯回来,我妈就说,我不辞职就别结婚,别祸害好人家的闺女!”


    “你妈那是逼你辞职的话,真的不辞职,她还不是求着你结婚生娃!”邱明泉没好气地冷笑,猛地松开了他的领带。


    刘东风却低下了头,英武的脸上一片茫然痛苦:“可是我自己也怕……我怕哪天忽然就回不来了,留下人家女孩子一个人。”


    邱明泉恨声道:“你真行,靠着脑补就能过一辈子!”


    “明泉,我没有脑补。”刘东风痛苦地猛砸了一下方向盘,忽然汽车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喇叭声,“你忘了向城吗?他爸就是这样忽然走的,然后他妈就郁结成疾,死了!”


    邱明泉怔怔地坐在汽车的前驾驶位上,心里一阵混乱。


    忽然地,封睿的声音在他心里响起,带着坚定和安抚:“别听刘东风的,你对他说,他就是个懦夫!”


    汽车里安静得落枕针可闻,只有尚未熄火的发动机在极微弱地轰鸣。


    半晌后,邱明泉终于恢复了冷静。


    他淡淡地开口:“你说得对,你的担心也有道理。可是你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你提到的这些人,他们的选择都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


    他冷冷看向刘东风:“无论是向城的父母,还是那些危险职业的人们,他们的伴侣之所以选择和他们共度一生,都并非不知道危险,而是他们愿意。你让他们选,他们都愿意忠诚于自己的心,选择和有情人携手度过现在,也胜过和无情人同床异梦。”


    刘东风怔怔听着,眼前的邱明泉已经不再是记忆中邻家小弟弟的模样,早已长得清俊柔韧,可是他此刻的眼神却凌厉而认真,在这样的人生话题上,他也有了和成年人一样发言的权利。


    “你姐姐……她,她怎么样了?”他喃喃问,眼前忽然全是向明丽刚刚独自奔向家门的背影。女孩的背影是苗条纤细的,仿佛弱不禁风。可是他却清楚记得,在那个白桦林的她,有着怎样的坚韧和血勇。


    “我听到我姐姐在哭,她哭得很伤心。”邱明泉淡淡道,“而且她说,她都主动向你表白了,是不是?”


    刘东风猛然张大了嘴巴:“并没有!哪有的事?”


    忽然,他心虚了起来,低声支吾着:“我要送她蓝宝石嘛……她拒绝了,她说这应该是送给妻子的。”


    别说邱明泉,就连一直默默倾听的封睿都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这个刘东风是傻子吧?这样还不算表白,他还要女孩子跪地向他求婚吗?!”


    邱明泉咬着牙,气得直点头:“行行,随你的便。”


    他猛地拉开车门,一下子跳下了刘东风的车,犹自不解气,直接伸出脚在刘东风的新车上狠狠踢了一脚:“你快点滚!”


    刘东风呆呆地坐在车上,宛如木雕泥塑,脸上初时发白,很快就转了红,然后又变得挣扎后的发青。


    忽然猛地跳下车,他狂奔着冲向向家的大门,趁着邱明泉就要关上门的刹那,终于成功地硬挤进门,犹豫了一下:“你姐在楼上?”


    邱明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楼梯声响,韦青正从楼上款款走了下来,一眼望见刘东风,脸色就是淡淡的带了不快。


    这个丈夫手下的小伙子,她也一直很喜欢,元涛更是提起来就夸赞连连,可是现在这一看,怎么越看越没礼貌,又傻乎乎的呢?


    刘东风一眼看见她,刚刚巨大的勇气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立马蔫了几分:“韦……韦阿姨好。我、我想找向小姐,说、说句话就走。”


    韦青淡淡地冷着脸:“明丽外出有点中暑,不舒服,正在休息,下次再说吧。”


    刘东风的脸涨得通红,想要说“我上去看看就走”,可是看着韦青的脸色,却又不敢。


    邱明泉在一边看着,忽然上前轻轻拉了一下韦青的手。


    “妈……叫他上去吧。”他静静地注视着韦青的眼睛。


    韦青看了他半天,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侧过身体,让出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刘东风大喜过望,立刻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上了楼。


    邱明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这才拉着妈妈的手,将她拉到了沙发上:“妈,就给东风哥一点时间吧。我想姐姐会有自己的主意……另外,我想和您说个故事。”


    韦青疑惑地望着他,这个时候说故事?


    邱明泉轻轻攥着她柔软细腻的手:“我们学校有个学姐,前一阵出了点事。就连我这种和她没有什么交集的男生,都在宿舍里听说了。那个学姐和姐姐很像,爱读书、不太懂人心世故。”


    韦青轻轻蹙眉,感觉到了邱明泉话语中的郑重。


    “她经人介绍相亲谈了一个对象,据说她自己其实不是很满意,但是架不住家人劝说,也架不住那男人温柔体贴,她还是决定接受了那个男人。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偶然发现,那个即将和她成婚的未婚夫……在他们的新房婚床上嫖妓。”


    “啊!……”韦青又惊又恶心地叫了一声。


    邱明泉悄然握住了沙发扶手:“她当然退了婚,可是那个渣男不仅不觉得羞愧,反而不依不饶跑来学校散布谣言,毁那学姐清誉!那位学姐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我经常能看到她神色憔悴,整个人都瘦得变了形。”


    这些事,虽然是封睿给他转述,可是在他心里却像是亲见一般,眼前甚至有点恍惚地出现了姐姐前世消瘦清冷的孤单身影。


    韦青的声音有点微微发颤:“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无耻的男人?”


    邱明泉悲哀地望着她:“有的,而且距离我们很近。前些天姐姐去相亲见的那个男人,他就刚刚因为聚众嫖娼而被抓了。”


    韦青惊呼一声,猛地捂住了嘴巴!无边的后怕忽然涌上心间,她只感到彻骨冰寒。


    假如那天明泉的客户没有提醒,假如一切任由这样发展下去,自己的女儿会不会……


    邱明泉安慰地握着她的手:“妈妈,相信他们吧。无论是拒绝,还是说清楚,东风哥和我姐,都是成年人了。”


    ……二楼,向明丽的闺房里。刘东风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望着里面雅致清爽的女孩闺房,迟迟不敢迈进去。


    向明丽站在门口,眼睛还是红肿的,也没有让他进去坐的意思。


    “你来干什么?”她低低道,低着眉眼不看人。


    “我、我……”刘东风吭吭哧哧地涨红脸,高大的身躯僵直在那里,“你明天要去燕京上学报到对吧,我、我开车送你去!”


    第143章 老夫老妻


    向明丽心里气苦, 她猛地抬起头,妙目含泪, 一连串急问:“谁要你送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什么人?”


    最后一句说得急,说完了忽然又觉得不对, 心里羞愤难当又觉得委屈:这算什么呢, 好像是自己又在逼着他应承什么似的!


    刘东风看着她啪嗒啪嗒掉眼泪,只觉得整颗心都疼得难受,从没体验过的感觉揪住了他的心,他急切踏上一步,情不自禁想去帮向明丽擦泪:“向小姐, 你、你别哭……是我不对!”


    向明丽猛然一侧脸, 躲过了他的手,狼狈地自己擦了擦脸,转身就往房间里冲,随手就重重把门一带!


    刘东风大急, 慌忙狂冲上去, 一脚抵住了门。冲得太快,伸脚太急,大夏天的穿着凉鞋, 这一脚下去,就正好被重重关上的木门夹住了脚,英武的脸上瞬间就是一阵扭曲。


    向家的房子可是旧式的小洋楼, 装修用料都是实打实的好木头, 这房门也是密度极高的实木门, 这一下狠狠夹住,饶是刘东风铮铮铁骨,也不由得被这十指连心的剧痛逼出了一声惨叫:“啊——”


    楼下,邱明泉和韦青都吓了一跳。


    “哎呀,你姐挺厉害啊!这是气得下手打人了呢,还是怎么着?”心里,封大总裁诧异至极地嘟囔着,“以前也没觉得明丽姐这么狠啊。”


    向明丽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只见刘东风正抱着脚狂跳,再一细看,那只脚的脚指甲盖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瘀青起来。


    这一下,她也顾不上生气,慌乱地急问:“你……你怎么样?!”


    刘东风强忍着钻心疼痛,迅速端正了脸色,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我很好!”


    向明丽咬着下唇瞪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还是跺了跺脚就要转身。


    刘东风心急如焚,忽然一眼看见旁边楼梯转角处一个小几,上面正摆放着一捧怒放的仿真绢花,粉红的玫瑰和白色百合插在一处,正开得热烈。


    这个时候鲜花配送尚且不发达,各家各户摆放塑料花或者绢花是极常见的,刘东风忽然福至心灵,脑子一热,一步冲过去就把仿真花拔了出来。


    大步转身,他跑到向明丽身后,一把搭上了她的肩膀将她的脸转过来,望着女孩子红红的眼睛,他忽然猛地热血上头,把绢花往向明丽手里一塞:“嫁给我吧,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


    向明丽呆呆地望着他,又望望手里的仿真花,脸上又红又白,半晌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刘东风固然在上面吓得手足无措,下面,邱明泉和韦青也终于坐不住了。刘东风惨叫也就算了,怎么明丽还哭了呢?


    两个人不约而同疾步冲上了楼,正看见两个年轻人站在走廊上,向明丽手里捧着那束已经散乱的仿真花。


    向明丽一见妈妈上来,无边的委屈涌上了心,一下子扑到韦青怀里,呜呜痛哭。


    韦青赶紧搂住了她,着急地拍着她的背:“怎么了这是?他欺负人?”


    刘东风又是狼狈又是焦急,在一边像只大金毛狗般团团乱转:“我、我没有——”


    向明丽“呜呜”地趴在韦青怀里:“妈……他、他瞧不起人!”


    邱明泉脸拉了下来,瞪着刘东风,小声恨道:“你又干什么了你!”


    刘东风喉结动了动,紧张又迷惘:“我、我给她献花来着,求她嫁给我!”


    邱明泉猛地一闭眼睛,不忍直视:这才哪跟哪啊,还没恋爱呢,就直接跳到求婚了?


    心里封睿也是“哈”一声怪叫:“绢花求婚,可真隆重!”


    韦青可当真有点生气了,谁家的女孩子不是心尖的宝贝,眼看着孩子被人这样随随便便的对待,哪个当爸妈的心里能舒服?


    “小刘啊,你请回吧。”她客气又疏远地绷着脸,“这二楼是我女儿的闺房,你在这儿待着不合适。”


    刘东风的脸色这可真的发了白,自古丈母娘看女婿都是越看越欢喜,这样冷冰冰的口气,可真叫他一颗刚刚还火热的心瞬间变了个透心凉。


    浑浑噩噩地,他踉跄着脚步,就往楼下走,刚刚走到楼梯边,就失魂落魄地一脚踩了个空,骨碌碌地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他原本身材就高大魁梧,这一摔委实狼狈,一直摔到了一楼和二楼的转角处,发出了一声重重的“砰”声——竟是脑袋磕在了木楼梯把手上。


    邱明泉飞快地跑下去,担心地扶起来他,瞧着他呆呆的样子:“喂,没事吧?”


    刘东风低着头,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摔得晕头转向不说,脚趾头还在剧烈跳疼,可这一切都比不上心里的委屈——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摔成这样狼狈,简直不想活了!


    向明丽越过妈妈的肩膀,往下面一望,正看见刘东风一动不动,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小声道:“妈……他会不会碰到头了?”


    “就算不碰到,我瞧他脑袋也是糊涂的!”韦青斩钉截铁。


    坐在闺房里的床上,韦青心疼地拿着手帕,帮女儿擦泪:“你好好歇着,我这就下去把那个蠢人赶走,叫他彻底死了心。”


    正要转身,向明丽却忽然在她身后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襟:“不……不要啊。”


    她带着委屈的鼻音,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妈……你别怪他,他不是真的对我不上心。他就是笨。”


    韦青看了她半天,终于幽幽地叹口气:“你真的喜欢他?这孩子又笨又不懂得体贴人,真要是过一辈子,我瞧你得被他欺负。”


    向明丽脸色红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那我……我也愿意。”


    楼下,邱明泉一把拉着一瘸一拐的刘东风:“你到底怎么回事?拿着一把人家家里的假花就求婚?!你当我姐就这么廉价啊!”


    刘东风呆呆地看着他,有点糊涂:“什、什么意思?送花求婚,不、不好吗?”


    邱明泉痛苦地扶住额头:“就算你真的觉得你和我姐两情相悦,可以直接跳到结婚这一步,也麻烦你拿束真花、再带个钻戒什么的吧?”


    刘东风茫然地看着他:“……可是我刚刚明明送了她那么贵的蓝宝石呢,她都不要,现在为什么又嫌弃绢花便宜?”


    封睿在心里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算了,他也可怜,恋爱情商基本为零。不教教他啊,我瞧你妈这丈母娘能活活被他气死。”


    邱明泉无语地看着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东风哥,要不是从小到大和你一起长大的,知道你的为人,我还真不敢把我姐交给你——你倒想想,假如倒过来,有一天有个男人,从来没正式追求媛媛,忽然就跑上门拿着一个易拉罐铁环做的戒指,向媛媛姐求婚,你会怎么样?”


    刘东风怔怔听着,忽然怒目圆睁:“我打他出去!”


    “哦,那你和他又有什么区别?”邱明泉慢吞吞地问,“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被人视若珍宝,就算在古代,还讲究个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呢不是?”


    轻轻的一声咳嗽,韦青款款走下了楼梯。一直走到刘东风面前,她才叹了口气。


    “我们知识分子家庭,也不会要什么十里红妆八抬大轿的,我们只希望将来的女婿,能真心对我们孩子好。”韦青忧愁地看着刘东风。


    “我自己爱人的工作就是警察,我知道你们的苦……明丽这孩子死心眼,我拦不住她犯傻。”


    她疲倦地坐在沙发上,看到刘东风想说话,摆摆手制止了他:“可不管怎样,我总想着,她好歹能嫁个知冷知热的人。可是小刘啊,你瞧瞧你,这样糊里糊涂上门求婚,还这么草率和轻慢,你叫我这个做母亲的……如何放心?”


    刘东风的脸色煞白,他终于慢慢冷静下来,缓缓站起身,向着韦青深深鞠了一躬:“韦阿姨,是我错了。我真的没有任何轻慢的意思,在我心里,我把向小姐看得……比什么都重。”


    他涨红了脸:“我没追求过向小姐,也是因为我怕自己将来连累她,并不是不曾动心……实际上,在很早以前,我就偷偷喜欢她了,只是从来不敢深想。”


    他眼圈微红:“从俄罗斯回来,我就开始……总是想着她,可是我还是不敢面对。刚刚是我一时激动,才糊里糊涂地,叫向小姐伤了心。可是您放心,我绝不会对她不好的,我向您发誓,假如她真的愿意接受我,我、我……我一辈子掏心掏肝对她好,绝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楼梯上,一个苗条纤细的身影悄悄站在那里,向明丽满脸通红,想要下来,又不好意思。


    刘东风猛然抬头,痴痴看着背光站立的女孩,身后,邱明泉轻轻推了他一把:“这些甜言蜜语的承诺,跟我妈说有什么意义,你倒是跟我姐说啊。”


    ……


    时间悄然在流逝着,新一年的学期开始了。邱明泉升入了大二,而向明丽则继续开始了研究生学业,重新回到了燕京市的大学。


    她深造的依旧是生物学,跟随的导师就是俄罗斯之行的李教授,那次生死历险后,老人家对向明丽这个学生更加宠爱,正在进行的基因组方面的研究课题更是直接吸收了向明丽参加进来。


    “我觉得我姐现在可幸福了,真的。”邱明泉坐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正在看着新借来的教参,在心里美滋滋地和封睿聊着天。


    正是大清早的,图书馆刚开门,学生们不算多,他一个人占着张靠窗的桌子,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脸上,温暖又安详。


    向明丽去了燕京上学,可苦了刚刚陷入热恋的刘东风,两个原本就郎有情妾有意的青年男女一旦挑明了心迹,羞涩就迅速化成了甜蜜的恋爱,只可惜只在一起没几天,两个人就被迫又分开了。


    幸亏是刘家现在不缺钱,不然以现在这依旧高昂的长途电话费,两个热恋的年轻人怕是就只能鸿雁传书了!


    “虽然是异地恋吧,可是这长途电话也没耽误着他们。”封睿懒洋洋地道,“刘东风这小子真是闷骚,平时口拙的很,一谈恋爱居然就变了样。”


    邱明泉本来还有点担心姐姐和刘东风异地恋爱容易淡了,可是刘媛媛那个丫头藏不住话,一见他就神神秘秘地八卦出来:这些天啊,他哥一回家就窝在卧室里占着电话线,一打就是一两个钟头,害的全家的固定电话都用不了,电话线都快烧断了!


    刘家一家人也都跟着邱明泉一起换上了最新款的手机,偏偏刘东风不要,说是这么贵重带到单位扎眼,现在一来,家里可实在受不了他霸着电话线了,终于给他火速添了一款诺基亚。


    邱明泉在心里笑吟吟道:“遇到喜欢的人,话就自然多了呀。这恋爱可真有意思,我姐和东风哥平时都话少,可是一遇见彼此,竟然就都成了话唠呢。”


    封睿哼了哼:“也不是非要甜蜜热恋才话多,老夫老妻也一样。习惯成自然,就也会话多。”


    “像我们这样吗?”邱明泉随口道。


    好半天,封睿没回话,邱明泉也没在意,心思都放在了面前的经济学教参上。


    不知不觉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上午,邱明泉看了看表站起身,正准备去附近的食堂吃饭,忽然地,封睿在他心里冒出来一句,声音有点小,似乎带着点奇怪的忸怩:“嗯啊。”


    邱明泉早忘记了先前随口的话,被他这两个字弄得有点莫名其妙:“什么嗯啊?”


    封睿忽然又不说话了,半晌才奇怪地冷哼一声,好像有点不开心似的:“没事。”


    ……


    中午吃完了饭,邱明泉在校外的停车场开了车,再次开到了淮海路上的“鎏金宝阁”,今天是刘东风约了他来取那几套蓝宝石的最终成品的日子。


    其实东西早就做好了,可是店里好说歹说的,求刘东风将做好的首饰在他们店里摆放展出一阵子,用店长的话说就是,这样珍贵的东西就算在行内都是罕见的,在店里摆放一阵,也是他们店的实力表现,给他们店打打名气。刘东风不好意思拒绝,也就同意了。


    一进店,刘东风的短信就到了,小小的黑白屏上一行粗体字:“迟到半小时,局里有事,抱歉!”


    大家都换上了带短信功能的新款诺基亚,现在彼此之间的联系就比过去方便得多,邱明泉知道他公事繁忙是常事,也就信步在店铺里看了起来。


    他在翡翠首饰柜台边转了一会儿,在心里请教着封睿:“买哪个好?”


    最近有件大喜事,一直跟着他任劳任怨的张峰松大哥就要结婚了,年纪已经三十露头的他一来工作繁忙,二来小伙子现在收入高眼光也挑剔,好不容易最近找到个身家相貌学历都合意的姑娘,终于定了婚期就在最近,那是必然要送件厚礼的。


    另外,安保公司的小何和芳芳已经领了结婚证,邱明泉和小何也是在国境线上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毕竟比一般人多了层亲近,更想着尽点心意,买点东西做迟到的结婚贺礼。


    封睿随着他一起在柜台里看了一会儿,就指点他找店员拿了一对翠绿的山水牌出来:“这个不错,水头和颜色算不上顶级的,但是胜在雕工好,一对也难得质地接近。”


    这种地方的店员都是人精,看着邱明泉身上的穿戴气质就不敢怠慢,早就殷勤地将那对翡翠玉牌拿了出来,果然,放在手里仔细观赏,就更加好看些。


    两块玉牌都不大,也就是三四十毫米高,算得上阳绿成色,一些微微色浅的地方雕刻了山水,都还带了一枝花卉斜生出来,一块牌子上是一颗幽兰,另一块上雕刻了翠竹一丛。


    “这对翡翠牌子多少钱?”邱明泉发问。


    店员赶紧笑盈盈道:“这一对标价是两万八千元,非常划算的,我们店里新近从缅甸那边进了一些原石,这对玉牌子是新切出来加工的货,刚刚上架呢,先生好眼光!”


    封睿嗯了一声:“买了吧,这个价不贵。送给张峰松他们夫妻俩,叫他们留着吧。”


    算上后世的通胀,再加上翡翠本身后来的暴涨,这样一对好成色的翡翠牌子,也就在这个年代能看到这个价,再放十年二十年,那也都是几十万、上百万的好东西。


    看了一会儿,封睿又指点着下手了一对成色同样不俗的阳绿吊坠,一只是观音,一只是佛像,正好配着男女分别佩戴,价格也差不多,花了三万。


    这对吊坠是送给小何夫妻的,邱明泉没有讲价,拿出新办的银行卡立刻付了全部的款。


    现在市面上的各大银行终于开始发行银行磁卡了,比起以前的存折不知道方便了多少,像邱明泉这样的大客户,自然是各家储蓄所争抢的对象,他几乎是本市银行第一批吃螃蟹的磁卡用户。


    将翡翠牌和吊坠收好,邱明泉终于转向了另一边的宝石区。


    那里正对着大门最醒目的地方,摆放着一个硕大的玻璃展柜,一眼看去,邱明泉就认出了里面的东西——正是刘东风即将来取的那些蓝宝石套装,几捧幽蓝色就像是静谧湖水,正荡漾在漆黑夜空般的黑色丝绒上。


    展柜前面,正有一对男女在趴着观赏,显然也被这绝美的首饰吸引住了目光。就听见一个女声娇滴滴地撒着娇:“人家想拿来戴戴嘛,好喜欢这个颜色,别说整个东申市,就上次我去香港珠宝展也没看到这么好的东西呢。”


    男声清亮些,但是语声稍带傲慢,抬头就对着店员道:“拿出来,让我未婚妻看看。”


    那店员可就为难了,歉意笑着:“真对不住,这是客人订好的东西,有主了呢。只是在这里展出一阵,不对外售卖的。”


    那男人的声音就有点不快了:“订好了又如何,我们戴来试试,万一觉得好,原样再订一套就是。”


    那位店员是新来的,刚刚伺候着这对贵客看了半天的钻戒,害怕惹他们不快,连钻戒的业绩也泡了汤,狠了狠心,就把上锁的展柜打开了,小声道:“那您就试试吧。”


    那女子声音带着矜持:“那就先试试这套小的吧,日常戴戴蛮好。”


    她也是见过好东西的,不然也不会对这些蓝宝石一见倾心,心里对于这几套华贵无比的蓝宝石也大概能估得出价,自然就不敢去试戴那套价值连城的主套装,却看上了刘媛媛那套时尚款的小套。


    店员小心地取出那套项链加手链,殷勤地帮她戴上,果然,那女子长得也挺美,又画着极为精致的妆容,这设计新颖又时尚的蓝宝石一戴上,就衬得她肤色白了几分,修长的脖颈也光彩夺目了些。


    邱明泉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封睿可就不太乐意了:“这珠宝店的店员真不讲究,又不是对外卖的东西,怎么就随便给外人试戴了?叫她取下来!”


    邱明泉毕竟心性宽容,闻言小声笑笑:“又不是大事,女孩子爱美,叫人家戴几分钟也不会弄坏。”


    “就你大方,明明是这么私人的东西!。”封睿不快地道。


    那边,那个女人在镜子里左看右看,目光就像是黏住了一般,半天也不愿意取下来,忽然仰起头,娇嗲嗲对着那年轻男人软语道:“阿晗,我不想要钻戒了,我想要这个。”


    钻石有什么好的,还是这样带颜色的珠宝真的耐看些!


    那男人立刻对着店员道:“问你们经理去,这套首饰多少钱,我们要了。”


    邱明泉在一边听着,总觉得那声音有点熟悉,可是男人一直是背影,也看不到脸。


    店员可惊了一下,忙赔笑:“对不起,这是私人订制的呢,并不出售。”


    男人冷笑一声,带着少许傲慢:“只有价格谈不拢的,没有真的买不到的。要不我直接多出点钱买下,要不你们按照这个样式再做一套,怎么就不行了?”


    店员惶恐道:“这个真不行!不瞒您说,这是一位客人自己从俄罗斯买的裸石开出来的,也是完全的意外。这么高档次的原料再想找,那可就是可遇不可求了。”


    她殷勤地指着旁边的柜台:“要不,二位看看别的?那边有几套红宝石首饰,还有些祖母绿宝石,都相当不错……”


    年轻女人细长娥眉一拧,眼巴巴地看着身边男人,小声道:“我就喜欢这款蓝宝石的,别的都瞧不上眼。”


    说着说着,她的目光实在被那套最豪华的套装吸得移不开,终于忍不住道:“这一套我也试试看吧,就算不买,看看效果也好。”


    那店员正要推脱,那男人已经异常不快地皱了眉:“我可是你们吴经理的贵宾,戴一下难道能带坏了不成?”


    女店员瑟缩一下,看着他腕上昂贵的钻石表,犹豫了一下,终于伸手将里面最豪华的那套放在托盘里拿了出来。


    那女人喜形于色,慌忙接过来,拿起那对蓝盈盈的耳坠就往耳洞上戴去,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蓦然响起一个安静却淡漠的声音。


    “对不起,请放下来。”邱明泉伸手按住那女子的手,客气礼貌,但是口气不容商量,“这是我们的东西,有主了。”


    原先这女人试试那套小的也就罢了,可是刘东风早就偷偷羞涩地告诉邱明泉,这一套最豪华的那可是要送给向明丽妹妹,留给媳妇儿的!


    现在一看到这女人不知羞耻地又要试戴这一套,邱明泉终于忍不住了,这么私密贴身的东西,主人尚未戴过,倒叫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上身了?


    那男人一转身,一张脸正对上邱明泉,两个人都是一愣。


    封大总裁在心里“哎呀”地揶揄一声:“这不是北经开偷我们软件的秦总吗?”


    有两年没见,秦晗也同样一眼认出了邱明泉。


    那一次他召开股票软件的行内发布会,魏清远带着这个少年入席,邱明泉侃侃而谈,在台上对他毫不客气的来了一击。紧接着,那款病毒软件就肆虐而起,害得他们北经开又额外被敲诈了一大笔钱!


    按照年纪,这个年轻人也该上大学了?


    秦晗压下心里的厌烦和不快,微微一笑:“怎么,这东西是你的?”


    邱明泉淡淡道:“不是我的,但是我朋友的,他脾气更不好,怕是很不喜欢自己未婚妻的首饰被陌生人试来试去。”


    那年轻女子穿着的衣服极为讲究,一看也不是什么不知来路的女人,闻言就脸色涨红了,带着哭音对着秦晗喊了一声:“阿晗!我要嘛……”


    邱明泉和气地伸手,但是却坚决地从她手里接过那副蓝宝石耳坠,重新放入了托盘上,也不看她和秦晗,只看着店员,柔声道:“我要见你们经理,尽快提走这几套首饰。”


    忽然地,秦晗一下子伸出了手,按在了首饰盒上:“既然是你朋友的,那么你也做不了主吧?或许钱给的足够多,就能买下了呢?”


    “什么钱?”刘东风憨厚而急促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显然是刚刚赶到,什么也弄不清楚。


    邱明泉回过头,看着一脸大汗冲进店门的刘东风,一努嘴:“有人要买你的首饰呢,出高价。”


    刘东风刚从警局赶过来,穿着一身普通的警服,肩上的官徽一看就不高,秦晗一望就心里有了数——刚刚那店员说的清楚,这人不知道怎么机缘巧合买了块裸石走了狗屎运而已。


    他礼貌地笑了笑,指着那几套首饰:“这位警察同志,我瞧您这里好几套呢,不如让一套给我,我出高价。”


    他瞥了瞥那套先前小点的,心里估摸了一下:“这一套您多少愿意转让?五十万够吗?”


    刘东风用看弱智一般的眼光看了看这莫名其妙的两个人,毫不客气地道:“不卖。”


    那女人脖子上还带着他打算送给妹妹的那串项链呢,叫他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他板着脸皱着眉:“这位小姐,麻烦你脱下来,这是我的。”


    那女子又羞又窘,手指颤抖想去摘颈上的项链却又觉得丢人,秦晗一看未婚妻的脸色,心里就有点着急,皱着眉道:“要不六十万吧,难得我未婚妻喜欢。”


    刘东风郑重地看了那女子一眼,沉吟了半晌。秦晗只道他心动,正要继续劝说,只听刘东风就严肃地说了一句:“可她戴着没我妹妹戴着好看!”


    邱明泉在一边没能忍住,直接就嘴角一扬笑出了声。


    公平点说,这女人瓜子脸白皮肤,长得也算是挺美,戴起来也未必就比刘媛媛逊色几分,可是在刘东风这个好哥哥眼里,自然是觉得妹妹才是真俊俏小美人。


    这下,那年轻女人可真的泪珠都快要掉了出来。秦晗脸色一沉:“这位老弟,你要这么多套做什么呢,卖了一套,也够你警察的几十年死工资了不是?”


    刘东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对不起,不缺钱。”


    他诚恳又志得意满地指着首饰盒:“一套给我妹,一套给我老妈,还有一套给我未来的老婆,哪一套都不卖!”


    正在这时,吴经理匆忙地从里面小跑了出来,一眼看到这情形,就心里暗暗叫苦,赶紧上前对几个人赔着笑脸:“哎呀几位,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他首先对着秦晗连连道歉:“这些首饰的确是刘先生私人的,我们想要借来镇店展出,才放在这里。”


    秦晗的脸色难看多了,恨恨地看了一眼刘东风和邱明泉,不再说话,他的未婚妻瘪了瘪嘴,眼里里含着羞愤的泪,终于哆嗦着摘下了所有的首饰。


    吴经理为难地看着两边的人,硬着头皮:“刘先生麻烦您跟我去财务处交接一下。小方你带秦先生去后面的原料间,我马上就到。”


    邱明泉陪着刘东风到了财务室,刘东风刷卡付了设计费和加工辅料费,脸色就有点臭臭的。


    吴经理在一边察言观色,自然又是连连道着歉,说是店员不懂事,这一下刘东风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不一会儿交接完毕,刘东风终于把三套镶嵌好的蓝宝石首饰装进了带来的包里。


    吴经理刚刚听店员说邱明泉买了一对翡翠玉牌,立刻笑着推销:“邱先生对翡翠也有兴趣吗?我们这里刚刚到了一批翡翠原石,邱先生有没有兴趣看看?”


    邱明泉正要婉拒,心里面封大总裁却兴致勃勃地撺掇着:“去看看嘛,天天闲着无聊的很。”


    邱明泉也就笑着点头:“好啊,那就麻烦吴经理带我们去开开眼。”


    一跨进原料间,就看见里面竟然熙熙攘攘的不少人,摆开的长桌上好多块大小不同的石头,旁边或站或坐,围了一圈人,秦晗和他的未婚妻竟然也在里面,特别是秦晗,正拿着一个小的强光手电筒,煞有其事地对着一块大石头照着。


    邱明泉好奇地问:“这些是什么矿石?他们在做什么?”


    这一听就是外行,离门边很近的秦晗耳朵里听见,嘴角就是一丝蔑笑。


    吴经理哈哈一笑:“这东西是缅甸运回来的翡翠原石料子。最近这几年,挺流行买这种不开窗或者半开窗的原石来赌一赌的,我们店里新进了一批原石,所以就通知了一些老客户来看看挑一下,邱先生身边没人玩这个吗?”


    封睿在他心里饶有兴趣地道:“咱们也看看!”


    邱明泉就点点头:“我听说过,不过真没有经验,也不懂的。”


    吴经理立刻热心地道:“东西不贵的,都是从云南盈江那边运来的正宗原料,有时候切开看看,里面说不准就有好的翡翠料,这就靠得是运气和眼力了。”


    刘东风也跟着进来了,他闲不住,就跑到一边,跑到长桌一边扒拉着那些石头看,可看了一会儿,却也看不出名堂,就随手拿起一块:“这东西怎么卖啊?”


    第144章 赌石!


    “这东西怎么卖啊?”


    吴经理热情地回答:“按斤算, 左边这堆没开窗的是100元一斤,看不到里面就靠盲赌。右边的开了窗的, 可以看到都是有点绿意的,这就贵多了, 要500元一斤。”


    说是带绿意,也是极浅极淡的那种, 当然不是从窗口里就看得见上好的料子, 说白了, 真是那种开点窗就看的出上好的种色和水头的, 大多都在缅甸当地就留了下来择人而售, 轮不到他们这些外地的中间商了。


    但是,赌石本就是带着巨大的运气成分, 就算是他们拿到这些看上去并不出色的石料,偶然也会有开出来好翡翠的时候,这才能引得很多人趋之若鹜。


    刘东风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那一块,就咂舌了:“这一块乌里乌涂的破石头,起码得二三十斤吧,就得两千多块?”


    秦晗放下手中一块石头, 淡淡瞥了他一样,心里不由得恼火:这屁都不懂的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从裸石了开出来一大堆质量上好的蓝宝石来?


    这边正说着话,忽然地, 角落里就有个人遥遥地看了过来, 一看到邱明泉和秦晗他们, 就站起了身走过来。


    “小邱同学,你怎么也来玩这个?”来人四十来岁,眼中精光四射,笑意却由衷,转头又向着另一边的秦晗点点头,“秦总居然也有雅兴?”


    这两句寒暄,很明显就带着远近亲疏,对邱明泉的笑意是真诚又热情,对秦晗的就纯属礼貌了。


    邱明泉一眼看去,竟然也是老熟人,申金万家的关晋升!


    秦晗也礼貌地寒暄了几句,就转了头,可关晋升这一起身,附近就有两三个和他一起来的友人也都注意到了这边,纷纷过来打招呼。


    竟然都是略微有点面熟的,早年在那个浦江饭店的证券沙龙里出现过的金融圈人士!


    这几个人都是圈里的大鳄,对邱明泉这张脸也是印象深刻,而且在业务上都和邱明泉那家股票分析软件上也采购关系,也算半生不熟的熟人,对他也一直颇有好奇。


    看着邱明泉,辽沈发展的高总就笑着打趣:“现在不能叫小邱同学了,该叫小邱总了吧?我们公司最近又扩张开了几家营业部,新买的软件可还是你们‘东方智慧’公司的呢,非常好用。对了,新增的期货行情那一块,我们的交易员一个个都赞不绝口。”


    邱明泉客气地微笑:“高总客气了,这是我们应尽的义务,诸位是我们东方智慧的客户,就是我们的上帝。”


    关晋升哈哈一笑:“那以后就叫小邱总。我最近刚刚听了一些企业家提出一个新口号,叫做‘把消费者当成上帝’,没想到今天就从你这儿又听到了。”


    高总一拍大腿:“我就是觉得这话挺古怪的,上帝什么的都是西方舶来的词,这么说也实在听着不顺。”


    邱明泉微微一笑,在这个时代,市场经济的理念虽然越来越深入人心,但是像“顾客是上帝”这种理念还是相对超前了点。


    他俊秀脸上浮起一个温和笑意:“高总,其实这个说法我觉得很有道理。中国人过去说客人就是财神爷,这和今天我们说顾客是上帝,其实就是一个意思,不外是说要对他们尽可能地敬重。只有对消费者真心以待,他们才会回报我们利润。”


    他含笑接着道:“就好像我们的软件把所有的客户敬若上宾,升级服务时刻跟进,就是把诸位老总当成了财神爷和上帝,这样说的时候,可是真心实意的很。”


    “哈哈哈,小邱总真是妙人!”高总放声笑了起来,瞧这话说的,又叫人高兴,又并不真显得姿态低,难怪年纪轻轻就打下偌大基业,现在整个全国的股民中,不知道邱明泉这个名字很正常,可是一说到“财富智慧”这款软件,已经是家喻户晓了。


    就在大家笑语晏晏之际,旁边却忽然响起一个略带讥讽的声音,正是秦晗脸色冷淡:“什么上帝不上帝的,凭白地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就好像我们券商一方面做服务收佣金,一方面也做自营,那些股民既是我们的客户,也是我们的对手,我们赚的钱,都是当做对手盘从他们身上赚来的,这个时候,还讲是上帝?可笑而虚伪。”


    关晋升和高总都是默不作声神色尴尬,他们都知道北经开和邱明泉手下那家软件公司的恩怨,这时候也不好说什么。


    封大总裁在心里勃然大怒:“这个姓秦的心术不正就算了,还是个不识时务的!三番五次作死,给脸不要脸的东西,骂死他算了!“


    邱明泉本来就对这人心里反感至极,封睿提议,他哪有不配合的道理,立刻跃跃欲试:“好啊好啊,你等我酝酿一下。”


    这些年毕竟活得富贵而开心,封睿的肆意张扬或多或少也影响了他一些,前生苦难在性格上留下的卑微柔弱烙印更是早已淡去,现在的邱明泉没有失去那些骨子里的善良和天真,可是也同样有了些富家人家孩子该有的底气和锐气。


    秦晗这种心机不正又上赶着挑衅的小人,又有什么必要给他留着脸呢!


    关晋升正要强行圆场,却看见对面的邱明泉脸上的笑意淡了,清澈目光微微带了幽深冷意。


    刚刚秦晗的话语已经勾起了一众旁观者的好奇,这间屋子里虽然不能说个个全是富豪,可也绝对都是有点闲钱的主儿,哪个手里没一点股票证券什么的,就算不认识关晋升这批金融大鳄,也都对这话题上着心。


    邱明泉仿佛没看见旁边人的好奇目光,只淡淡盯着秦晗:“秦总,那是您。北经开在业内一直鹰视狼顾,吸了不少股民的血,当然只把这个市场视为提款机,只想着涸泽而渔。可是别的券商和从业者未必个个都这样,更多的人还是愿意叫这个市场能休养生息的——就算是割韭菜,也要容得它们再生不是?”


    这一番话说得平静却极其锋利,和刚才他的礼貌谦和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秦晗完全没想到看似温和的邱明泉忽然就会这样当众发难,冷不防就遭了当头狠狠还击,竟是一时反应不过来。张口结舌的不知道如何反击。


    ——什么叫做提款机,什么叫做涸泽而渔?


    这些话他们圈内也都心照不宣,在这个市场上,血洗股民、虚假消息、操纵股价现在已经越来越纯熟,任谁也不敢说自己就完全干净,可是哪有人敢当面说出来呢?


    这种当面打耳光,把他们做的脏事完全摊开在阳光下,简直就是不懂规矩!


    他眉峰一竖,正要怒而训斥,旁边辽沈发展的高总见势不对终于开了口:“好了好了,大家发财为主,少做口舌之争——无论是股市还是赌石,开心赚钱是第一嘛!”


    他热情地拍拍秦晗的肩膀:“来来,我们看石头,争取来个一刀涨!”


    他毕竟也是业内公认的大鳄,虽然北经开和申金万家、辽沈发展这些大券商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在日益火热的竞争中早已是兵戎相见的关系,可是那毕竟不是私人恩怨,这种起码的面子终究还是要卖上一些。


    秦晗脸上挤出一个强笑,再也不看邱明泉:“高总说的对,和这些小虾米做意气口舌之争,是我把身段发放太低了。”


    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的那些人都是悄悄啧了啧舌头:呦呵!这火药味可真浓,今天回去饭局上的谈资又有了新鲜的——一个卖软件的小老总和大券商的总经理现场打起来了!


    关晋升也对着邱明泉一笑:“哈哈,小邱总来来,我们也看看原石去,我带你入门!”


    邱明泉当然也要承他这个,也就立刻笑吟吟道:“关总,我什么都不懂,就是来看看热闹而已。不瞒您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赌石现场,可新鲜得很——关总是富贵闲人,一定老于此道了吧?”


    关晋升哈哈大笑:“富贵不敢当,你才是个小福星!男人嘛,又不赌钱,又不赌马的,赌块石头有什么?”


    邱明泉含笑道:“关总最近在期货市场上呼风唤雨,一定是日进斗金,这点小小雅好的确花销不大。”


    关晋升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哪里哪里,期货市场开了没几年,金融创新一直在探索中,我们也都是刚开始做,束手缚脚的没个章程,都是野路子。怎么,小邱总也做期货了?”


    邱明泉心里微微一颤,不动声色地道:“那个我是不太敢沾的,来钱快,去的也快,我在股市里扑腾几下也足够了。”


    在平时和封睿的交谈中,随着时间节点的临近,有一件大事始终在他们近日的交流中占据了主要话题,就和眼前的这个人以及秦晗他们有关。


    是参与,还是袖手旁观,他和封睿的意见并不统一。今天竟然无意中同时遇见这几个人,不由得叫他心里有点感慨。


    即将发生的那场震惊全国的国债期货事件中,就是这几家券商在其中杀得头破血流,引起一片腥风血雨,最终有人一败涂地、血祭期货市场,有人临阵倒戈、上演无间道,有人则笑到最后,却尽失人心。


    ……


    而这场惊天大事,不仅被记录在了历史上,更是直接导致开了没几年的国债期货市场直接关闭,大大延迟了中国证券市场的进程。


    前世的邱明泉当然不知道这些,可是这几年来,封睿已经逐渐将很多历史大事慢慢说给他听,并且在闲暇时间详细分析讨论,在他心中,对这件即将在1995发生的惊天大事早已经如数家珍,此刻看着这事件中最重要的几位当事人就在面前,依旧和气一团,如何不心里感慨万分?


    吴经理在一边早就被这诡异的发展惊得一身冷汗,心里暗暗后悔把邱明泉请了进来:这是个完全的新手,自然也不会就随便下手,这一来,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业绩,倒是能把秦总这位常客给得罪得不轻。


    刘东风在一边也是看得目瞪口呆,邱明泉小时候冷静砍人时他见过,在俄罗斯开枪杀人他也见过,可还真没见过这样言语犀利眉眼冷峭的模样。


    可是不知道怎么,他们的小明泉这样的做派,就是叫人看着舒畅无比:真刀真枪算什么,原来这样唇枪舌剑杀人于无形更加爽得很!


    他好奇地看了看身边桌上的各色花皮石料:“这东西怎么玩?买下来直接切开吗?”


    吴经理赶紧道:“是啊,原石倒不贵,买下切开里面没翡翠,就叫做切垮了,里面有好货,那就叫切涨。万一运气好,里面说不定有值得几万几十万的好东西呢。”


    刘东风摸摸头:“那你们这里有出过好东西吗?”


    这话问得更加外行,吴经理也不着恼,依旧笑呵呵的:“绝大多数都是废料了,要是动不动就都有好东西,那我们可就自己留下了不是?翡翠这东西年行情日益走俏,不瞒几位贵客说,也有人走过大运的,几百块的小石料里面开出了极品的翡翠料,一夜之间就赚了上百万。”


    他看着刘东风,笑道:“刘先生上次那么好的运气,看起来就是有福运的人,有机会可以试试呀!”


    刘东风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开玩笑,上块石头从俄罗斯带回来是图个新鲜,一个月工资他还舍得,现在再叫他真的赌石,那就不能犯傻了。


    可是这时候,邱明泉心里,封睿却忽然“咦”了一声:“你等等,我要上身!”


    邱明泉不明所以,但是也就立刻交换了意识。


    封睿一上身,就悄悄将目光投在了秦晗手边堆放的几块石头上。和关晋升又聊了几句后,他便若无其事地坐到了秦晗旁边,目不转睛看着他。


    正当秦晗要放下手里那块,转而去拿手边的另一块时,他忽然淡淡道:“秦总,这块石头给我看看成吗?”


    他目光深邃,眼中有点奇怪的光彩。秦晗冷冷看了他一眼,心里怒气丛生:都已经有人劝架了,这人还不依不饶地跟过来,真当他是软柿子好捏不成?


    但是他既然没决定买下,别人看看总不能死抓着不放,他冷冷看了邱明泉一眼,将石头重重往桌上一放!


    封睿立刻拿起桌上的小手电,认认真真的打着光,向石头上切去一片的窗口处使劲地照耀,好半天才长长出了口气:“秦总要这块石头吗?不要的话,我就下手了。”


    他这话来得突兀,秦晗听得就是猛地冷笑一声:刚刚明明听得清楚,这人半点经验也没有,就学人拿手电筒照了一会,就敢来下手!


    关晋升正在附近观察别的石头,听了邱明泉这话微微一惊,赶紧过来:“怎么,小邱总看上了?不过既然你第一次玩,还是不要随便出手的好,多看看没坏处。”


    这句话是真心为邱明泉好,玩这个的大多数都要浸淫研究许久,绝大多数还要十赌九输,可是假如什么都不懂就一头扎进来,那恐怕就是必然每赌必输!


    封睿微微一笑,嘴角邪气荡起,盯着秦晗正要去抓下一块的手:“秦总,那一块我也要了。”


    ……这一下,附近所有的人都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哎呀,这年轻人看样子是有点闲钱的,和人发生了口角之争,就气不过要在这里找回来,看样子,是要和这位秦总杠到底了!


    秦晗这一下可真气得不轻,他本也没有一定要买的打算,可是被人这样接二连三地挤对打脸,那要任何能忍?


    他脸色一沉,停下了去抓那一块的手,直接就指着封睿手里那块:“对不起,这一块我还没说不买呢。”


    封睿静静看着他,抱着胳膊,懒洋洋在座位上伸着长腿:“哦?秦总也要这块?当真?”


    他的眼神在这一刻死死盯住了秦晗,就像是一只就要伺机而动的猎豹,眼中充满玩味和蔑视,这样的光芒叫秦晗忽然心生不安,自然也捕捉到了他眼中那一抹势在必得。


    秦晗的心里立刻警铃大作:他可是清楚记得,前两年在那个软件发布会上,可是看见过这种眼神的!


    心里的不安在扩大,可是情势逼人,难道就任由这个小瘪三骑在他头上拉屎?


    他看了看那块原石,很明显,上面有着明显的松花状纹路,刚刚他也蘸着水打湿了切面看过,也有一条颜色浅淡的绿线浮在表面,玩翡翠赌石的人中往往有句行话“宁买一线、不买一面”,说的就是原石切面上的“一条线”带子绿往往更容易出不俗表现。


    眼下这块的“带子绿”虽然颜色极浅,可要是说开出点东西来,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秦晗被他这奇异的目光弄得如坐针毡,再去看那块带着微微绿带状的原石窗口,就越来越觉得看着顺眼,心里就不由自主的活动起来。


    他忽然狠狠心:“吴经理,这块原石我要了!”


    吴经理赶紧凑过来,靠近看了看旁边的标签:“16.3斤。老客户抹零的话,就是八千元了。”


    秦晗一边掏卡,一边悄悄看了身边的邱明泉一眼,果然,这人的眼光就变的不对了。


    忽然地,封睿伸出了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吴经理:“这一块我也想要,我出一万。”


    吴经理一愣,这没正式成交的东西,好像也可以自由竞价吧?


    他赔着笑脸看向秦晗:“要不,秦总就割一下爱?”


    秦晗心里冷笑,果然在这里等着呢!


    “对不起,我不想割爱。吴经理我也不叫你为难,我出一万五好了。”


    他这轻飘飘的一句出来,他身边的未婚妻就是趾高气昂地一扬眉:“对啊,我们也想要!”


    虽然不明白这块石头有什么好,可是一想到刚刚受到的羞辱,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左右是赌石,就当碰碰运气好了!


    封睿定定地看着他们,目光深沉,慢悠悠道:“那我就两万。”


    ……这一下,吴经理可有点坐不住了。刚刚两拨人闹得不愉快他是看在眼里的,要是在这儿较上劲,得罪了任何一个客人,可都不是好事啊!


    “哈哈,两位要不看看别的?这批料别的我不敢保证,原产地是缅甸绝无问题,咋们多年老店,信誉那是一等一的,随便换一块说不定就能中个大彩!”


    秦晗看也不看他,只盯着封睿,缓缓道:“小邱总是一定要和我抢?”


    封睿淡淡一笑,悠然地按住那块石头就是不松手:“闲着也是闲着。”


    秦晗盯着对面年轻男人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不对,刚刚邱明泉进门时明明问过这些石头是什么,看上去对翡翠赌石全无了解,现在真的只是为了出口气?


    他微眯眼睛,不动声色道:“我出三万,小邱总你继续。”


    话音未落,对面的青年已经嘴角轻咧,满不在乎地亮出了一张银行卡:“五万,就到这儿吧。”


    邱明泉都忍不住在心里悄然问:“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感觉到了这块石头有不同?”


    上次刘东风买的那块矿石也是封睿感到了异样才强烈要求出手的,难不成,这一次也是?难怪他死咬着这块石头不放,志在必得!


    封睿在心里笑吟吟道:“你且瞧着,我给他一个惊喜。”


    他见秦晗一时没再喊价,便漫不经心又傲慢地冲着吴经理招招手:“给我开票吧,就按照五万。”


    吴经理大喜过望,顾不上会得罪谁了,这一块裸石就卖出了七八倍的价格,他简直恨不得两个人再斗气加点价呢——眼前的实惠才是正经!


    “哎呀呀,小邱总真是豪气,我这就去开……”


    话音未落,秦晗已经脸色暗沉,一张薄唇冷冷微抿:“吴经理,我说退出竞价了吗?”


    他相貌本也长得精神,可是这样薄唇紧闭时,就把原先不错的外貌破坏了几分。他冷笑着同样掏出一张银行卡往桌上一摔,怒气终于被面前年轻男人的蔑视激起:“这块石头是我先碰的,我出六万。”


    吴经理暗暗吸了口冷气,这些原石他们事先也都看过,并没有发现什么表现像样子的,忽然被竞价飙到这么个高价,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这两个人,好像怨气都太大了点吧?


    “七万。”封睿微微一笑,脸上带着好整以暇的笑意。


    旁边看石头的人几乎都停了下来,好奇地张望着这边——哎呀,这可好久没见到这么斗气的场景了!


    就连关晋升和高总也闭了嘴,知道这是劝不了的事,也就在一边静静看着。整个大厅里,竟是安静地很。


    秦晗眼角余光扫到众人看好戏的神态,心里已经微微起了一丝悔意,这骑虎难下的态势,竟是不分出高下不行了?


    他好歹是堂堂北经开的东申市总经理,这几年北经开挂靠在财政部的旗下,算是三产单位,靠着和燕京市那边千丝万缕的关系,早已在股市的复苏中赚到了巨大的利润。


    手段脏?靠内幕?从华尔街回来的雄心壮志早已经败在了现今证券市场的各种不规范下,他算是看明白了:要想在这个乱象丛生的市场中春风得意,就得放下一切脸面!


    而他的脸面和良心,已经在和这个面前的学生交手的那一次,就已经不存在了!


    他眼睛微眯,冷笑道:“小邱总真的豪气,七八万甩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来你们那个小软件公司还真赚钱。”


    封睿笑眯眯点头:“是啊,七万也不过是我们两年前从贵公司那里拿到的杀毒费的一半嘛。”


    一语既出,他身边的关晋升和高总就差点没绷住笑。慌忙着忍住了,两个人意味深长地交换了一个眼色:还是年轻人啊,原来这点小仇还记着呢!


    秦晗的眼角就是一跳,斯文冷静的精英模样再也维持不住,他冷冷地看着面前这张叫人厌恶的脸,从牙缝里脱口而出:“八万!……”


    秦晗身边的未婚妻脸色有点变了,担忧地悄悄扯了一下未婚夫的衣袖:“阿晗,算了吧,我觉得……还是买成品比较好。”


    这些钱,可以买到相当不错品质的翡翠成品了,哪里需要一直赌气呢?就连她也看了出来,自己的未婚夫和对面的年轻男人都不是真的对这块石头上心,而是纯粹的意气之争了。


    封睿紧紧盯着秦晗的脸,手中的银行卡似乎有那么一瞬缩了缩,却狠狠心:“九万!”


    “十万!”秦晗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犹豫,知道这差不多已经是他的极限,仓促之下脱口而出!


    封睿嘴角微微抽动,年轻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明显的不甘和挫败,神色僵硬地冷笑一下:“呵呵,你有种。……那就祝贺秦总运气爆棚,开出好东西来。”


    秦晗看着他吃瘪的脸,心里一口恶气终于顺畅了些,就算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冲着这扬眉吐气压过一头的畅快,也值得!


    十万元虽然也叫人忍不住肉疼,可是人活一世,不就图个快活自在,他秦家难道出不起这个钱?


    吴经理大喜过望,立刻凑了上来,殷勤至极地对着秦晗露出夸张的笑意:“秦总您好,这边刷卡。”


    邱明泉在心里越看越糊涂,和封睿相伴这么多年,难道他还不了解他的脾气做派,别说十万,真要是想要争口气,怕是能豪掷百万千万也不眨眼吧?


    怎么叫板半天,竟然憋屈成这样,十万块就偃旗息鼓了?


    就在这时,封睿随手在桌上扒拉一下,赌气般地冲着吴经理不耐烦地道:“你们这儿到底还有没有点像样的东西了?”


    他随便地拿起秦晗差点抓起来的第二块原石,晃了晃:“这块表面一大片绿的,我要了,刷卡!”


    旁边围观的众人有的懂行,一瞥之下就悄悄在心里摇头:他拿的那一块没有开窗,外表皮上有一大片浅浅的豆绿色,看上去就像有一大片翡翠藏在里面一样,可是恰恰是赌石行里的所谓“靠皮绿”表现,最常见的就是靠着表皮的一小层带点色,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还是年轻人啊,一点气都受不得,胡乱下手来掩饰自己的挫败和羞恼,殊不知这样的外行人在赌石这一行里,死得最快!


    关晋升却独自皱了皱眉,心中升起了一丝怪异的感觉:这情形……怎么就是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呢?


    他和邱明泉认识这么多年,虽然没有深交,但是从最早的浦江饭店那惊艳亮相,到认购证价格的神奇预言,再到后来股票软件的漂亮反击一战,这人从少年一路走来变成如今的俊朗青年,何时露出过这种鲁莽和意气用事过?


    吴经理连连点头:“好好!我这就给您结算!这块虽然没开窗,但是好歹有点靠皮绿,也是500元一斤。”


    这块石头比秦晗那块大了不少,足足有20多斤,但是由于没人竞价,封睿这样胡乱一指,只花了一万一千元就顺利地就将其纳入囊中。


    邱明泉实在忍不了好奇:“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封睿从容地付完款,就连邱明泉都能感觉到他脚步轻快,嘴角开始禁不住地轻扬起来,果然,他慢悠悠地将一直抓在手里不放的那第二块原石,轻轻举到眼前:“从头到尾,我想要的只是这一块。……”


    邱明泉猛吃一惊:“这一块怎么了?”


    封睿淡淡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整个屋子里,就这么一块东西叫我觉得微微发着一点微弱的绿光。”


    要知道,上次在俄罗斯,他也只是感觉到那块矿石似乎看着就叫人舒服,并没有这么明显的征兆,可是今天这一进屋,竟然能从一块石头中感觉到明显的不同,就好像有一团幽幽的浅碧色被什么东西包裹着,足足有拳头大小,虽然微弱,但是一眼望过去已经足够和别的石头完全区别开来。


    邱明泉恍然大悟,猛然想起刚刚秦晗就要放下先前那块去抓这一块的画面:“你怕他万一真对这一块有兴趣,所以装作和他赌气,把他的注意力打断?”


    封睿悠悠一笑:“不仅如此,我好像还觉得他手里那一块,特别的灰突突暗黢黢似的。”


    “……”感情不光是要虎口夺食,还要顺便坑一下人啊!


    就在这时,吴经理又殷勤地对着他们两人道:“请问是就在我们这里解开,还是自己带回家赏玩?”


    秦晗对这块石头心里可没底,哪里愿意就在这里当场解石,正要说一声免了,身边的邱明泉却笑嘻嘻地开了口。


    “秦总,不如我们一起解开看看嘛。给大家凑个兴。您看好不好?”


    秦晗冷笑一声:“你倒好兴致啊。”


    “为什么不呢?”对面的青年漫不经心地道,刚刚那沮丧而冲动的神态已经不见了,依稀露出一丝狡黠和锐气,“不如我们都当场把石头解开,来赌一赌谁的价值高。彩头嘛,就十万元好了。”


    他掂了掂手里那块刚买的原石:“秦总要是赢了,就正好把刚刚的损失赢回去,假如输了,对不起,那我就赢十万块喽。”


    刘东风什么都不懂,一直全然信任地看着邱明泉侃侃而谈,可这一下也有点急了,悄悄拉了他一下:“明泉,赌性太重不好,还是算了吧。”


    旁边围观的人正要散去,这一下又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哎呀竟然还有后续?这年轻人真是疯了,看来刚刚没狠心竞价丢了面子,实在不甘心啊!


    关晋升也真的有点不理解了,要说刚刚的举动还算得上一时意气用事,现在这举动可就太叫人不敢苟同了,就算是少年富贵,意气张扬,也不值得这样胡乱行事吧?


    他跨前一步,在秦晗没来得及回应之前就笑着开口:“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难得今天这么多同行在,不如我做东请大家去聚聚,吃个便饭吧!”


    邱明泉在心里悄声道:“关总一直都对我们挺不错。”


    “那当然,我们也一直给他好运呢!”封睿毫不客气地在心里回应邱明泉,哪里愿意放过坑人一把的乐趣,只冲着关晋升微微一笑:“关总,午饭时间尚早,看完这一局小赌怡情也好。”


    他此刻背对着秦晗,看向关晋升的眼神和笑意就又换上了关晋升熟悉的那种明亮和聪慧逼人,关晋升猛然就是一怔,再也说不出话来。


    邪门了,这一刻,他忽然又感觉到多年前这孩子带给他的古怪感觉:意气风发、运筹帷幄!


    第145章 极品帝王绿


    秦晗听着那句“小赌怡情”,再也忍耐不住, 原本还算保有的一点点修养已经消失殆尽, 傲气和怒气齐齐燃烧。


    “小赌又有什么意思?不如再玩大一点。”


    他刚刚已经粗粗看了一眼邱明泉手中拿的那块石头,连开窗都没开, 完全是一团外皮表现普通的沙料, 而自己手里这一块, 再怎么说也是开了一点点窗, 打着光是能看出来一点点微弱绿意的!


    从概率上说, 他的赢面总是稍微大一点, 这个邱明泉,明明就连基本常识都不懂, 也敢来和他赌!


    他薄唇轻扬:“不如二十万吧。现场解开,立刻兑现。”


    “好啊。”对面的温润青年立刻脱口而出, 眼神灼灼彷如猛兽看到了猎物, “这样才有意思。就不用画押立字句了, 在座这么多老总就是见证吧。”


    ……


    解石机轰隆隆发出嘈杂声响,齿轮带着微微的火花,在石头表面画好的切割线上一点点缓慢切开。


    秦晗面无表情, 可是紧紧闭着的薄唇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一丝紧张:解石机上切割着的正是他刚刚花了十万元买下的那一块,假如真的输了, 这一块开出来毫无建树, 那一天之内三十万的花销, 就算是他, 也得大大心疼一下。


    希望有点料出来!他面容平静, 心里却在急切地祈祷。


    随着第一个切口终于切开,操控解石机的师傅默默地没有吭声,靠得近的一些人就轻轻发出了一声惋惜的叹息:那一点点浅淡的绿带子仅仅露出一寸多就戛然而止,看上去不妙啊!


    秦晗面色淡淡的,露出一丝淡定的笑意:“正常了,玩石头这不是很常见?继续切。”


    解石的师傅赶紧又操起电动刀,带动着齿轮开始继续慢慢接着往下切割,没过一会,另一块切面也露了出来,这一下,周围的人全都露出了同情之色:这也太倒霉了吧?除了才开窗那里露出来的一点点豆青色料子,整块十几斤重的石头,全是废料!


    就连不值钱的豆青种,怕是也只有一条手指粗细,撑死了雕两个小挂件,还是不值钱的那种,这间屋子里的人怕是没有一个人会愿意挂在脖子上。


    这虽然赌石是十赌九输,这种表现也常见,可是花了十万元那可真是冤大头了!


    秦晗心里在滴血,面上却云淡风轻:“十万元就当扔水里听个响了,小意思。”


    他随手捏起那仅存的一点豆青种石料,扬了扬眉看向吴经理:“这值得多少钱?”


    吴经理赔着笑:“大概……值得一千元左右。”


    这还高估了呢!


    封睿在一边,忽然就哈哈笑出了声,毫不掩饰得意和讥讽,他指了指自己那块,满嘴完全不懂的外行口气:“我这块外皮可全是绿,给我慢慢磨外皮,不准一刀切,万一一刀切下去,切坏了我里面整块的翡翠可怎么办?”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就连辽沈发展的高总都露出了无语的表情:真以为翡翠料子是满大街的货色吗,还整块翡翠!


    解石的师傅刚把他那块石头搬到机器上固定,正要简单画个线,闻言愣了一下,也只得苦笑遵命:得,虽然满嘴外行话,可人家是出钱的大爷!


    他小心翼翼地用刀具沿着那块一片乌突突的糟绿色外皮磨着,打算一旦磨出来里面的断层就停手改为刀切,可是磨着磨着,他的神色就微微有点凝重了。


    秦晗犹自不觉,见着解石师傅那小心翼翼的神情,不由一晒:“这里面保不准是块顶级的帝王绿,才值得这样精工细作,按照这样弄,怕是要弄到午饭也别吃了?”


    他含笑转向关晋升:“关总说了今天要请我们聚聚,我们必定是要一起去叨扰的。”


    可是关晋升的目光并没看他,却直勾勾地露出了一丝极度的诧异!


    秦晗只觉得奇怪,顺着他的目光转眼看向了解石机,几乎就在这同时,他们身边已经不约而同地响起了一片惊呼!


    随着外表层那片难看的苔藓绿渐渐磨掉,里面露出了一小片明汪汪的绿色!解石师傅激动地停下手,慌忙泼了一捧清水上去,立刻,不用强光手电照射,那片明汪汪的绿已经骤然显出了更碧绿深邃的明亮碧绿!


    “天啊,这、这……”靠得近的一位翡翠玩家惊呼出声,满眼都是震惊,“这看上去像是有点帝王绿的意思?”


    周遭的人一阵轰动,原本站在后面的人全都呼啦啦围了上来,七嘴八舌:“什么?叫我看看!”


    “老天,还真是!师傅赶紧接着切!”


    “我可多少年也没亲眼见过解石现场开出来这种顶级的货色了,还真是帝王绿!就算是只有这么露出来的一小点,那也是价值连城啊!”


    ……这顶级的绿,这水头,这种色!


    封睿慢悠悠站在人群中,露出一个迷惘的表情:“什么帝王绿?是不是就是秦总刚刚说的那种?”


    ……邱明泉在心里默默无语:这位总裁先生的表演欲现在越来越强烈了!


    解石师傅的脸色都激动起来,他这一辈子开的石头也是成千上万,可是这种顶级的翡翠料子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以后说出去,那也是行内天大的面子!


    干这一行讲究个运气和好彩头,经他的手要是出过什么真正的极品翡翠,以后找他解石的人都得翻上几倍!


    他激动万分地赶紧沿着那表皮接着动手,再也不敢下手侧切,全都一点点磨去外皮,随着外皮越磨越多,里面的部分也显露的越来越多,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就像是海浪,再也没有停过。


    假如说刚才露出来的切面只能看出来一汪醉人的碧绿,现在随着外皮磨掉,露出来的简直没有一点废料,全是翡翠!


    极品的,种水颜色都属于顶级绝色的帝王绿!……再也没人惦记什么吃饭了,全都越挤越近,吴经理更是眼珠子都快要瞪了出来,死死地盯着解石师傅的手,大气也不敢喘。


    刘东风什么也不懂,可是这并不妨碍他看得懂周围人的神色,他悄悄捅了一下身边的吴经理:“这东西很值钱?跟我那些蓝宝石比怎么样?”


    吴经理缓缓转过头,心里的咆哮已经快要冲破天际:这是什么人啊都是?!一堆朋友,一个随便在俄罗斯路边摊买块破石头就是顶级蓝宝石,另一个看也不看拿了块原石,里面就是一大块顶级的帝王绿!


    他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意,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震惊:“还是您朋友这块值钱,我粗粗估计……”


    他扭过头再看了一眼,忽然决定还是不要估计了——还在切,露出来的面积还在增加,还是没看到废料的表现,合着这里面难道全是翡翠?!


    他忽然醒悟过来,再也顾不上应酬刘东风,飞扑到了邱明泉面前:“邱总!这块料子您出手不出手?”


    “是啊是啊,这么大块,能做的东西太多了,小兄弟出手一部分呗。”在座的这些人虽然喜欢赌石,但是也不乏真心喜欢翡翠的,纷纷眼红心热。


    “对啊,吊坠玉牌、极品玉镯、成套的套装,我瞧能做好几十件。小邱总这天大的福气啊!”


    封睿一笑,对着吴经理淡淡道:“不卖,我们自己家女眷多,一人打一套玩儿。”


    四周的人纷纷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吴经理立刻改变策略:“不卖就不卖,我们店里不仅有上好的宝石设计师,翡翠雕工好的师傅也有!您要是觉得我们店里的雕工看不上眼,我帮您联系行内最顶级的大师!……”


    秦晗的脸色已经铁青一片,整个人几乎僵硬得像是一尊雕像,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块已经暴露出拳头大小顶级帝王绿的切面,心里如同翻江倒海。


    他既然闲暇时玩这个,基础的行情总是估算出的,别说后面还没开完,仅仅是露出来的这么多,这一块极品翡翠原料的价值,怕是已经值得几千万之巨!


    ……“秦总,您那二十万是刷卡,还是暂时打个借条?”


    众人的惊叹声中,封大总裁慢悠悠凑近秦晗,用一种看似低沉,却叫所有人听得清楚的音量诚恳发问。


    秦晗缓缓抬头,正遇上对面青年的眼睛。


    这道目光幽深戏谑,却没有一丝一毫刚才的鲁莽冲动,却有着某种老辣狡黠的傲气。


    秦晗僵硬地迎着这双眸子,忽然汗如浆出,在这一刻,他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某种陷阱,就如同当年一样。


    关晋升的注意力,也早已经转移到了这边,和在场人关注那块极品翡翠不同,他忽然只想好好看看邱明泉。


    刚刚那种古怪的感觉浓烈地几乎化解不开,而且越来越浓:到底是他太敏感,还是这真的就是巧合呢?


    这到底是什么逆天的运气,才会这样随手一拿,就拿到了价值连城的宝贝?……


    ……


    东申财经大学的期末考试到了,这已经是1995年的一月,邱明泉在这里度过了一年半的大学学习,眼见着这一学期又将结束了。


    平静而幸福的校园生活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变化可能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前学生会会长杜强同学终于以一种轰轰烈烈的姿态告别了即将到来的研究生学业,震惊了整个校园。


    没错,暑假期间在声色场所嫖娼,被扫黄的警察抓个正着,本来是没闹到学校的,只是下达了行政处罚书,可是不知道怎么,那份处罚书却在刚刚开学迎新时被人贴到了学校的公告栏上,一时间兴奋的流言蜚语立刻传遍了学校,学校在震惊和羞恼下,直接取消了他的研究生保送名额。


    ——很简单,原先的研究生保送条款上,就明明白白写着被保送者需要品德良好、不违法乱纪,现在闹出这么大的幺蛾子,还有哪个导师愿意带一个嫖娼的学生?


    用封大总裁的话说,那就是“没有了杜强同学的校园,连空气都清新了少许”。


    邱明泉的学业一如既往的优秀,每年的一等奖学金也次次不落地落入囊中,可是接连几个学期,他都悄悄地找到校团委,将奖学金捐了出去,指定捐给家境贫寒的同窗学子。


    实际上,这一两年里,他已经暗暗地拿出一笔钱做了一个自己操盘的基金,每年的收益都定期拿来捐助给“春蕾计划”,专门用来资助农村的辍学女童。


    相对于男童来说,贫困地区的女童的求学机会无疑更少,命运无疑更加悲凉。


    “老师,选择学校的受助者时,不用要求学习成绩优秀,只要真是家境贫寒,就优先选择吧。”他诚恳地向团委老师表达了愿望,也得到了首肯。


    这一点,封睿也曾经和他争论过:“资源应该给更优秀的人,这样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可是我得指出来,你这样不符合物竞天择的原则。”


    邱明泉怅然地笑了笑:“可是怎么判断优秀呢?一个家庭贫困的学生,你拿他的成绩和一个衣食无忧的城市学生去比,又谈何公平?”


    仅仅是为了体面地活着,他们可能就需要把课余的时间放在打工挣钱上,哪还有精力去更多的学习?恶性循环会一直跟着他们,甚至将他们拖入彻底的深渊和绝境。


    封睿淡淡道:“背景和出身,本就是衡量一个人是否优秀的一部分。这的确是不公平,可是奢求绝对公平本就是天真。”


    “我懂你的意思。”邱明泉微微叹了口气,“可是真的有很多人需要一个机会,一旦有这个机会,他们也有可能就此拼命向上,对命运充满感激。”


    前世的记忆很多已经逐渐淡忘了,可是他也永远记得那个自己离开中学课堂的下午。


    阳光似乎是炽烈的,他已经记不得那时候老师的样子,也记不得同学们有没有人透过窗户看一眼他的身影,可是他脑海里却清楚记得,学校操场上那根孤零零的红旗旗杆上,有一只小鸟顶着烈日,孤单停在那上面,面向着教室。


    ……


    除了复习迎考外,郑源凯教授那边,一篇在业界引起重大轰动的经济论文也刚刚火热出炉了。


    《论我国现阶段国有企业股份制改革中的产权明晰问题》,洋洋洒洒足足有三万多字,将目前正在进行股份制改造的大量国企中存在的问题统统揭示出来,不仅辅以详实的数据、缜密的案例分析,更有大量高屋建瓴的见解和切实可行的建议。


    国有制企业的股份制改革经过多年试点,早已经成为主流声音认可的声音,全国各地的股份制改造已经蔚然成风,可是毕竟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很多在执行时就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最麻烦和最叫人担忧的地方,其中有一条就是产权不明晰。——国企过去都是完全姓“社会主义”的,现在竟然吸引了各种各样的民间资本、个人资本,甚至外国资本参与进来,都成为了企业的股东,成为企业的主人之一,那么,这个企业的产权到底还姓“社”吗?


    如何界定产权,在这个过程中既不叫珍贵的国有产权流失,也不叫外来的投资者寒心,上面的财政部也好,国资委也罢,都一直头疼得很。


    这篇几万字的长篇论文一出,不仅在学术界引起了巨大的讨论和赞誉,引发了热烈讨论,据说就连燕京的财政部那边,很多办公室的桌头也都放上了散发着油墨香气的复印件。


    而随着这篇著名论文的问世,很多经济界同行也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这篇名声鹊起的论文署名,第一作者当然是郑源凯教授,可是还一个第二署名。


    邱明泉。


    要知道这种经济界大拿做论文都是带着学术小组和研究生团队的,主体框架和思路由导师拿出来,具体的一些琐碎的数据收集、案例查证,都是由研究生们去做,自然也不可能将他们的名字一一带上,那么,现在这个陌生的名字又是谁?……


    这也太奇怪了吧?行内也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啊,既不是什么青年学者,似乎也不是什么归国博士生?


    ……刚刚考完最后一门课的邱明泉和四五个师兄,此刻正坐在郑源凯老教授的办公室里,等待郑老。


    实际上,郑老平时很少来这间学校专门拨给他的办公室里工作,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可是精力很好,手边的研究工作极多,也经常要参加全国性的学术会议,甚至列席更高级别的内部经济决策研讨会。


    大师兄雷佳斜眼翻看着桌上新出炉的《金融与经济》期刊,那篇大论文的内容被精简成更核心的八千字,发表在了上面,而后面的署名,明晃晃地带着邱明泉三个字,排在第二顺位,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呵呵,郑老真是高风亮节,肯提携小辈。这样重要的学术论文,我瞧别的导师可没有带学生署名的惯例。”他酸溜溜地道,目不斜视。


    旁边一位戴眼镜的师兄就和气地笑了笑:“这是郑老的拳拳爱护之心,器重小师弟呢。”


    “对啊对啊。”圆滑点的人也就随着一起亲热地道,“有这样胸襟广大的导师,是小师弟的福气,更是我们的福气。”


    雷佳斜着眼看了默不作声的邱明泉一眼,心里就格外不舒服,上次和他一起去川蜀长虹,明明他也舟车劳顿,回来数据整理也花了很大功夫,自己更是郑老收入门下最早的大弟子,要说都没署名就罢了,可凭什么叫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堂而皇之地占了名字?!


    他忽然冷不防地转头看向邱明泉:“小邱师弟,听说你家开了个门市部卖电器的,挺富裕吧?”


    邱明泉虽然在学校里刻意隐瞒自己的身家,可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起码他家里开着一些连锁店的消息,这已经是公开的信息。


    邱明泉抬起眼,一泓秋水般的眸子静静看着他:“做点小生意,温饱而已。”


    “做生意不容易吧,逢年过节,那送出去的礼恐怕不少?”雷佳嘴角微微一撇,含着某种难言的讥讽,“像我们就不行啊,家里没什么钱,也送不起现金和豪礼,遇到什么好机会,就没有我们的份喽。”


    几个学生都安静了,悄悄地看着雷佳和邱明泉,心里都“咯噔”一下:这话说的可就难听了,意思竟是邱明泉靠着家里有钱送礼,才叫郑老带上了他一个署名?


    邱明泉淡淡地看着他,一双温柔沉静的眼睛里锋芒渐起:“雷师兄,您长我几岁,想必听过一些老话,比如说祸从口出,还有沉默是金。”


    雷佳面色微红,心里暗暗恼怒,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哼:“邱师弟真是厉害,都懂得教训师兄了。”


    邱明泉微微叹息一声:“我不过是为了你好而已。”


    几个师兄弟围成一小圈坐着,他来得最早,坐在面朝门的里面,而雷佳则来的最晚,背靠着门坐着,从邱明泉的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看见门口,而就在刚才,已经有个熟悉的人影在门口忽然停住,站在了那里。


    雷佳哪里想得到郑老已经到了门外,冷笑一声:“真知道为师兄好,那就该知道一个长幼尊卑,别处处抢……”


    “咳咳!”他斜对面的一位师兄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连连对他拼命眨眼。


    雷佳犹自不觉,正要接着说话,身后却终于传来了一声威严的声音:“大家都到了?”


    雷佳一个激灵。慌忙转起身,看着身后的郑老,心里一阵慌乱:糟糕,可别真叫老头听去了!


    郑老夹着公文包走了进来,身边还有一位专门配备的年轻助教贴身照顾,他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在一群学生的纷纷行礼问好中落座。


    “雷佳啊,你去一趟图书馆,帮我找几本《基础会计》教材来,不同版本的,越多越好。”他脸色暗沉,头一次在学生中显出师道威严,“这就去吧。”


    雷佳面色涨红:“老师,《基础会计》不是大一的教材吗?为什么……”


    “做学问和做人一样,都要从基础做起,这都不懂吗?”郑老冷冷地看着他,一双矍铄的眼睛不怒自威。


    雷佳终于浑身一颤,无声地站起身,犹如丧家之犬一样踉跄退了出去。


    所有的学生们都大气也不敢出,心里都是暗暗凛然:幸亏刚刚没有瞧着小师弟年纪小,就跟着踩人,郑老这一表态,那可真的就是把这个雷师兄给疏远发配了!


    郑老淡淡地扫视了一眼大家:“上次布置的资料研究和收集,你们发到我邮箱我都看了,做得都不错,有点做学问的基本样子。”


    他转头看着身边神情沉静的邱明泉:“你的研究心得我看了,很好,足足一万多字,还带了不少很专业的建议,其中关于法人股何时流通。如何流通的建议,我稍作修改后,已经正式提交了国资委,他们很重视。”


    几名学生全都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以前郑老从来不公开表扬任何学生,这一次……等等,国资委都很重视这位小师弟的心得建议?!


    一阵正式的学术探讨后,郑老先是一对一地指出了大家各自研究中的一些方向性偏差,又为下一阶段的课题研究布置了方向,才挥手叫大家散去。


    “小邱,你留一下,有点问题我想和你探讨探讨。”郑老直接发话。


    邱明泉赶紧点了点头,可那些鱼贯而出的师兄们的心里,却更加泛起了惊涛骇浪:见鬼,郑老何曾需要对一个年轻弟子说“探讨”二字!这个词难道不是平辈论交才会用的?……


    “郑老,这完全没必要的。”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个干净,邱明泉才脸色微微发红,苦笑着看了看桌上的杂志。


    在学术界,弟子们跟着老师做东西哪有跟着都署名的道理。要真是都要署名,谁的团队没有十几二十个人,排到天边也带不下呢!


    再说了,毕竟主体框架和核心的东西,一般可都是导师们掌控的。


    郑老毫不在意地道:“这文章你出力最多,第一大案例川蜀长虹的数据是你建议去拿的,明乐家电的改制也是你亲自调研的,至于平时里的讨论方向,你也贡献最多,有什么不能带着的?”


    “可是……这是这不合规矩。”邱明泉小声道。


    郑老摆摆手:“哪有什么一定的规矩?学术界歪风邪气多了,我年纪大了也懒得说,可是轮到我自己身上,还能跟着沆瀣一气吗?放心吧,我人老,心可不糊涂。”


    所有的研究生和博士生弟子们中,有兢兢业业搞模型的,有勤奋扎实做学问的,也有投机取巧打酱油的,比如那个雷佳,原先也是天资不错兢兢业业愿意做学问的,可是随着在一众弟子中资历渐长,现在就越来越不成器了。


    可是无论如何,这个没啥正式名分的小本科生弟子,却真是他心里最看重的一个。


    这孩子,实在是叫人吃惊啊!


    在平时里的研讨中,他说话其实不多,有时候发言声还容易被一些夸夸其谈淹没,可是他在一边听着,却比任何人都心中震动。


    原先在走廊上第一次见到这学生,是被他的张扬锐气所吸引,可是一旦接触,却发现初次时散发的肆意张扬却全都没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相貌出众,进退有据,懂事谦逊,而最最重要的,是他那些逻辑清晰到叫人惊艳的观点。


    他的那些弟子们每每都会觉得这小师弟异想天开,可郑源凯却是真正见过市面的经济学大拿,每年参加的国际研讨都不少,他曾经好几次惊异地发现,这个学生的一些观点,竟然和最前沿的一些经济论调有着某些相同!


    而他每次发现这些时,再和邱明泉稍作深入探讨就会发现,这个学生的言论,都不是突发奇想,都有着严格的逻辑佐证,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也有着精准的目的。


    绝不是信口开河,却更像是看到学长们的方向实在误差太大,而忍不住做出的一点纠正和指点。


    封睿在心里点头道:“果然我没记错,的确是德高望重的老知识分子,这样主动给一个小弟子带上署名,对你的好处就极大了。就别诚惶诚恐了,多多帮着老师多做点学问,就是最好的报答。”


    实际上,就凭着这一个小小署名,已经足够是傲人的资本,别的不说,两年后随便想要报考任何一所高校的研究生,恐怕都会被导师们视若珍宝,恨不得抢着招致麾下了吧。


    “对了,年后我要去燕京市参加一个重要会议,到时候你考完试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邱明泉一怔:“具体什么时间呢,郑老?”


    “财政部有个关于1992年发行的国债利息补贴的会议要开,想听听各方面的意见,保密性要求挺高,我觉得你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不错,一起去的话,我们一起合计合计?”


    邱明泉猛然大吃一惊,心里,封睿也是一愣:该来的,终究还是避不过去!


    327国债贴息事件,他们都知道一定会来,但是这辈子,难道竟然会参与到政策制定中去?


    “郑老,其实正好我最近也有注意到这件事,觉得很有意思,就关注和分析了一下。”邱明泉小心翼翼斟酌着用词,“我估计,考虑到这些年巨大的通货膨胀的确存在,财政部可能最终还是要给92 年国债进行利息贴补吧,不然的话,对于国债的信用就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郑老惊异地望着他:“你都猜到了讨论议题?”


    “是啊,郑老,我就不跟您去了吧。但是我的想法是,给这期国债的贴息是应该慎重的,毕竟涉及到几亿甚至十几亿国库的真金白银损失。”邱明泉诚恳地道。


    在3年前,曾经发行过总额240亿元的三年期国债,即将在今年的1995年7月到期。这本是一次普通的国债发行,可是随着期货市场的兴盛,在证券市场上,就应运而生了以这种国债而交易标的的期货合约,代号“327”。


    三年前,年利息9.5%的这种国债并不好卖,因为长时间的高通货膨胀下,民众都觉生怕通胀继续高涨,所以并不爱买这种三年厚才能支取的定期国债。


    为了打消大家的疑虑,当时财政部特意公告称,政府决定将参照中行公布的通胀率,给予一些国债品种保值补贴。换句话说,假如通胀太高,国家就把原本9.5%的利息给提高!


    这样旱涝保收的政策出来以后,愿意购买国债的人就大大增加了。


    原本是一件好事,可是随着国债到期日期的临近,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到底该不该补贴这笔92年发行的国债呢?


    假如给,又该补贴多少?这可牵扯到财政部最重要拿出来一大笔真金白银啊!


    后世在经过多年的争论后,更多的意见是倾向于不该给予过高的贴息,这严重损害了财政利益,但是很可惜,在即将到来的1995年7月,最终的决定是恰恰相反的。……


    有着前世的知识点,封睿当然知道这次最著名的金融事件的结果,那就是,最终财政部决定给予补贴!


    假如仅仅是一次贴息也就罢了,实际上,在现在这个还不规范的市场里,太多的内幕乱飞,利益勾结,最终没有任何人能想到,小小的一次国债利息补贴,却最终在另一个领域掀起了滔天巨浪,腥风血雨。


    国债期货市场!那个瞬息万变、厮杀激烈,又刚刚起步,充满各种不安定因素的新兴之地,最终展开了以327国债为交易的一战惊天厮杀!……


    走在安静的校园里,邱明泉心潮澎湃,封睿也是久久不语。


    关于这次327国债的厮杀,是足以震惊证券史的,而事件的交易双方,恰恰就是以关晋升旗下的申金万家大券商,以及以秦晗为代表的北经开一方。


    剩下的各大券商也都纷纷乱乱站队选了立场,平时再好的交情,在这种真金白银的较量下,也变得不再重要,而事件的最终,北经开靠着来自于财政部的消息提前泄密,站在了胜利的这一方,而关晋升带领的申金万家,却因此一役血流成河、彻底清盘破产。……


    第146章 豪华彩礼和嫁妆


    就在几天前还在笑语晏晏和他寒暄的那位关总,黄浦江摊上纵横十余年的金融大鳄, 就是在这一次历史事件后, 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甚至最终为此付出了身陷囹圄的代价。……


    要参与吗?


    事件太大, 过程充满腥风血雨, 他们一旦参与进去, 就怕是绝对无法全身而退啊!……


    “封睿, 你说过, 后世对这次327国债期货事件, 称之为中国证券史上最黑暗的一天,是吗?”邱明泉忽然问。


    临近放假的校园,很多考完试的学生已经纷纷回了家,他因为要和郑老见面而多留了几天, 现在整个校园里安静萧瑟,只偶然有因为恋爱而不想回家的青年男女躲在路边的小树林里,偶然闪过黑影和极细微的亲热声。


    封睿沉声道:“是的。北经开背靠财政部,靠着内幕消息先站在了绝对能胜利的一方,然后又上告到财政部,硬生生把申金万家原本到手的结果改写,两件事一叠加, 说是黑暗并不为过。”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参与一下?”邱明泉顶着烈烈寒风, 在校园小道中穿行, “我对秦晗可没有那么大恨意, 我只是觉得,我们要钱做什么?明明看到黑暗的事在发生,我们参与进去,说不定就能做少许改变,难道真的要袖手旁观?”


    “可是你知道,我们要对付的是什么吗?是一场明知道必败的仗!”封睿声音低沉,异常郑重,“92国债的贴息一定会进行,这件事本身也无可厚非。关晋升他们押赌在‘不贴息’上,这是站在历史的反面,我们要帮他,最大的可能是白花钱,去填补那个最终巨大的亏损窟窿!”


    “这可不一定。我们重生一世,既然洞察一切先机,未必就真的找不出一点点漏洞和办法来。”邱明泉眼神在暗夜里闪闪发着亮,“而且你坦白吧,你真的甘心就远远地看着?”


    封睿沉默了一会,忽然轻轻地笑了:“你也坦白吧,你根本是知道我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才顺着我的想法,主动提出来对不对?……好,那就干呗!”


    他慢悠悠地道:“就算是真的不小心赔光了,现在可是即将迎来互联网大发展的95年,随便找个领域重新投点钱,还怕赚不到几个亿吗?……”


    ……


    春节在一片鞭炮声和漫天烟花里,和往年一样按部就班地到来了。


    这一年的春节,终于没有再缺少人,向城按时从军校回了家,向明丽却晚了几天回家,学校里的李教授麾下的基因课题组的研究工作正在紧要关头,她也不舍得请假回家。


    可这就苦了某位正在苦苦异地恋的同志,每天晚上电话打到发烫不说,就连邱明泉多能感受到到他的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幽怨黯淡的气场。


    而当向明丽终于风尘仆仆回到家时,整个向家和刘家,终于迎来了一桩真正的大喜事。


    ——刘琴花一家,经过和向家两位家长的试探商量后,当然也得到了两位青年男女的私下同意,终于上门提亲了!


    初次上门,刘家就郑重其事地带来了一栋300平米、写着向明丽一个人名字的高档别墅房产证,88万元的现金彩礼,整整一张能填满新婚别墅的名牌家电礼单,最后,是一套豪华至极的蓝宝石豪华首饰!


    向家夫妻俩虽然是见过市面的人,可是依旧被这豪阔和诚意十足的彩礼惊到了,向元涛甚至亲口提出推辞,希望刘家可以把彩礼减少一点,可是刘琴花夫妻俩却坚持得异常坚决。


    “我们不懂别的,只知道婆家的彩礼越重,越是表示对女孩子家看重,为人父母的,心都一样。”刘琴花大手一挥,恳切万分,“以后我们家媛媛出嫁,我们要是看到男方家也这样郑重其事,我们也一样高兴的。明丽这孩子我们全家都喜欢都不得了,东风那傻小子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他不知道讨女孩子欢心,我们当爹妈的,可得帮他上点心呢!”


    向元涛和韦青无奈,也只得照单收下,可是关门一合计,还是有点微微发愁的:男方给的彩礼他们自然是全部给女儿带去小家的,可是人男方家庭这么豪爽,要想拿出同等体量的嫁妆,可不容易啊!


    他们夫妻俩虽然工资算是不错,韦青娘家底儿又厚实,可是说到纸面的财产,的确比不上刘家这样的财富新贵。


    就在这短短七八年时间,刘家的美容美发连锁店已经做到了相当大的规模,不仅在东申市开到了几十家高档美发厅和美容院,更在富人圈里形成了明确的品牌定位,雇佣的员工也从早期的几十人急速扩张到五百多人,在民营企业中,都算得上明星企业了!


    可是邱明泉和他们略略商量后,却坚决无比地笑着坚持:“爸,妈,你们放心。我姐出嫁,你们稍微尽点父母的心意,添一点好的被褥床品、高档厨具啥的就行了,剩下的全都别操心了,嫁妆我这个当弟弟的来吧。”


    他现在手里的钱太多了!


    他重生以来只忙着挣钱,花钱的地方除了几栋别墅和各种投资的有价证券外,还真没有太多地方花钱,生活上虽然早已经精致讲究,可也绝没有养成奢侈的习惯。


    可是花钱毕竟也是乐趣,他也想花钱的!现在忽然有这么个机会为亲爱的姐姐花钱,他不知多么地欢欣雀跃、迫不及待!


    一回到家,他就趴在自己家的大别墅书房里,兴高采烈地摊开了纸笔:“来来,你快来帮我参考一下,我要买啥给我姐做嫁妆,才不输给东风哥他们家?”


    “你在比赛吗?哪有这么比的!”


    “不行!我比刘阿姨家有钱多了,人家都能拿出来这么豪华的彩礼,难道我堂堂小邱总能输给他?”邱明泉露出少见的孩子气,用力戳着纸张,“你快点帮我想,你见识广,知道好东西嘛!”


    封大总裁终于被这一声“你见识广”的马屁拍得熏熏然起来,傲然地想了想:“那就这样吧——两辆汽车,一辆路虎送姑爷,一辆MINI宝马送给你姐;几百万的纯金首饰你看着办……”


    “金首饰会不会太俗气了点,我觉得我姐平时都不喜欢戴金镯子金项链啥的?”邱明泉表示疑问。


    “这你就不懂了吧?”封睿正色道,“政治经济学怎么学的都忘啦?黄金除了装束属性,更重要的是货币属性,虽然现在没人拿它当货币了,可任何时候,它都是能迅速变现的,别的东西可不行!钻石、翡翠、珠宝一旦出手,都不能保证立刻按照价值出掉,可是黄金就可以。所以啊,女孩子出嫁时,有金灿灿的金子做压箱底的东西,心里就安定。”


    “你又没娶过老婆,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邱明泉嘟囔着。


    封睿理直气壮:“我有堂姐啊!上辈子我堂姐结婚的时候,那可是风光大办,十里红妆,我们封家这边也是大手笔添了妆的!我大伯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只恨不得半副身家都给贴上。当时在燕京数一数二的建国饭店办的婚礼,那可是在东长安街上呢!”


    邱明泉扑哧一乐:“好好好,那我就去金店买上一箱子,金镯子金链子还有小金砖,都给我姐压箱底儿。”


    “可以。”封大总裁傲然道,“最后嘛,就再添上一套极品的帝王绿翡翠首饰套装,呵呵,立马能把刘东风那套蓝宝石给比下去。”


    “嗯嗯,我们先不说,不然姐姐一定不肯要这么贵重的东西,到时候临近结婚了,我头天晚上直接送去,嘿嘿!”


    上次在“鎏金宝阁”弄到手的那块极品帝王绿翡翠,已经全掏了出来,一半做成了首饰,剩下的一半裸石暂时不想雕刻出来,因为太贵重而专门放在了银行的保险箱里,而拿出来的这一半,已经足够打出来好些件成品了。


    首先就做了一套极为豪华的翡翠套装,和刘东风家那套有点类似,也是晚装项链加翡翠镯子一对,再有就是耳环、戒面,全都做成了最简单的风格,都是圆嘟嘟明晃晃的裸石,并没有什么雕工。


    用加工师父的话说,成色有点不均匀、颜色有点杂色的倒是适合雕刻,更加能提现师父的巧手匠心,可这通体碧绿、毫无杂质的料子,你还雕刻什么啊,怎么雕都是浪费啊!……


    剩下的料子,还够大大小小打了无数常见的挂件什么的,小观音、大玉佛、转运珠、路路通……由于料子太好,随便拿出去一件都是市面上少有的极品,邱明泉禁不住吴经理好说歹说,象征性地卖了一件大一点的翡翠观音给他们,直接就被店里拿来做了镇店之宝,根本不对外卖!


    ……单单是打算送给姐姐做嫁妆的这一套豪华帝王绿翡翠,在今天少说也值得上千万,若是在后世,赶上翡翠爆炒、原料枯竭的时候,轻松拍出个几亿,那是没什么问题了。


    刘东风和向明丽的婚事,被定在了今年的暑假。


    虽然向明丽还在上研究生,可是也已经有了二十三四岁,在这个年代,女孩子这年纪结婚也属于正常年龄,研究生学生成婚的也极多。


    最重要的是,刘东风已经二十六七了呀!


    九十年代的大小伙子在这个年纪,很多人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韦青虽然有点舍不得女儿这个年纪就出嫁,可是看到亲家眼巴巴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坚决反对了。


    春节的大年初几,两家人就亲事问题热热闹闹地商量了好几天,终于定下来良辰吉日,就等着向明丽再过一个学期回家的暑假,两个情投意合的年轻人就要真正结婚了


    ……


    而就在同时,这桩婚姻中向明丽那个前世的渣男未婚夫,却正在另一个地方。


    深沉夜幕下,远在东申市郊区的一栋白色楼房外,四周带着高墙和电网,隐隐约约的,忽然似乎从那里面传出了一两声凄厉的惨叫,一股阴森的气氛萦绕在附近。


    侧面的墙根下,两个黑色人影猫着腰躲在那里,不知道用了些什么手段,带着微电流的电网竟然被剪开了一片,没多久,就依次翻越过了围墙。


    两个人在楼栋阴影里飞快地换上了白大褂,猱身闪入了一楼的大厅。……


    大厅里的值班护士正在翻看着手边的报纸,并没有注意到刚刚快速走上二楼强制戒毒病房的那两名白衣大夫。


    没多久,楼道上又下来了三个白衣服的人,全都戴着口罩,严严实实地捂着口鼻,一楼大厅里的那名值夜班的护士忽然一愣:这么热的天,又早过了下班时间,出来的医生大多数都是换了便装回家,这几个人?


    ……她狐疑地望着那几个人消失的背影,拿起电话,打给了门卫:“喂?刚刚我看三个大夫一起急匆匆出门了,没什么事吧?”


    门卫值班室的人员愣了愣,看了看外面的一片安静:“没有啊,没看到人进出?”


    护士疑惑地挂上了电话,皱了皱眉。


    夜深人静,巡逻的保安打着哈欠,例行公事地在大楼附近巡逻了一圈,丝毫没发现楼边树影里藏匿着的几个人影,很快远离了这一片。


    那两个人一边一个地扶着中间的人,警惕地窥探了一会四周,确定的确没有别的危险,才猫着腰重新来到了高墙下。


    按照来时被他们破坏的电网那一处,很快,几个人依次用工具翻过了高墙,护着中间那人安全落了地。


    高墙外,不远处立刻有一辆小面包车驶近,车门飞快地被打开,三个人影急急忙忙地钻了进去,面包车立刻急速启动,远离了这处郊区的强制戒毒所。


    ……车上,后排正中的男人扯下了口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嘴里冒出了几句恶狠狠的日文。


    前面,方德鑫的脸转了过来,露出讨好又谦卑的笑容:“老板,您终于出来了,我找的这两个人手脚还算利索吧?”


    坐在后排的,赫然正是前一阵被抓,然后被强制送去戒毒所的中岛!


    “还算不错。”中岛阴沉沉地看了看身边的两个人,向着方德鑫皱皱眉。


    方德鑫会意,立刻叫司机在前面一处僻静地方停下,从包里拿出厚厚一沓百元大钞:“两位兄弟辛苦了,就这里下车吧,以后有事再找您二位。”


    那两人贪婪地接过那两沓钱,眼睛中喜不自胜:“好说好说,以后有事您说话!”


    心满意足地收好钱,两个人也不啰嗦,飞快地跳下了车,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快点,去我租的东市区别墅!”中岛焦躁难耐地叫,“叫你买的东西买好了吗?”


    方德鑫赶紧连连点头:“弄来了弄来了!东西不好弄,我按照你给的地址去买,人家一开始根本不卖给我,好说歹说才弄了点。”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中岛:“因为我是生面孔,人家要的价格贵了三成,您看……”


    “少罗嗦了,回去我给你钱。”中岛不耐烦地翕动着鼻翼,脸上有丝不正常的潮红,“叫司机开快点!在里面那么多天,我要憋死了!”


    面包车开始疯狂加速,方德鑫坐在上面,有点心惊肉跳,半晌小心搭话:“老板,您接下来什么打算?……”


    中岛冷笑一声:“你上次来探望我,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不够胆子就算了。”


    方德鑫打了个寒战,没有接话。


    跟着中岛贩卖那种东西,沾上了,那可就是一辈子,再也回不了头了吧?


    中岛阴沉着脸过了一会儿,忽然道:“你知道是谁害我们吗?”


    方德鑫一愣:“不是警察碰巧扫黄吗?”


    “哪有什么凑巧!”中岛脸上抽搐,眼里闪着仇恨的光芒,“是我的老仇人设的陷阱。在俄罗斯抢走我的订单,在东申市又陷害我被抓,丢了总部那边的彻底信任。等我缓过气来,我要他死!”……


    方德鑫不说话了,心里七上八下的思绪纷乱。


    自从被警察扫黄抓去后,受了行政处罚也倒罢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桩丑闻却飞速传播开来,搞到人尽皆知,满城风雨。


    丢人现眼是其次,关键是被日企总部来电开除后,他才惊恐地发现,整个行业内竟然再也找不到一个就业岗位了!


    似乎是一夜之间,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他玩双飞被抓被处罚的消息,从街道到熟人,从同学到同事,到处都是指指点点的人,更没有任何一个企业愿意对他抛出一条橄榄枝。


    从一个衣冠楚楚的行业精英,忽然之间就变成了过街老鼠,他的人生也似乎在一夜之间崩塌,陷入了暗无天日。


    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方德鑫声音微微发颤:“中岛先生,您上次说的那件事,叫我跟你一起干,我想通了。”


    他终于狠狠心:“我干!这种被人踩着、到处求人的日子,我再也不想忍了!”


    ……


    申金万家的自营营业部里,专门的红马甲工作间里。


    关晋升亲自坐镇。盯着327国债期货品种的最新交易行情。


    经过这几年在这个新兴市场上的磨练和厮杀,如今的他,已经隐约成了行内最受人尊敬的前辈,甚至在外面已经有人开始尊称他为“证券教父”。


    可是关晋升却一直严禁手下这样称呼,“人可以自傲,却不可忘记了自己真正的斤两”这句话是他的口头禅,更是他真正警醒自己的地方。


    别人只看得见他们这些人的风头无两,却看不见背后的刀剑惊心,仅仅在这个市场上从小到大,见证证券市场飞速崛起的这七八年里,他已经看过太多人黯然离开,也见过无数小券商轰然倒下,无声无息。


    他们申金万家现在俨然是黄浦江边最大的券商之一,可是每一个交易日,他甚至都不曾真正稍离开盘面。


    不能松懈,不能掉以轻心!


    “关总,过几天就是财政部公布是否贴息的日子了,我们的胜算到底……大不大?”一个跟了他四五年的老交易员忽然小声问。


    作为空方,他们申金万家经过严格测算,认为财政部绝不可能拿出补贴来,那么到时候国债的到期兑付价格应该是132元左右。


    而现在,327国债期货合约价格是147元,绝对高估了,也就是说,他们笃定到时候的国债期货合约价格会降到132元附近,总体趋势一定是下跌的!


    虽然距离7月底的到期日还有好几个月,可是现在站在空方的话,无疑能有更大的赢面。


    鉴于这坚定的立场,申金万家已经投了不少资金进去,而对手盘,则是以北经开券商为代表的另外一波人,他们则认为财政部极有可能会上调贴息,那么国债价格就一定会上扬,所以,他们做的是多!


    关晋升瞥了这个老部下一眼:“怎么,心头发虚了?”


    “没有没有!关总做的判断怎么会错?”那位老部下赶紧笑着道,“北经开他们难道就不出血了么?这几天胶着的形势下,他们投入的钱也在激增啊。”


    是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现在空头的主力军申金万家和多头的主力军北经开,已经正式兵戎相见了。


    “小吴你放心吧,到期值132元我们经过了那么多次模型测算,不会有错。我还就不信上面能拿出来这么多贴息补偿给这240亿元的国债,稍微补贴几个点,国库就是真金白银几个亿、十几个亿的损失!”旁边一名年轻点的红马甲眼睛里锐气四射,不以为然,“北经开那帮人仗着在燕京市有点关系,就乱放风声,我可不信他们现在就能得到7月份的消息!”


    “是啊是啊,不外乎是吓唬人。”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期货市场上,谁的气势稍微低了几分,本来的胜利也能拱手相让,一败涂地!


    忽然地,一名业务员就急匆匆地小跑进了自营交易室,附耳到关晋升耳边:“关总,那个叫邱明泉的个人账户上,这几天有异动!”


    关晋升眸子紧紧盯住他:“怎么样的动静?”


    “他以前不做期货的,可是就在今天,他缕缕续续地从多家银行卡转了现金过来,集中在他的个人期货户头上,到刚才收盘为止,累计已经调拨进来了五千万!”


    关晋升猛然站起身,眸子一缩:“当真?!”


    那名业务员神色惊异,猛地用力点头:“绝对没错!”


    第147章 武馆交手


    天啊, 这可是五千万!


    关总一直叫他专门派人注意观察那个年轻人的账户动静, 可是他平时也就是长期投资,很少操作, 账户上的总金额也不过几百万, 可是现在,居然能调动这么多资金?!


    这可是一个私人账户, 不是机构!


    这黄浦江摊上, 到底有多少这样隐藏的富豪, 平时蛰伏着不动, 动辄惊人!


    因为决战尚未到来,谁也不敢消耗子弹, 他们整个申金万家到目前为止在空方的投入,也还没有使出全力,自然就对每个潜在的新增角力者尤其敏感。


    最可怕的是,邱明泉忽然调进来的资金, 到底是要向着谁?


    关晋升身边那个老部下也是知道邱明泉这个名字的人,甚至关晋升还曾私下叫他也注意学习和跟进, 此刻在旁边听到,不由得小声道:“也许人家是想来买点别的品种, 比如实物期货, 大豆或者橡胶什么的?”


    关晋升面色凝重, 沉吟半天缓缓摇头:“进来期货市场最引人关注的, 就是327国债这个标的品种。他现在进来, 不会是为别的。“


    不知道为什么, 他心里就有种敏锐而笃定的直觉:邱明泉这个人现在调动资金,一定也是为了327而来!


    他忽然转头拿起电话,快速地拨通了早已存在手机里的电话号码。


    “小邱总啊,你好。”他笑眯眯地打着哈哈,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紧张。“上次在珠宝店里一别,好些日子没见了。那天我本来做东请客的,可是所有人都被你开出来的极品翡翠看花了眼,搞得我连顿饭局都组不起来啊!”


    邱明泉此刻不在别处,正端坐在申金万家的大户室里,微微一笑:“关总实在不好意思,上次实在是意外。”


    刚刚在申金万家的账户上调进来现金,立刻关晋升的电话就到了,看来封睿猜测的一直都对,自己的账户,起码一直在再被高度关照着呢。


    “小邱总是有齐天洪福的人啊。“关晋升甚至觉得自己说这话时,都不带太多夸张的成分,“怎么样,最近在忙些什么呢?有空出来喝茶聚聚?”


    明知道关晋升是对他忽然调进来的钱疑心,他也并不隐瞒:坐在大户室的座椅上,修长而形状优美的手指轻轻叩着手中的鼠标:“不满关总,我最近想研究研究国债期货,小小的下水湿湿身。”


    关晋升心里一紧,果然,这个年轻人并不隐瞒啊!


    “哦,那小邱总有没有看中的标的呢?”他微笑着道,手中的话筒却抓的有点紧。


    邱明泉轻点鼠标,完成了今天最后一笔资金的转入,坐在明亮奢华的大户室里,嘴唇轻启,淡淡吐出几个字:“327,我站多方。”……


    旁边正给他奉上一杯香茶的小客户经理手一哆嗦,悄悄看了这面容清俊的年轻人一眼:这是在和关总通话?谁不知道他们申金万家是这次327国债期货的空头主力,现在这位居然直言不讳地说,他做多?


    ……关晋升放下电话,面色头一次变得冷峻而凝重。


    这场多空战役已经开始胶着,谁都知道即将进入白热化,按理说,邱明泉作为一个个人,当然可以随便压赌注,可若是别人就罢了,他关晋升何曾怕过任何人?


    问题就是这个人……他真的摸不透。


    不过是第一次接触期货,不过是第一次调动资金进期市账户,可是为什么他会这样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他要押多?!


    开玩笑,还是胸有成竹?


    一想到珠宝店里那块碧绿通透的极品帝王绿,一想到他上次还戏弄和打压北经开的秦晗,他心里就是一阵巨大的不安。


    慢慢地坐在真皮座椅上,关晋升头一次因为一个年轻人似是而非的一句话,而感到了深切的不安和焦虑。


    下面的大户室里,邱明泉在心里和封睿小声道:“你觉得,关晋升会不会因为我的这个举动而心生警惕,收敛少许?”


    封睿的声音也有点凝重:“这可真说不好。这毕竟是一场生死之战,最后牵扯到的双方资金高达几十亿,我们这点钱说少也不少,但是在关晋升这种证券教父眼里,怕是依旧不够看。”


    他们只是表明了不看好关晋升即将打的这场仗,可是哪能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将后世那场惊天的期货战给轻易消弭呢?


    这也未免太乐观了些。……


    “先做好一切准备吧。”封睿沉吟一下,“打电话给林哥,叫他来一趟。”


    ……而此刻,郑源凯教授已经坐在了飞往燕京市的飞机上。平稳的起飞后,飞机已经升上了万里高空,乌色的云朵在机舱外层层叠叠,阳光被隐藏在其中。


    郑老放下了窗户挡板,架上了老花镜,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东西。


    临来之前,那个学生邱明泉忽然紧急地找到他,给他送来了一份资料,再三拜托他一定看看,并且有机会的话递交给证监会。


    《关于国债期货市场中保证金制度的弊端解析》。厚厚的足有几十张纸,用A4纸整齐地打印好了,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他手上。


    第一段开始,就是一个开门见山的惊悚结论:目前我国国债期货市场上的保证金制度,有着极其严重的漏洞!不交够足额保证金却依旧可以无限制下单,迟早一天会酿成惊天的惨剧!……


    看着看着,郑老的眉头终于紧紧地皱了起来。


    从申金万家的大户室里出来,邱明泉就接到了韩立的电话。


    “班长班长,快点下来,我的车在你说的营业部门口停着呢。”


    邱明泉踏出门,韩立的的脑袋已经从那辆奥迪100的车窗里伸出来,一头浓黑的头发硬硬地竖着,看上去随意而不羁,但是仔细一看,却乱中有型,潇洒又好看。显然是刚刚在美发店里打理过。


    邱明泉拉开车门坐上去,系好安全带,扭头打量着他酷酷的发型,奇道:“不是去武术俱乐部吗?也不怕新发型白做?”


    韩立小麦色的脸庞上忽然有点发红似的,犹自嘴硬:“哪有新发型,我的头发一直这样自然又随意的!”


    邱明泉淡淡瞥了他一眼,不说话了。心里封大总裁的弹幕都快爆了表:“不行了我要吐了,直男爱俏简直是一场灾难。还自然呢,这啫喱打得有大半瓶了吧?也不怕晚上回家洗头糊住下水道。”


    邱明泉在心里扑哧一笑:“够了啊你……真夸张。你比人家大几十岁呢,这么吐槽人家真的好吗?”


    “是啊是啊,他还是个孩子呢。”封大总裁悻悻道。


    寒假里邱明泉和韩立接触是极多的,公司的事不用说,常常需要他俩亲力亲为,股票软件的销售和服务升级等一直有序进行着,可是最近一段时间,韩立已经开始和邱明泉郑重商量着,能不能在业务上做更大的扩展。


    封睿当然知道,这时候就连第一款即时聊天工具ICQ还没有被那三个以色列人发明出来,而著名的新浪搜狐网易三大网站的创始人现在都还刚刚开始进入互联网业,门户网站创立还为时尚早,假如指导韩立现在就介入,一来知识积累和人才储备都不够,二来软硬件环境也时机不成熟,无论选择哪个方向就显得有点超前。


    想来想去,封大总裁还是找到了一个相对时间节点正好的项目。


    改变世界的互联网搜索引擎Yahoo刚刚诞生出雏形,就在去年1994年的上半年,美籍华人杨致远和他的斯坦福大学的同学DavidFilo一起创建了一个有趣的小程序,用来手工录入一些数据库供人搜索,随着访问量和收录连接数的快速增长,搜索引擎巨头Yahoo的前身已经若隐若现。


    而国内,百度的建立则要等到2000年才端倪初显。那么……现在提前在这个机遇巨大、初期技术含量不高的领域做好准备,似乎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这些天,邱明泉和韩立一直在仔细商量这个方面的畅想,封睿在前世并没有在计算机专业上深造,大方向他非常清楚,可是具体的研发方向和内容,他和邱明泉已经有点跟不上计算机专业的韩立了。


    一听到邱明泉诱导性的发言,韩立就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这里面的巨大前景,立刻兴致勃勃地开始了设想,虽然都还停留在思考阶段,但是封睿通过邱明泉的嘴巴再加以纠正和指点后,适合中文搜索的大致框架已经有点眉目了。


    “不急的,先把搜索引擎的方向定下来,以后的机会还很多,除了门户网站可以在日后再介入,可以投资的方向实在太多了。”封睿淡淡地道,“产业细分后,就连一些你没想到的方向都大大的有利可图。”


    “比如呢?”邱明好奇地问。


    封睿想了想:“举个例子吧,你能想象十多年后,手机阅读大为流行吗?就连我堂姐这样的富家小姐,都会在一些文学网站上一掷千金。比如她就曾和我说过,在一家女性向的小说网站叫做‘晋江文学城’的,每个月在上面花费数万。”


    邱明泉猛吃一惊:“这都花到哪里去了?”


    封睿不以为意地道:“看到哪篇小说觉得合心意,就打赏投票,她零花钱太多了,这点哪里是个事?和视频类的直播打赏是一个道理。你看,到处都是投资商机不是吗?韩立他以后肯定做互联网的,顺手的话,这些都可以随便投一点。”


    ……工作归工作,韩立毕竟还是个大二的学生而已,爱玩爱闹的天性可从没改过,连着多天工作后,这天周末就约了邱明泉去打拳。


    东申市这几年的休闲娱乐场所也逐渐多了,人们的物质生活渐渐丰富,精神生活也同样富足起来,韩立不知道怎么的,最近迷上了散打和拳击,在附近找了一家资质不错的拳馆天天练着,也时常爱拉着向城他们一起玩。


    “喂,听向城说你也练过拳?真的假的?”韩立熟练地握着方向盘,向着拳馆开。


    邱明泉笑了:“他这样说吗?也对,以前高中时我还打过架的,他看得出我有点身手。”


    韩立也哈哈大笑起来,雪白的牙齿闪着光:“可不是,我记得清楚着呢,高中入学第一天领教材的时候,向城冲上来要打你,说你是小骗子什么的,我去阻拦,当场就和他干了起来。”


    邱明泉微微一笑,脑海里还真清晰记起了那时候的场景。


    只是,那时候还有一个人啊。


    “说起来,封睿那小子也真的一直没音讯了,真是奇怪。”韩立显然也想到了那个不容忽视的人,随口感叹了一声。


    邱明泉没有接话,怔怔望着窗外,神思有点飘忽。上次在俄罗斯见面已经是去年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他回来后没向别人提起过,就连无话不谈的韩立,他也没说过那次俄罗斯的巧遇事件。


    在同学们的言谈中,那个家伙真的已经切断了和国内的一切联系,变得乐不思蜀了。


    ……


    “砰!”一个漂亮的回旋踢,武馆的场馆场地上,唐郁潇洒一脚,重重一下踢上了向城的肩头,向城一个趔趄,倒退几步,摔倒在了地上。


    作势挣扎了几下,向城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向着唐郁无力地摆摆手:“厉害,我输了!”


    “嘿嘿,承让承认。”唐郁潇洒地伸手拉起他,“是我不好,打起来就收不住手,没真踢疼到吧?”


    向城龇牙咧嘴地摇摇头,唐郁赶紧搀起他,在看不见的角度谄媚一笑,低低道:“谢了哥们,帮我长脸了。回头请你吃饭!”


    场地边上,一个扎着马尾的漂亮女生胆战心惊地捂着嘴巴,看到唐郁傲气满满地跳下台,满眼都是崇拜:“你好厉害啊!”


    唐郁脸上露出满不在乎的笑,惬意地低下头,享受着小女友帮他擦着额头的汗:“平时偶然练练,男人嘛还是需要一点武力值的。”


    韩立和邱明泉走进武馆的时候,正好看见唐郁装摸作样地把向城踢趴下,韩立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恶狠狠瞪了唐郁一眼,飞身冲进场地中央,皱着眉一把拉起了向城:“你怎么样?”


    向城扬扬眉,板寸短发下的脸上一丝汗也没有,他斜睨了一下正在和小女友腻腻歪歪的唐郁,低声道:“装的,求我帮他追人呢。”


    时值冬日,可是场馆里暖气开地很足,来练习的人都穿得少,向城他们已经热过了身,此刻早已脱下了厚重的冬衣,换上了专用的运动服。


    场馆刚开,服装型号不全,只有170CM和180CM供他选,向城个子有178左右,也只能选180的型号,那是一套便于施展身手的专用服装,带点洒脱的中国风,腰间则是一条黛青色的宽大软腰带。


    180型号的服装穿在向城身上,腰带束着显出极为劲瘦的腰,就有点儿松垮垮的大,偏偏又刚被唐郁那一脚飞踢扯下了小半边,半敞开的红色领口下正露出光滑的肩膀来。


    韩立目光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喉结就是轻轻一动。向城整了整衣服,正要往场边走,忽然韩立一把就拉住了他:“等等,我们过一招?”


    向城眯着眼睛:“就你?我练散打时间可不短了,我怕我真的收不住手。”


    韩立点点头,眸子灼灼放光:“不敢啊你?”


    向城的脸终于露出了鄙夷,歪着头往旁边的换衣室点点尖下颌:“给你三分钟,换衣服。”……


    场边,唐郁和邱明泉亲热地打了个招呼,又美滋滋地介绍了自己新追到手的大学女友:“这是我女朋友,姓林。你喊她晓艺就好,我隔壁英语系的。”


    唐郁长得本身就挺精神,而且家境很好,早早的就有私家车自己开着,还会弹点乐器,在女孩子中间自然就特别受欢迎,所以找女友的标准那也极高。


    眼前的这个女孩是他第一次正经追的,不仅肤白貌美,个子高挑,一双大眼睛就像是画报上的王祖贤似的,神态还有点顾盼间的娇憨天真,唐郁一直眼高于顶的,可是自从在校园水房里遇到这个隔壁系的女孩子,就立刻昏头昏脑地陷了进去。


    邱明泉含笑和女孩子打了招呼,看了看唐郁,悄悄凑近了他耳边:“还不带你女朋友走?再晚来不及了。”


    唐郁一愣,忽然明白过来。果然,那边韩立已经急火火地换好了专用赛服,一个箭步跃上了场地中央了!


    我靠,这要是韩立和向城打起来,那可是要见真章的,自己刚才那点花拳绣腿还要装着KO向城,可就要丢人现眼地露馅了!


    她女朋友林晓艺正好奇地往场中看呢,韩立高大健壮,虎背蜂腰,一身利落的白色比赛服穿在身上显得精神百倍,而向城一张小脸虽然俊美如画,可是笔直站在那里,军校里磨砺出来的一点傲气和凌厉忽然就泄露了些,明明比韩立矮了有十公分,可是面对面站着,却不输了任何气势。


    林晓艺虽然对自己的男友已经很满意了,可是乍一看到场上这么养眼的一对男孩子蓄势待发,也是好奇又激动地瞪大了眼睛。


    忽然地,身边的唐郁就“哎呀”了一声:“晓艺,我忽然想起来了,我爸叫我晚上回家帮他带点阿司匹林,我忘了买了!要是晚饭后买,怕药店关门。”


    林晓艺“啊”了一下,女孩子善解人意,急忙道:“那……我们现在去买吧?”


    唐郁眉开眼笑地搂住她的肩膀:“晓艺你真好!”


    他冲着邱明泉做了个感谢的眼色,撒开丫子拉着林晓艺就往外跑,生怕小女友回头看上一眼——身后,向城已经凌空飞起一脚,向着韩立那傻大个儿扑过去了!……


    邱明泉在场边找了个干净地方席地而坐,一边看着场上两个人缠斗,一边掏出了手机:“林哥,我到了武馆了,你在哪?……好,等我,我去拳击馆找你。”


    场地上,韩立长腿笔直伸出,向着对面的向城当胸飞踢。向城身子疾速一侧,韩立那一脚紧贴着他的腰部就扫乐个空。


    随着这一闪,向城灵活的身子已经欺身靠近,一拳向着韩立的前胸砸去,带着风声。


    韩立毕竟学习散打也没有一年,反应上就吃了亏,“咚”地一声胸前就正中一下,他大吼一声,不仅不退,带着缠手带的拳也疾风般跟着袭上。


    向城腰肢一折,电光石火间,这近距离的对抗中竟然再度避过,一个漂亮的闪避后,已经转到韩立的背后,一把拧住韩立一边的胳膊,就想来个反扭。


    他和封睿从小就跟着父亲手下的人学过格斗,无论是技巧还是灵活性都远胜常人,韩立却是这一年才开始练习散打和拳击,虽然力量大,可是技巧却差得多,这一下就被向城连连掣肘。


    胳臂被向城扭住,立刻就传来一阵疼痛,韩立又羞又恼,忍着痛奋力转身,按照刚跟教练学的招数,一把反扭住向城的双臂,两人间的缠斗立刻从远踢近斗变成了贴身的角力。


    这一下,韩立的优势就立刻大了,他身高体重都远大于向城,力量就有了压倒性的压制,一个熟练的锁技就死死钳制住了向城,脚下一个绊子,两个人就相拥着摔倒在了地上!


    刚一落地,向城就咬着牙用后背一撑,单手从韩立的桎梏中脱离,怒吼一声握拳击向韩立的侧胸,韩立不躲不避,根本不用寻常的闪避对策,直接又受了一拳,趁着向城一拳落中,再次用一招擒拿锁住了向城的手腕。


    高大的身躯重重压在向城的半边身上,韩立死死反制住他,向城空有一身技巧,可是被韩立这样的力量型压住,一时也无计可施,连着换了几种武术技巧都挣脱不开。


    两个人身形体位激烈地变换几次,韩立仗着身高马大一直不给向城挣脱的机会,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没有手下留力,一会儿全都见了汗。


    向城脸色涨得通红,身子被压在地上已经好半天也脱不开,一双凤眼气得眯成一条细缝,细细的汗珠在白皙的额头上汇成大颗,流入一边的鬓角。


    韩立俯下头,再一次狠狠制住向城的挺身反扑,一张麦色的英俊脸庞贴近了身下的人:“服气不服气?你输了!”


    向城猛地“呸”了一口,一口细密的白牙露出来:“仗着力气大,狗熊一样压着人算屁的本事!”


    “压住人怎么就不是本事了?靠力气压的人,你咬我啊?”韩立近距离看着他洁白的、正在狠狠磨着的牙,眼睛里带着得意洋洋的晶亮光华。


    第148章 别为爱羞愧


    “有种你让我起来, 看我一拳打掉你的牙!”向城怒吼。


    韩立根本不理他, 却抽个冷子双腿下压,更加牢牢地锁住了向城正在企图反击的腿:“打掉谁的牙啊, 我只记得我们俩一起打掉过朱林的牙。”


    向城狠狠地瞪着他, 也想起了高中时一起堵着学校后巷去打朱林的那次,终于忍不住嗤笑一下:“朱林那个王八蛋。”


    他原本就脸色绯红、大汗淋漓, 刚刚的横眉竖目变成了这嘴角一丝微弱笑意, 虽然是嗤笑, 可是却像是在一片冰原中有丝春花绽开。


    韩立和他的脸不过十几公分距离, 这样低头看去,身下向城的一张脸细致生动,凤眼中的凌厉已经消失了,挺直的鼻梁下红唇微翘,竟似看得清那脸上的细小绒毛,眼睑下每一根黑长睫毛。


    韩立怔怔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手中的力量渐渐变弱, 目光也变得有点迷迷怔怔的。


    “啪!”一声极微弱的声响,韩立略方的下巴上, 终于有一颗汗珠儿不堪重负般落下, 正滴落在向城扭着的脖颈,落在那因为喘息而微微翕动的喉结上。


    整个散打场上没有人, 隔壁场馆依稀的人声全都消失了般, 偌大的场地上仿佛安静得只剩下他们两个, 听得见彼此的喘息和呼吸,看得见对方眼眸中的一瞬间的迷蒙。


    韩立猛地吞了一下唾液,口中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津液在疯狂分泌,有种奇怪的感觉在诱惑他,想要张开嘴,向着身下那小巧喉结狠狠咬下去,舔舐掉那滴属于他的汗水,然后狠狠吮吸!


    向城终于有了那么一丝隐约的诧异,他往后仰了仰脖子,不安地皱了皱眉,正要说话,韩立已经狼狈翻身从他身上滚了下去,在向城清澈的目光里,他脸色潮红,一言不发地一个鲤鱼打挺,转身向场外冲去。


    向城愕然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在地上坐着,半天没有站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终于阴郁起来。……


    那是厌恶吧?因为想到自己的性取向而终于掩饰不住了?


    隔壁的拳击馆里。横梁上吊着一排有序分布的皮革沙袋,最靠里面的角落里,邱明泉和林哥并排站着,邱明泉已经换上了拳击服,手上的拳击手套狠狠向着面前的沙袋一拳拳击去!


    沙袋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猛然反弹向对面,又迅速激荡飞回,邱明泉再度手疾眼快挥拳砸开。


    旁边的林哥同样不停地迅猛挥着拳,上半身裸着,结实的胸肌上闪着晶莹汗水,显然来得早,已经挥拳练了一会儿。


    他一边击打沙袋,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邱明泉的身手,果然,这的确是受过系统的训练,虽然不至于像特种兵那样身手一流,但是在普通人中,绝对已经是足够叫人惊艳。


    “保安公司最近的运作非常良好,我们和这家武馆订了合约,经常集中在这里进行体能特训。”林哥目光瞅准面前的目标,一拳拳击去,“已经有三批保安被介绍出去,和公司签订了特殊保安的合同。”


    邱明泉点点头,目前市面上的普通保安并不缺,但是素质低、身手差,公司用来做门卫和巡逻自然够用,可是遇到突发状况和特殊场景,那就完全不够瞧了。特别是有的公司面临比较贵重的原材料仓库值守、重要领导出席公开场合时,身手真正优秀的安保人员的需求其实在日益剧增。


    “除了和公司的高级安保合同外,私人保镖的业务也相当走俏。”林哥接着道,一声声沉闷击打回旋在他们身边,“这东申市啊,真正的富豪可真多,前几天有个老客户介绍了他的朋友来找我们。一下子签了六个私人保镖走,还点名要长得丑的!”


    邱明泉笑着问:“为什么?”


    封睿在心里嗤笑一声:“给女儿或者老婆请的呗。”


    “别提了!最近不是各处录像厅都在放李连杰的那个《中南海保镖》吗,李连杰倒是在那里风流快活泡马子了,我们这边保镖可遭殃了,长得精神点的小伙子现在没人要啊!”


    邱明泉哈哈大笑,倒是有点理解了。


    那部片子正是李连杰正当能打时拍摄的,玉树临风潇洒不群,女主角钟丽缇也是颜值巅峰时期,情节苏爽,爱情浪漫又朦胧,里面男主角那句:“保镖是负责保护当事人的生命安全,绝不可以有私人感情”不知道打动了多少屏幕前的少女芳心。


    可是,也更能挑起那些给老婆和女儿请保镖的富豪的危机吧?!


    “下一批招募退伍兵,你们记得多选点凶神恶煞的吧。没办法,任何一行都有相貌歧视。”邱明泉含笑道,“小何那样长相可喜又阳光的,怕是最受歧视。”


    林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小何现在也不接具体业务了,专门负责培训这一块呢。”


    邱明泉灵活地一歪头,避开沉重的沙袋,准确地一拳再次击飞面前的沙袋,拳头稳而狠。


    封睿这些年从没放松过对他的体能和格斗训练,随着年纪渐渐长大,身体的协调性和柔韧性自不必说,力量和攻击力也有了十足的长进。


    “你找我来,就是这么一件小事?”林哥伸手定住回旋而来的沙袋,微微喘息着停下来,目光落在旁边的一个牛皮纸袋上。


    那是邱明泉刚刚递给他的,封着口,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厚厚的应该有几十张纸的样子。


    “不是小事。”邱明泉冷静地低声道,“不管怎样,林哥你一定要严格保守秘密,接触和发放这个东西的时候,为防止不必要的麻烦,最好戴手套,不要留下指纹。”


    林哥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好,明白了,我亲力亲为,绝不叫外人沾手。”


    邱明泉点点头:“谢谢林哥,这件事兹事体大,我只有找信任的人做。”


    重重向着沙袋挥出最后一拳,他随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伸手拿起文件袋递给了林哥:“22号上午开盘后保证送到,注意不要暴露相貌和行踪。”


    林哥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有件事跟你说一声。你叫我注意盯着的那个中岛,前一阵从戒毒所逃走了。”


    邱明泉一惊:“怎么回事?”


    “我打听到的消息,应该是有外援,在深夜直接伪装进去把人弄走了。现在下落不明。”


    邱明泉沉吟一下:“那还麻烦林哥一下,接着想办法查查看,要是真的想办法滚蛋了,那就算了,要是有什么异动,你帮我留意。”


    ……


    和林哥悄悄地分手,邱明泉换下汗湿的拳击服,来到了隔壁的散打馆。


    奇怪,只有向城还在。他换下了比赛服,正默默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累了,他闷着头,望着窗户愣愣地发呆,手中玩弄着一根缠手布带,一圈又一圈,缠完了又解开,周而复始,脸色冷漠。


    邱明泉有点奇怪地走过去:“韩立呢?你们打完了?”


    向城抬头看看他,面无表情道:“在厕所里,半天没出来了。”


    邱明泉在他身边坐下来,抓起一瓶矿泉水打开:“哦,那我们等等他。”


    “我瞧不像是打完了,倒像是又吵架了。”封大总裁冷眼旁观,客观地点评着。


    场馆里安静宁和,邱明泉扭头看看身边面色忧郁的向城,不由自主心里就有点模糊的难受。


    姐姐的婚事已经定了,前面有着可以预期的、热烈而甜美的幸福。这一世,所有人的命运都好了很多,可是也只有他和心中的封睿知道,在浮光掠影的另一个前世,向城和姐姐的命运都悲凉坎坷,遍体鳞伤。


    邱明泉望着身边面容尚有点青涩的向城,心里模糊地浮起一些臆想的画面。


    前世的轨迹里,也应该有这么一个刚刚出狱的少年,也是这样的板寸监狱短发,从破旧的监狱大门里走出来,也是这样表情灰暗木然。


    他不由得放柔和了声音:“怎么了吗?和韩立那家伙闹不痛快了?”


    向城怔怔看着他,唇角忽然浮起自嘲:“我没有不痛快,是他不痛快而已。”


    邱明泉细细看着他:“韩立那家伙傻乎乎的,可是心不坏,你别轻易怪他。”


    向城锋利眉眼中浮上讥诮:“对,他是正常人,对我们这样的人……能忍住恶心维持朋友关系,我们就该感恩戴德。还要求别的,就是自不量力了。”


    邱明泉心里一颤,终于发现了他眉宇中那抹挥不去的郁结和不平之气。


    向城默默地将手中的缠手布带死死裹紧,像是在和那东西较劲,半晌,他终于低声道:“明泉哥,我不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男人,或许你自己也弄不明白,对吧?”


    他茫然地抬起头,望着邱明泉:“可是,我是清楚知道,我喜欢男人的。……以前不知道,可是自从那次在小礼堂里看到那部片子,我就知道了。”


    他痛苦地绞着手上的缠布,洁白如玉的脸上有一刹那的悲苦:“我们这样的人是不正常的,对吧?……我们不能光明正大地说出自己喜欢什么人,不能暴露在阳光下。就算是伍小天、唐郁,还有韩立,他们和我那么好,可是要真的知道了我们这么变态,居然会喜欢自己的哥们,都会立刻恶心地疏远我们,对吗?”


    邱明泉在心里叹息一声,凝视着他,心中辗转。


    多活了几十年,纵然自己也在感情上一塌糊涂茫然错乱,可是对于向城的这种迷惘,他却有着见识带来的悲悯和理解。


    假如是在二十年后,网络遍布生活,同性恋成为绝大多数人都熟知的名词,女装大佬在直播里风生水起,基佬在时尚圈和美容界大受欢迎……向城这样的孩子所遭受的痛苦就会轻上很多。


    可是,现在没有啊。


    电影电视上的爱情全是异性恋,同性恋的描写偶然在影视中出现,也是涂脂抹粉、翘着兰花指的小丑形象,所有的特殊人群都活得战战兢兢、卑微害怕。


    他轻轻拍了一下向城的肩头:“不是的。喜欢同性的人,不是变态。”


    向城身子猛然一颤,抬起头看着他。


    “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都是很美好的事。”邱明泉平静地望着他的眼睛,“这件事只要是两情相悦,就和性别、和别人的看法无关。就算身边的世界不容忍、所有的人不祝福,可是你知道那不是罪恶,也不是丑陋的,就可以了。”


    向城怔怔望着他,一双漆黑眸子中充满了震动。


    以往的邱明泉总是柔和谦让,看上去无害又纯良,可是这一刻的他,却面容平静,语声坚定,看向他时的眸光像是有万千叮咛。


    “你……你想过这件事很久,是不是?”向城抿着嘴,迟疑地看着他,“你想明白了一些事,关于睿哥吗?”


    邱明泉摇摇头,惘然一笑:“不,我这些话,是对你说的。我希望你知道,既然注定在感情的路上要比异性恋者坎坷,那么我们一定要更加坚定些。就算遇到一时的厌弃,遭受到偶然的冷眼,可是那些都不值得你悲伤痛苦。”


    向城呆呆地看着他,晶亮眼中有点茫然:“你、你是在鼓励我去追睿哥吗?就算他厌弃我?……”


    “不不。我只是想你知道,你做什么事,只要不伤害别人,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就不要因为别人的反应而觉得绝望,懂吗?”


    向城眉目中的锋利和自我厌弃终于变得浅淡了点,慢慢的,他的眼眶红了:“可是我、我伤害过你啊……明泉哥。为什么你还愿意开解我?”


    “傻瓜。”邱明泉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夕阳映在他侧脸上,他举起手,揉了揉向城的短发,“你是我弟,我不管你,又去管谁?”


    向城的头发本来就柔软,现在剃了极短的板寸,看上去似乎是硬挺刚直的,可是真的抚摸上去,却依旧像是摸着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手感顺滑干净。


    “好了,我觉得你不像他哥,倒像一个慈祥老爸。”心里,封睿嘀咕了一声。


    邱明泉轻轻一笑:“论到年纪,我本来就可以做他的爸爸。”


    就在这时,身后却响起了一声迟疑的咳嗽。


    两个人蓦然回头,韩立正站在不远处的场馆入口,高大的身影在夕阳下落下一个长长的影子,正无言地看着他们俩。


    迈着步子走了过来,他粗鲁地、不由分说地拍了一下邱明泉的肩膀:“走了走了,怎么像个老头子一样那么多话!”


    向城猛然抬头,看着他的眼神又变了:“你又偷听我们说话!你到底有完没完?”


    “什么偷听,我……我刚刚走过来。”韩立可疑地躲闪着他的眼光,眼神飘忽。


    这眼神看在邱明泉眼里,都觉得有点异样了。


    原来向城的敏感是对的,韩立的这种神态,竟似是对向城避之不及的样子了?联想到刚刚向城的难受劲,邱明泉心里就有点明白。


    毕竟来自于最要好朋友的歧视,才是最伤人的。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他纵然再能开解向城不要被身边的恶意刺伤,可是那些痛苦终究还是要他自己去扛。


    更何况,他更没办法控制所有人的思想,很多直男甚至对同性恋充满恶意,就像向城所说,他们能克制住生理的厌恶,就已经很艰难了吧。


    “刚刚谁打赢了?”他随口找着话题,不动声色地拉起向城。


    韩立脸色又有点不自然的红:“平、平手!”


    没等邱明泉再发问,他就匆匆地嚷嚷着:“走吧走吧,我饿了,唐郁刚刚电话来说在‘小江南’订好桌子了,叫我们去吃饭,伍小天也已经到了,在那等着我们呢。”


    邱明泉淡淡道:“好啊,我也一学期没见他们俩了。”


    本来他和向城他们这群乐队的小伙伴不算熟,可是自从大君山毕业旅行后,深夜搜救、同甘共苦,感觉就亲近了许多,比一般的同学反倒要好些,上了大学每到寒暑假都常常出来见面聚会。


    ……


    1995年的2月22日,还是到了。


    这一天,邱明泉早早地开着车,来到了申金万家的大户室里。


    在历史上,明天就是2月23号,也就是著名的327国债期货事件的发生日,而今天,就在临近决战的前一天,真正的战争参与人的其中之一——申金万家,却懵懂不知一道绞索即将垂下,就在明天即将套上他们的脖颈。


    关晋升坐在正在等待开盘的专用交易间里,面沉似水。


    327国债期货的最新价停留在145元的位置,形式对他们空方有利,他们的账上也调动了大量资金严阵以待,辽沈发展的高总和他们是铁一样的同盟军,一切看上去都没有问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却格外焦躁,前所未有的压抑停留在心中。


    多空双方的决战随时会打响,可是为什么邱明泉的户头上,至今还是空的?他不是说他会站在多方这一边吗?那么为什么不下手?!


    就在他心神不定的时候,交易室的门被轻轻叩响了。


    一个身材颀长、笑容清俊的青年安然地站在那里,向着他微微一笑:“关总,今天我能来这里观战吗?”


    早上八九点的阳光照在他眉眼分明的面容上,这一刻关晋升忽然就想起了一个遥远的画面。


    在浦江饭店的金融沙龙里,彼时胡靖康还在,似乎也是这样一个开盘的上午,眼前的这个人也还是少年容貌,他也是这般微笑立在门口,将几万元的豫园商城股票轻松地卖给了他。


    成交价三十五万元,他至今清晰记得那个数字。


    而现在的他,已经是轻松可以调来五千万资金的大户了。


    “快请进。”关晋升站起身,示意他过来自己身边。上下打量着他,企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点别的端倪。


    邱明泉随手脱下藏青蓝的高级羊绒大衣,露出里面的银灰色极简款的套头高领毛衣,更显得脖颈修长,面如冠玉。


    他坐到了关晋升的左手边,随手打开了一套电脑,登陆了自己的期货账户,然后坦然地对着关晋升一笑:“今天可能首次操作,到时候不熟悉业务,关总可要多多指教。”


    他身边的一个红马甲愕然地瞪着他:“您……您以前只做过股票?”


    邱明泉微笑道:“是啊,事先倒是研究过一点,不过没有亲手下过单。”


    那个红马甲不由自主地就撇撇嘴:这是疯了吗?!从没有进行过期货操作的,因为看到这次的多空大战太引人注目,所以也想跟着进来赌一把?


    这种新人,到底知不知道期货和股市完全不同,运气不好的话,几分钟之内就能爆仓的?


    目光微微瞥到邱明泉的账户,他忽然就咽了咽口水:老天!这个年轻人的户头上……他再三数了数,才确定自己没有输错,是五千万,不是五百万!


    关晋升凝视着他,点点头:“真的想做多?”


    邱明泉终于也直视着他:“关总,我确定。”


    房间里,十几位红马甲的脸色都有点难看了。明知道他们申金万家做空,就算他要做多也是正常,可是偏偏跑到他们的交易室里膈应人,算是怎么回事?


    关晋升却毫不在意似得,微微点头:“好,我随时帮你看着,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探讨。”


    ……开盘了。


    与此同时,北经开的专用期货交易室内,秦晗和一位陌生的男人正站在一个僻静的角落。


    “燕京那边的消息真的准吗?”他低声问,平时的冷静自持消失了,眉目间压抑不住兴奋和激动,“这可是几十亿的盈亏,李总确定有把握?”


    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倨傲地微微一笑:“你以为我专门连夜飞机赶来,是为什么?我可是带来了足足20亿的资金等着翻番呢。”


    秦晗会心一笑:“明白,燕京那边不少人都把钱汇到您这儿了,想顺便捞一把。”


    那人淡淡一笑:“国债期货的主战场在你们东申市,放心吧,不出意外,明天一早就会传来财政部的正式通知,到时候一切尘埃落定。关晋升他们死定了。”


    秦晗的眼睛中终于也露出了一丝狠厉的光:“呵呵,什么证券教父?简直就是笑话,这一次,叫他们把以往从我们北经开嘴里夺走的钱,统统吐出来!”


    再牛的手段,再敏锐的判断,能敌得过他们这来自燕京市的第一手内幕交易吗?关晋升啊关晋升,且看你拿什么跟我们的内幕消息斗!……


    第149章 奇诡的设局


    就在这个时候, 北经开办公大楼下面的临街营业厅里,忽然悄悄地走进来了一个人。


    戴着低低的鸭舌帽和硕大的口罩, 他慢悠悠地在热闹的股民人群里挤来挤去,然后悄无声息地在地上扔下了几份雪白的传单。


    “哎,今天都不是来看股市的吧?这么多人啊,哈哈。”


    拥挤的人群热闹极了, 不少人挤在交易终端的电脑屏幕前,守着期货开盘页面:“快快, 马上要开盘了!”


    “是啊, 咱们那点钱进期市,分分钟爆仓,就看看大佬们和大户们厮杀吧!百年一遇啊!”


    ……


    那个戴口罩的人扔下传单后, 没等门口的保安发现任何异常,已经灵活地退出了大厅, 转身出了交易大厅的门。


    飞快地坐上门口停着的一辆普通夏利, 他摘下了捂得严严实实的口罩,沉静的脸上一片警惕, 先是从后视镜里不停张望,确认无人跟踪和注意, 才放心开往了北经开下一个营业网点。


    俨然正是和邱明泉他们一起在俄罗斯出生入死过的林哥!


    与此同时,北经开远在城南郊的一家小营业部里,同样有人踩着点准时进了门。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同样的几张白纸被悄无声息地扔了下来。


    出了门, 小何哼着歌曲, 坐上了门口的车,小心翼翼关好车门拿起了电话:“林哥,我这边弄好了第一家……嗯,又没有什么监控,太轻松了。好,我这边接着干。”


    就在他们走出门的几分钟后,两个营业部的交易大厅中,忽然有人就眉头一拧,随手从地上捡起了一份东西。


    ……《北经开内部参考消息》?


    黑体字的大标题下,只有一行字:“燕京第一手消息,1992年国债即将于明天宣布贴息,预计最终兑付价格在148-149元之间!”


    “哎你这是啥?”周围的人终于有人注意到他手里的纸,探头探脑地凑了过来,忽然就有人惊呼一声,“国债要贴息?那327国债的到期值就会大大上涨,押空的人不就完蛋了?”


    “说是这样说,可是这次消息是真是假?真是内幕消息的话,哪有这么儿戏透露出来的?”


    一个老头哈哈笑起来,仿佛觉得大家实在好笑:“我说你们还真信啊。这可是北经开的营业部,一看就是他们传的假消息,要蛊惑人心嘛!”


    “哦哦,这样啊!”四周的人恍然大悟,可还是有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奇怪,真的是假消息的话,也不该蠢到这样直接散传单吧?


    围过来的人慢慢多了起来,交头接耳,忽然一个保安就匆匆忙忙地挤了进来,一把抓过其中一张:“让一让,这个要回收的!”


    ……


    楼上的交易室内,秦晗依旧在和那个神秘的李总悄声寒暄,忽然就有一个小经理急匆匆地跑过来:“秦总,您看看,出了一件怪事,楼下的散户大厅出现了好几张这个!”


    秦晗狐疑地伸手拿了过来,忽然眸子就是一缩!


    他旁边的李总一眼瞥过来,惊得也是差点把手中的香烟给弄掉了: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把只有他们费尽办法搞到的绝密消息,如此轻易地就说了出来?


    秦晗尚未反应过来,他身边的手机也响了,刚一接起,他的脸色就变得铁青:“什么,各个营业部的散户大厅都出现了这种东西?!哪里来的知道吗?”


    对面的话语很惶恐:“不知道,忽然之间就冒了出来,到处都是,每一家营业部都有,但是……别家的券商没有!”


    秦晗抓着电话的手指紧张得有点发白,他咬着牙一字字吩咐:“快点全部给我收缴上来!全部!”


    “是是,不过有的可能已经被一些散户带回了家,不过秦总放心,这一看就是假消息,怎么可能是真的嘛!”


    李总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神色阴沉,竟然一时没能说出话来。两个人目光一接,心里都抓住了一个叫人胆战心惊的重点。


    ——这消息是假的倒便罢了,可他们俩却都心知肚明,它是真的!实际上最新得到绝密消息就是兑付价是148.5啊!


    这个东西是什么鬼??怎么言之凿凿地就指出了兑付价在148—149之间?


    一旦明天财政部的正式公告出台,所有人都会想起来,就在今天他们北经开的这边已经有消息走漏了,到时候舆论该怎么发酵?!


    而燕京那边透露给他们的人,会不会勃然大怒,觉得他们把他也拖下了水?


    无论有没有人相信这个,他们北经开明天都做好了准备,狠狠出击,一鼓作气攻城略地的,可现在这个消息提前放了出来,明天他们的一举一动,恐怕都要陷入到无数流言蜚语中去,这简直是要他们死啊!


    巧合吗?不可能。


    那么,是申金万家那边也得到了消息,觉得打不赢了,所以提前陷害他们?更不会啊!……


    申金万家的营业部里,关晋升愕然地听着手下小声的汇报,脱口而出:“北经开那边的传单?这是疯了吗?”


    假如这是真的,断没有透露这惊天消息的道理,假如是假的,那放这个烟雾弹的又是何方神圣呢?


    站在北经开那边的人,因为想赢,所以浑水摸鱼制造舆论帮着多方造势?这也太幼稚了吧。就算真的是这样,也该到处散发传单才是,为什么偏偏只在北经开的地盘上?


    他正在苦思冥想之际,耳边却响起了一个温润冷静的声音:“关总,是有传言明天327国债会确定贴息吗?”


    关晋升猛然回过神,紧紧盯住身边目光沉静的邱明泉:“你也是知道了?”


    邱明泉淡淡一扬手机:“我有朋友在北经开的营业部大户室开了户,刚刚得到的消息,都传遍黄浦滩了。”


    毕竟现在手机在有钱人中已经普及,可以收发文字短信以后,信息的传递就比以往快了很多,而且变得日益私密。


    关晋升望着他,却有短时间的失神,实在是这消息来得诡异,他的全部心力都放在了上面,心中各种想法走马灯般急转。


    邱明泉默默看着他,心里封睿正在得意扬扬:“纵然他再心思缜密,思维超前,怕也是弄不清我们的路数。”


    邱明泉等着关晋升好不容易回过神,才观察着他的脸色:“关总您怎么看?”


    关晋升深深看了他一眼:“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假的。第一,财政部的消息绝不会这么儿戏地出现在民间;第二,专门挑选北经开的地盘发传单,一看就是要陷害他们。”


    邱明泉迎着他的目光,清澈眸子里有一闪即逝的狡黠:“陷害他们的话,看上去你们申金万家更有动机啊。”


    关晋升“哈哈”一笑,定定看着他:“可惜不是我。”


    邱明泉含笑点头:“我当然知道不会是关总。因为假如是您放出去的烟雾弹,那么起码也应该放有利于你们空头的消息。而不是帮他们推波助澜。”


    关晋升终于长长苦笑:“这就是重点。看上去是在陷害北经开,可是消息的层面却有利于他们。”


    这背后的人,到底什么居心,到底站在哪一边?


    邱明泉终于收起了笑意,眼神中锐光一闪:“那么关总,我们假设一下,假如真的有人想害北经开,但是他得到的消息,真的就是有利于北经开的,他会怎么做呢?”


    他盯着关晋升的眸子,一眨不眨,眼中再也没有玩笑的意味:“是不是恰好就这样,反而就能解释一切?”


    关晋升盯着他,忽然在一瞬间汗如浆出,脑海中仿佛有什么狠狠击了一下。


    就在这时,他们身边的红马甲忽然惊呼了一声:“关总,多方又在发力了!买多的单子在急剧增加!”


    关晋升心头一跳,再也顾不上去细想邱明泉的那句话,一个箭步跨到电脑前,目光盯紧了盘面。


    果然,多单在急剧增加,一波波,犹如海浪般在堆积着!


    “加筹码,给我钉死盘面,他们下多少单,我们就跟着接过来!”他面色凝重,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波澜,沉着地指挥起来。


    封睿在一边轻轻叹了口气:“目前来说,他不会轻易改变阵营的,更不会因为这样一个流言就忽然决定认输出局。”


    打了好几个月的硬仗,作为黄浦江边上最大的金巨鳄之一,又怎么可能是心性这么摇摆的人?


    假如他是,那么在前世的这场著名事件中,他最后也不会做出那么疯狂的举动,震惊证监会了!


    北经开的期货交易室内,秦晗拉了拉脖颈上的领带,额头的青筋有点微微跳动,身边那位神秘来客也和他一样脸色阴沉。


    “给我直接把多单推高!现在是141元是吧,半小时之内,推高到145,不惜一切代价!”


    原本打算今天依旧蛰伏,等到明天财政部的消息公布再一击必中,可是现在看,外面波云诡谲,形势不明啊。


    “是,秦总!”十几名专业红马甲紧张无比地齐刷刷端正了身体,这几天早就开过秘密会议,到了决战时刻该怎么做,都是各有分工。


    盯紧盘面,汇总数据,调整步骤……随着多空双方的逐渐加力,327国债期货的价格,终于开始了正式的绞杀。


    无数双眼睛在这一刻盯紧了激烈绞杀的盘面,无数小散户在瞬息万变的急上急下的盘面中,瞬间爆了仓。


    马钧定此刻也正坐在申金万家一家交易所的大户室里,他身边,一个平时熟悉的大户老刘忽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咒骂:“我操!爆了!”


    他愤愤地推开键盘鼠标:“就投了50万进去试试水,水没试出来深浅,全打水漂了!”


    就在刚刚,他看着327国债价格扶摇直上,忍不住心痒直接跟着买入多单,可是刚刚成交,空头就发了力,瞬间就把价格又砸了3元钱下来,他保证金追加不及时,又想再抗一阵,可瞬间急转的形势下,这就爆了仓!


    他身边一个抱着紫砂杯的中年人嘿嘿一笑:“老刘真豪气,50万还是试试水?这我可不敢试,申金万家和北经开两个大佬打架,我们小散户看看就好了嘛。”


    马钧定拿着鼠标的手抓了又放,放了又抓,心里也是痒痒的:这可是少见的暴富暴亏的机会,平时也少有这种激烈绞杀的战况,进去跟风下一注,万一对了,再及时出手,十分钟赚到百分之百的利润,也不是不可能!


    ……马克思怎么说的?为了100%的利润,有人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绞首的危险!


    “快看快看,价格又上涨了!”那个抱着紫砂杯的中年人忽然惊叫。


    爆仓的老刘立刻发出了一声咒骂:“妈的这帮龟孙子早干什么去了!早五分钟上攻,我这50万就保住了!”


    ……


    邱明泉坐在交易间里,关晋升虽然不瞒着他,可是也是在无暇再和他讨论什么,盘面上的厮杀看不见血,可是已经让所有人嗅到了血腥的浓烈味道。


    十几个红马甲紧急敲击着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盘面忽而向上。忽而向下,整个上午就在激烈的厮杀中终于暂时结束。


    别说是那些红马甲,就连一直在旁边袖手旁观的邱明泉都觉得眼睛有点酸涨——他也一直时刻不停地盯着盘面,虽然听封睿描述过这场惊天的战役,可是有机会重新现场亲临,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那些在暗地里流动的庞大资金,那些你死我活的绞杀,只有懂行的人才能从那些不断跳动的红绿数字中看到端倪!


    上午收盘没到几分钟,关晋升手边的电话又响了。


    关晋升按下接听键:“高总?”


    邱明泉的耳朵猛地竖了起来,不动声色将身子微微靠近。


    辽沈发展的高总!果然是他!


    “关总,我们辽沈发展的资金可全部到位了,也一直在坚决做空。”高总的声音有点微不可察的犹豫,“不过关总觉得,今天冒出来的那些传单到底是怎么回事?”


    封睿在心里啧啧道:“厉害厉害,果然和历史书里一模一样,在当年的这场大战里,原本辽沈发展和关晋升他们是一条船上的,后来财政部的消息公布的一瞬间,他们看到形势不妙,就临时倒戈抛弃了关晋升,才最终导致关晋升腹背受敌。”


    邱明泉叹了口气:“情势逼人,明知道不可为,也只有抛弃战友逃命。”


    封睿深以为然地赞同:“是啊,识时务者为俊杰嘛。不过他们还是做得太绝了。”


    后世很多人分析过这次震惊中外的突发事件,得出的基本结论是,假如不是辽沈发展的人忽然背信弃义给关晋升一刀,事情绝不会发展到那样无可挽回的一步,关晋升也不会孤注一掷铤而走险。


    或者坦诚地向盟友直言,或者拼着和盟友一起扛着,单看双方的实力对比,北经开就算有内幕消息,也未必真的能赢。


    实际上,把申金万家他们最终拖垮的,与其说是北经开的内幕消息,更不如说是原本的同盟军的临阵倒戈。……


    而此刻,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背叛危机的关晋升正举着话筒,语声沉稳:“高总也动摇了?别忘了我们一起做过那么多研究,财政部不可能拿出来那么多真金白银做贴息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放心吧,敌人放的烟雾弹,越是这样,越表明他们心虚不是吗?”


    “也对,还是关总坚定。”电话里,高总哈哈大笑起来,语声中的犹豫不见了,“狠狠联手干死北经开那帮人,我不信凭着我们两家大券商,还搞不死那帮小孙子!”


    ……邱明泉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心里叹了口气。


    他终于站起了身,走到一边的角落,按照事先和封睿定好的计划,拨通了东申市证券交易所的电话。


    “魏叔叔,是我。”


    魏清远的嗓子有点沙哑,但是在听到邱明泉熟悉的声音时,依旧带着惊喜和疑问:“小邱是你?有什么事吗?”


    邱明泉开门见山:“魏叔叔,早上有人送了一份匿名文件给您,您收到了吗?”


    魏清远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那是一份完全没有署名的文件,内容和邱明泉前一阵送给郑源凯教授的那份关于期货保证金的完全一样,就在今天早上,被邱明泉派人以加急的形式送到了魏清远的案头。


    “魏叔叔,这份东西是我送的,但是我得强调一点。”邱明泉淡淡道,“我知道您的电话座机没有录音,挂上这次电话,以后无论在任何场合,我都不会承认这份东西和我有关。”


    魏清远愕然:“怎么了?我刚刚看完这份东西,的确是有道理的,所以我打算过一阵子就弥补这个漏洞。你提了合理化建议,这不是挺好?”


    “不,魏叔叔。”邱明泉的声音一字一句,带着极大的笃定,“等不及以后了,从今天开始,您就得紧急调动程序员,临时修改一下交易所的后台,将不缴纳足额保证金、却能照样下单的漏洞直接堵死。”


    他顿了顿,又轻轻道:“文件袋里有一个程序,是针对这个漏洞专门做的修补,魏叔叔,您要是真信我的话,今天就得启动它。”


    魏清远听着他的语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一阵发慌:“为什么?”


    邱明泉深深吸了口气:“别的我没有办法多说,但是有足够的迹象表明,一旦327国债的多空厮杀白热化以后,极有可能有人会利用这条漏洞。假如是少量的保证金不足就罢了,万一有人巨额下单呢?”


    魏清远忽然愣在了那里,不不,这不可能。


    “明明是违规的事情,谁敢这样胆大妄为?”他紧皱眉头,心里却越来越有种不祥的感觉,“小邱你的想法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


    “魏叔叔,假如有人会因此亏损几亿、十几亿,甚至几十亿,一夜之间面临全部资产清零,破产清算。您觉得……有没人会意愿为此孤注一掷?”邱明泉的声音冷静平和,却像是在魏清远耳中打响了一个炸雷。


    邱明泉紧接着道:“更何况,法无禁止即可行,你们的系统既然允许别人下单,那么假如有人真的利用了这个漏洞,最终万一酿成大祸,魏叔叔您的责任怕是首当其冲。”


    此时此刻,邱明泉比谁都清楚,他说的这些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实际上,封睿已经明明白白告诉过他,前世的这场多空大战后,北经开凭借内幕消息反败为胜,申金万家眼看一败涂地,关晋升面临着高达近十亿元的巨额亏损后,终于决定孤注一掷,在临收盘的最后八分钟疯狂下了巨额空单,一举扭转了战局。


    ——问题是,他们早就几乎弹尽粮绝,所以这最后八分钟下的空单,没有保证金!


    在这场混乱的、充满内幕和违规、充满疯狂和赌博的大战后,关晋升为首的申金万家在收盘后取得了账面盈利,可是这种利用漏洞的违规行为遭到了北经开的疯狂上诉举报,最终的申交所在巨大压力下,紧接着又做出了一个饱受争议的裁定。


    ——最终,申交所判定最后八分钟的成交无效,全部作废!


    申金万家以瞬间扭转胜负拿下了盘面的胜利,可是最终还是败在了申交所的临时裁定下。账面盈利化为乌有,纸面富贵变成全面破产,高达8亿的亏损最终落在他们头上。


    关晋升固然黯然退场,几年后落得个被查入狱的下场,就连整个国债期货市场也因为这次震惊海外的事件而被彻底关闭,多年后才被允许重开。


    而最重要的是,彼时的魏清远也因为在这件事上的监管不力而被上面降怒,不久后也被撤职,结束了他在申交所从开办到创业的这段激情岁月。


    而这一刻的魏清远听着话筒里邱明泉冷静的声音,终于悚然而惊。他按捺下忽然跳动起来的心,沉声道:“好,我明白了,谢谢你小邱。我这就去叫技术员看看你的软件!”


    第150章 囚徒困境


    “快快, 下午又开盘了!”几乎所有的散户大厅和大户室里,人群都越聚越多, 没人再关注波澜不惊的股市,却都把注意力放到了国债期货市场上。


    太刺激了!


    这一次在327国债上各方势力都粉墨登场,就算是不参与进去跟风押注,可是旁观看着都惊心动魄啊!


    马钧定所在的大户室里, 已经再次有几个有点闲钱的大户忍不住,终于各自选了阵营, 纷纷投了点钱进去。


    “哎,老马你不买点?就当赌博嘛, 多有意思。”


    马钧定笑嘻嘻地摇摇头:“我活到现在, 就是因为胆子小, 不懂的事我不沾。”


    “老马真是越有钱越谨慎,我可不忍不住。”旁边的人跃跃欲试,“两边总得分出个胜负来, 只要站队对了, 今天一天的收益可就吓人了啊。”


    那个刚刚爆仓的老刘悻悻地哼了哼:“就怕站对了方向可还是像我这样,中途就被上上下下搞爆了仓!”


    “啊呀你们说, 这两边的人是不是都已经骑虎难下了?打到这份上, 谁也不能再怂, 不然前面的钱可就都打水漂了?”


    “是啊!我瞧两边一开始也没想到搞得这么大, 现在都已经红了眼吧?”


    马钧定在一边意味深长地插了一句:“所以今天才群魔乱舞了啊!”


    从早上离奇发酵的那些传单, 到现在白热化的盘面。


    149元!


    148.5元!148.2元!……刚刚降低的价格又在被刷新, 平时只需要几百万资金就能成功压低或者抬高一元左右, 可是现在,每一毛钱的价格,双方都在寸土不让!


    很快,别说大户室这些有经验的人,就连普通的大厅散户们,都发现了一段不对的地方——现在的价格,竟然真的围绕148到149元上下波动着,就和今天那张神秘的传单上说的价格,如此相似?!


    “给我钉死价格!不惜一切给我守住149元,不准再跌下去。”秦晗坐在办公室里,面前电脑上大大小小开了好几个窗口。


    “秦总,账上的钱有点不够了,是不是要接着调?”一个红马甲推门而入。


    他身后,那位燕京来客猛然抛下了手中的烟头,在羊毛地毯上狠狠一碾,立刻烫出了一个小洞。


    他转过头,脸色阴沉:“不准动我带来的那20亿,现在情况有变,我得听晚上燕京那边的指示。”


    秦晗抬起头,脸上肌肉微微抽搐,冲着红马甲冷冷道:“不要再来问了,叫小黄直接调我们营业部的头寸,手里的股票暂时抛掉!”


    红马甲赶紧答应一声,转身出去,疾步走在走廊上,他心里暗暗嘀咕:疯了,全都疯了!竟然抛股票来凑头寸,赢了还好说,输了呢?!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期货市场的交易时间和股市不同,足足晚了一个钟头,4:30才是下午最终的收盘时间。


    距离收盘还有一个钟头,关晋升却觉得小腿肚子都有点抽筋的症状,明明今天并不是决生死的最后期限,可是因为早上那张神秘传单,不知道是敌是友,已经在对战双方心中引发了巨大的波澜。


    不管怎样,假设真如邱明泉所言那样。这个数字是真实的,那么他们起码也要守住这个价格,万一高于这个价格太多,等到他们这些空头的,就将是巨大的高达几十亿的亏损!


    “给我钉死!一毛钱都要顶住,收盘时给我轰到149元上方!”他冷冷站在一群红马甲中发号施令。


    邱明泉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忽然站起身:“关总,您能不能找个僻静的地方,我们谈谈?”


    坐在关晋升独立的私人办公室里,邱明泉掏出一个3.5寸的软盘,塞进了关晋升桌上的电脑中。


    比如前几年的五寸软盘,现在的3.5寸软盘虽然还没有光盘那样容量剧增,但是起码容量扩大了些。


    关晋升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十指如飞,很快,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简单的模型模拟图表。


    关晋升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正是327国债期货的走势模拟图,旁边有几个买入卖出和成交价、成交量的模拟输入窗口。


    “关总,现在我将现价148.3元输入进去。按照现在双方投入的资金、即将投入的资金大致模拟一下,关总不妨看看后果。”他面色沉静,修长的手指轻敲键盘,一串串资金不停买入卖出,由于没有实盘那种等待成交的时间,不一会儿,盘面上累计的投入资金已经达到了数十亿。


    “关总。您看好,一直到现在为止,多空双方都还算是势均力敌。”他忽然将模拟步骤退回去几步,将一笔五十万口的空单撤回,反手改为了做多!


    一正一反,整整一百万口的误差,忽然之间,多方的势力就猛然暴增,模拟的最终结果就飙升到了151元!


    关晋升的脸色猛然变得难看,狐疑地看着他:“小邱总,这忽然的倒戈是怎么回事?”


    邱明泉静静凝视着他,轻叹一声:“关总,人心难测,您真的从没想过,万一您判断贴息的方向错误,那么就算您坚持到最后,您的盟友真的也能陪您到最后吗?……”


    关晋升的脸色,更加难看:“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临阵倒戈,所有人都会完蛋,他们自己依旧要亏损。那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邱明泉淡淡一笑,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锐利:“是啊,假如所有人都不背叛,那么所有人都不会损失。可是当任何一个人反手做多的话,他就会减少损失,别人的人就会一败涂地。那么关总——”


    邱明泉沉吟一下,终于缓缓吐出一个词:“您听过一个词叫‘囚徒困境’吗?”


    关晋升是何等同样博学之人,眸子忽然就是一紧。


    他的心中,竟然在这一刻涌出了一种战栗的感觉,脊背上更是犹如被人狠狠击了一棍!


    囚徒困境,博弈论中非零和博弈的代表性例子,两个囚徒建立攻守同盟互不揭发背叛的话,双方都判刑最轻,但是假如一方揭发,自己就会被释放、而对方就会被判处更高徒刑。


    假如不考虑彼此间有深厚情谊的情况下,最终绝大多数人们的选择,一定都是互相揭发,而非同时闭口!


    “关总,假设最终财政部的贴息决定对你们空方不利,那么您和您最大的盟友,就是这样的两个囚徒了。”邱明泉的语声轻柔温和,可听在关晋升耳中,却如同尖刀般叫人惊惧。


    邱明泉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那么我们再假设,您选择了不出卖盟友,可是您的盟友出于囚徒困境的最常见选择,却背叛了您。那么,散户的临时加入,北经开的狂轰乱炸,盟友的反手做多,这所有的一切加起来——”


    他的手指忽然加快了输入,如同狂风骤雨般在键盘上急速敲击。片刻之后,一串眼花缭乱的数据输入完毕,一个巨大的绿色数字赫然跳出。


    58亿!亏损!


    房门紧闭,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刚刚暴风骤雨般的敲击键盘声一旦停止,关晋升忽然觉得整个房间如同坟墓般寂静。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晋升的额角竟有一小串细密的汗珠,缓缓沿着他的鬓角流下。


    邱明泉没有再说话,而是等待他自己消化这个结果。


    看上去是虚拟的而已,似乎完全不可信,可是邱明泉却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所有的一切,都会真实发生,无论是财政部明天忽然宣布的消息,还是辽沈发展的高总他们的倒戈……在封睿的记忆中,这本就是即将在明天发生的事实!


    关晋升死死盯着那个58亿的亏损额,一时间呆立在那里,不,这不行!多年奋斗,打下偌大基业,带着申金万家一跃成为黄浦江滩上最大券商,现在,要他和他带领的申金万家一夜之间,面临破产清算?!


    忽然,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狠厉,猛然扑过去抓住了鼠标,颤抖着手在空单输入栏上,恶狠狠敲下了一串数字:“这样就行了!”


    封睿终于在心里摇头:“果然,一切都没有变。”


    关晋升刚刚在模拟键盘上敲下的,竟然就是整整800万口的空单,瞬间就把刚刚推高的最终价再度砸下了147元!


    事实上,在前世的最后八分钟,关晋升带领的申金万家就是这样疯狂地砸下了730万口没有保证金的空单,硬生生将原本胜券在握的北经开他们打入深渊,反败为胜的!


    可是……那是利用了计算机系统的漏洞。


    邱明泉深深叹了口气,看着关晋升的目光竟似带了些许的怜悯:“关总,这是违规的。您心里应该很清楚。”


    800万口的空单,对应的国债期货合约的价值是整整1600亿啊!


    实际上,后世之所以对这次事件众说纷纭,也是因为双方都有着明显的道德瑕疵。北经开靠着内幕消息疯狂洗劫市场,申金万家利用系统漏洞进行反击。


    北经开在收盘时被申金万家违规操作搞到全盘爆仓,可是一夜之后,申交所又宣布申金万家最后八分钟的空单全部无效,又是北经开笑到了最后!……


    一波三折,离奇诡异。


    “违规也要做!”关晋升咬着牙,死死盯着邱明泉,心里巨大的惊疑和混乱下,被邱明泉推出的和这个模拟结果刺激得两眼通红,“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


    “不,关总,死心吧。”邱明泉柔声道,“不缴纳足额保证金就下单,过去或许可行,可是现在我怕这条路不通。”


    “怎么?”关晋升死死盯住他,“你又知道什么?”


    “关总大概忘了,我和魏处长很熟。”邱明泉微笑,俊朗眉目中已然有了一丝金融精英的锐利和傲气。


    他没有多说任何多余的话,可偏偏是这模棱两可的暗示,叫关晋升彻底如遭重击。


    他如何听不懂邱明泉这话中的暗示,难道……就连保证金的漏洞也不存在了吗?


    邱明泉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轻声道:“关总,还有十分钟就收盘了。”


    ……


    来到外面的交易间里,关晋升看着盘面上的成交价,心里一阵恍惚。


    149.6元!依旧在那个神秘传单所说的价格附近。


    无论是他们,还是对方,无形中就真的将这个数字当成了必争的关口,绝不容对方拿下,也不容自己失守。


    就在他神思不属的时候,忽然地,一个红马甲就惊呼了一声:“关总,有人在抛出空单!是我们熟悉的席位!”


    关晋升猛地一震,一双虎目蓦然转向屏幕,那里,好几笔明晃晃的空单卖出刺着所有人的眼睛,五千口,一万口!


    还在增加!


    关晋升盯着那熟悉的交易席位代码,心头巨震,那是辽沈发展的席位代号啊!刚刚中午还在和他言笑晏晏的老高,现在竟然不声不响地开始了抛售?!


    “关总,我们怎么办?要狙击吗,还是和高总他们紧急沟通一下?”几个红马甲都在惊叫,可是就在他们慌乱的时候,忽然地,一笔笔承接盘却凭空出现,就像是早早等待着,瞬间就吞掉了那些空单!


    一个红马甲揉了揉眼睛,忽然惊呼一声:“怎么回事,我们还没动手呢,可是这个席位怎么显示是我们的?!”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莫名其妙地看着四周,这个席位代码明明就在这间屋子里,可是关总还没发话,怎么会有人?


    “哒哒”的键盘敲击声在一个角落响起,邱明泉不紧不慢地操作着手中的键鼠,目不斜视,悠悠举手示意:“这里。”


    关晋升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忽然冲了过去:“你不是说调来的五千万是要做多的吗?怎么现在、现在……”


    怎么现在会在紧要关头,帮着他们做空?!


    墙上的时钟终于指向了四点半,所有的数据停止了跳动。327国债期货的成交价,在历史到来的头一天下午,定格在了149.5的最终价位上,此时此刻,并没人知道,这就是明天财政部公布的最新国债贴息价,也将是多空双方最平衡的一个价位。


    邱明泉坐在窗户边,一束冬日斜阳正从玻璃外照射进来,将他一头黑发染上了天使般的金黄。


    “投资这种事,哪有定律呢?”他露齿一笑,雪白的牙齿仿佛在闪着光,“路见不平,临时起意而已。”


    ……


    当晚,某豪华饭店的包厢里,整个房间里只有两个人。


    秦晗和燕京来客李总看着满桌美味佳肴,却都味同嚼蜡,无法下咽。


    终于,李总手边的电话骤然响起,他猛地丢下手中的筷子,飞快接起:“是!的确有这个东西,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电话那边,愠怒的声音带着阴沉:“你们都是吃屎的吗?这么严密的消息居然能言之凿凿地传开,别说东申市,就连我们千里之外的燕京都传遍了!”


    李总冷汗直冒,小声道:“那、那怎么办?明天一早可要公布消息了。到时候……”


    “所有行动停止。你带着20亿给我回来,立刻。”对面的声音冰冷又恼怒,“难道要全世界都盯着我们,唯恐天下不乱,生怕证监会不开启调查吗?!”


    “是是,我这就回去。”李总犹豫地看了看身边面色惨白的秦晗,追问了一句,“那东申市这边,叫他们接着怎么做?”


    “我管他们死活!”那边的人声色俱厉,“告诉秦晗那个蠢货,别再搞事了,明天给我停止!只要对方不蠢到再挑衅,他就给我偃旗息鼓!”


    他的声音极大,旁边静听的秦晗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却不得不向着李总点点头。


    李总瞥了他一眼,对着电话小心翼翼:“秦总说他知道了。”


    “再提醒他,327国债已经和我们无关了,他要是再乱搞事情,就给我滚回华尔街去!”


    秦晗面色难看,正阴沉着脸装作听不见,忽然,他手边的手机也响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带着愠怒和不容置疑:“刚刚我们总部和合作方通过气了,一切按照他们说的办。”


    秦晗强咽下一口气,低声道:“明白的,董事长。”


    “另外,不用叫我董事长了。”遥远的燕京总部,那声音淡淡的,“站完明天最后一班岗,你就正式被辞退了,明天会有传真发过去。”


    秦晗猛然惊叫出来:“董事长?我……我做错了什么?”


    刚推门进来上最后一道主食的服务员一个哆嗦,被这忽然尖锐的叫声吓得差点打翻了手里的碟子。


    “我们的合作者非常不满,我们总部也同样不满,就是这样。”远处的声音带着寒意,“我不知道东申市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你身为那边的一把手,却没有做到基本的掌控事态,要你有什么用?”


    秦晗又急又气,急切地辩解:“董事长,这绝对不是我们北经开的问题。我们这边绝对严控消息,甚至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一定是燕京他们那边泄露了,被对家知道,才酿出这样的事。我们冤枉啊!”


    “呵呵。”对面冷笑一声,“人家也是这样说的,一口咬定是我们这边出了问题。这么高达十亿、几十亿的滔天财富还没到嘴就飞了,总得有人背锅。”


    “嘟嘟”的忙音响起来,秦晗呆呆地握着手机,忽然颓然地瘫倒在了座位上。


    ……哪里出了问题呢?申金万家那些人,到底怎么会这么神通广大,竟然想出了这么恶毒的诡计!


    与此同时,申金万家的总部里,关晋升带着手下一组最信任的智能团,全都聚集在会议室里。


    刚刚草草扒拉完盒饭的他们,一个个脸色紧张、面面相觑。


    关晋升连着抽了好几支烟,才终于沉了沉嗓子:“明天还是守着148.5的收盘价吧。不主动出击了。”


    一个手下犹豫一下:“假如明天真的财政部宣布贴息,那北经开那边怕是要疯狂砸多单了,我们……我们怕是顶不住。”


    关晋升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恶狠狠冷笑一声:“我赌他们不敢!有这份传单的发酵,假如他们还敢得理不饶人,我就敢拿着那东西,跑去燕京证监会要个说法去!”


    ……


    1995年的春节终于过去了,正月十五刚刚过完,元宵吃过,灯笼摘了下来,人们和往常一样接着上班上学,可是在金融圈里,却有件事刚刚过去。


    就在正月二十四,也就是今天的2月23号这一天,财政部在新闻里公布了对1992年发行的三年期国债进行贴息的决定,但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原本这消息公布后,很多人以为即将出现一场激烈的多空大厮杀,可到了最后,却以一种诡异的结局悄悄落了幕。


    明明拿到了一手好牌,本该强力做多的北经开及其盟友们,却没有主动出击,而严阵以待的申金万家也同样选择了沉默,就连那张诡异的可以拿来大做文章的传单,也似乎被所有人刻意忽略了。


    有人害怕泄密被追究,被放到聚光灯下追责;有人看到了自己原本该一败涂地的命运,正在暗暗后怕,这样的双方终于达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就在23号这天,没人敢主动出击惹怒对方,各自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最后的收盘价,停留在和昨天基本相同的价位上,围绕着财政部公布的最终价148.5的价格只偏离了几分钱。


    而在一天前最后出手帮着空方守住最后一道防线的邱明泉,也悄无声息地全身而退,安全卖出了所有合约,最终因为那几分钱的偏差,还落了几十万元的小小收益。


    “几十万啊。实在是……不够辛苦钱。”封大总裁懒洋洋地看着邱明泉刚刚打开的账户,长叹一声,“假如是我重生了,大概百分百会在这时候啥都不做,最后关头的八分钟前,不大不小地投上一两亿,悄悄跟风赚他一票。”


    “哦?和北经开那群你不齿的人站在同一战线?”邱明泉笑吟吟问。


    封睿嗤之以鼻:“商场如战场,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


    “可是现在显然更好一点。”邱明泉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惬意地从那个期货账户上把五千万现金转回股市,又把顺手赚来的几十万打到了日常最习惯转去的“春蕾计划”专用账户上,才关闭了电脑。【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