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前车之鉴，为了防止自己再次被她多变的想法烦恼到，季佳明一心扑在教学上，开始教她说话。


    他先是教的她的名字，一字一顿地念：“季、栀、心。”


    小婴儿很配合：“咿呀咿呀~”


    “不是咿呀咿呀！”


    这都什么跟什么，要模仿也是咿呀咿吧！


    “这是三个字，你的名字，来跟我念——季、栀、心。”


    “咿呀咿。”


    “唉对对对！呃，真是笨鸟先飞！”


    他运用从隔壁三年级哥哥书上学到的话夸她季栀心回以“咿呀咿呀”表示开心。


    会说话的和不会说话的以自己的方式聊的很开心。


    季佳明又指着自己：“来跟我念我的名字——季、佳、明。”


    “咿呀咿。”


    “对对对，你应该叫我哥哥，来跟我读——哥哥。”


    “咿呀。”


    季佳明一拍手：“对对对对！唉~聪明，以后叫哥哥就这么叫啊！”


    “咿呀——”


    这次却不是季栀心发出的声音，老旧的门开合时总会发出剧烈声响，大家习以为常，季佳明看去，孟青脱完鞋把包挂在墙上，转头看见他趴在摇篮身边，温柔地笑了笑。


    她刚刚快进来时就听到动静了，问：“佳明，你在教她学说话吗？”


    季佳明晃动摇篮，在有人的时候他还是会收敛一些，点头：“对啊。”


    “她还太小了，说不会话的，等到一岁多就好了。”孟青说：“这些天我们都有事情，还麻烦你多照顾妹妹。”


    “好。”


    季佳明表面认同，又伸手逗了逗缩在毛衣里快要睡着的婴孩，对方被吵醒，稚嫩的声音明显有些生气：“咿呀！”


    刚听到这声季佳明还挺新奇的，他戳戳她的脸颊，见孟青又出去了，凶巴巴说：“你还生上气了！我就不让你睡！”


    “咿呀！”


    “你应该说谢谢，你这两个玩具花了我七十五块钱，我卖废品半个月的钱都花在你身上了！”


    闻言，季栀心也不吵闹了，季佳明不知道她是不是听懂了，但孟青说这么大点小孩是听不懂话的。


    所以他引导她：“说谢谢！”


    季栀心乖乖的：“咿呀。”


    “行了，睡吧，不打扰你了。”


    得到道谢的季佳明心满意足，给她掖了掖被子，哪知这小孩又鸡贼地拉住他的手指不让他走，季佳明脸色一变——他可是最知道睡觉中的小孩有多磨人的。


    好在季栀心很快就放开了，缩在带有洗衣粉香味的毛衣里沉沉睡去。


    入秋过后，就是立冬。


    这里的四季比别处分明很多，立冬当天就有毛茸茸的细雪飘下来，季佳明找废品的行动受阻，索性缩在家里陪季栀心。


    大人们的工作比他想象的要忙很多，整天整天不回来都是常有的事情，至于早午饭，留点青菜粥就够了，孟青没奶水，也不用留下照顾季栀心，反正他们知道季佳明会照顾她的，不用担心。


    但是季佳明也很无聊，冬天蛇要冬眠，熊要冬眠，季栀心也要冬眠，睡眠时间比平时长了一倍，季佳明又没什么娱乐活动，整天待在家快要发霉了。


    他不用上幼儿园，学费太贵了交不起，桌上放着的是季归祖找隔壁上了幼儿园的小孩给他借的书，季佳明一看，写的什么玩意。


    都是些刻着幼稚图画的小故事，季佳明不喜欢，不过有人喜欢得不得了，一醒就哇哇叫，让季佳明给她读故事，读完就睡，睡醒了又开始叫，季佳明被训成了狗，每每季栀心开始叫时他就自觉拿着故事书过去了。


    但故事就这么几页，来来回回读的季佳明都能背下来，但他依旧糊弄过去，日子嘛，将就过，没想到季栀心这小聪明还听得出来是重复的，咿咿呀呀吵着让季佳明换。


    季佳明自己也没听过几个故事，换个什么玩意，求爹爹告奶奶让她别哭了，他再去废品站淘金看看，能不能淘到故事书。


    废品站没有，以季归祖的性子让他花钱买故事书难度不亚于彩票中一个亿，季佳明拿着钱跑去玩具店，伞面上全是雪，接待他的还是那位大腹便便的大叔，用干毛巾给他擦了把脸。


    “今天来的不巧，打折产品都被买完了。”


    季佳明挠头，脆生生道：“我买故事书。”


    “故事书？”


    他把他领到图书板块，季佳明翻开书一看价格，吓傻了。


    一百五十。


    季佳明捏着手里皱巴巴的零钱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只带了一百块，这是他攒的所有钱了，也怪季栀心，他现在看到什么打折玩具都想买回去，导致攒不到多少钱。


    胖胖店员递给他一杯热水，说：“现在雪大，你先在店里坐会儿吧，等雪小了出去。”


    “你把你爸妈电话告诉我，下次图书打折我通知你。”


    “不用。”季佳明拒绝：“我爸妈不同意我买。”


    “还是给你妹妹买的？”


    季佳明说是的。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家也是个女儿，老人家一直在催二胎。”他感同身受叹了口气：“你明天有时间过来吗，我把我女儿的故事书给你，她现在不爱听故事了。”


    突如其来的好意让季佳明变得局促，他握紧手心问：“要多少钱。”


    男人摆手：“送你，要什么钱，认识这么久你看我像这样的人吗？”


    于是第二天，季栀心听着新故事稳稳入睡。


    季佳明觉得这些故事都无聊，也就季栀心喜欢了，他读遍所有的故事，算着时间给季栀心冲奶粉，热水壶跟他一般重，季佳明费力抬起来，每次冲完奶粉都要收拾老半天地面。


    奶粉冷的差不多，季栀心就醒了。


    她眨了眨眼睛，不哭也不闹，静静看着季佳明拿着半人高的拖把走来走去，季佳明收拾完地板，看这小孩过得这么安逸，顿时心里不爽：“你也就只能享到我的福了，长大了记得好吃好喝孝敬你哥我！”


    季栀心小小打了个哈欠，也没出声，季佳明戳她的脸：“说以后孝敬哥哥。”


    季栀心抱着他的手睡过去。


    “......”


    她连奶都没喝，现在装都不装了，季佳明晃她的奶瓶：“再睡是我给你吃饭的东西扔外面去。”


    季栀心睁开眼，咿咿呀呀伸手要拿她的奶瓶。


    “给你。”


    季佳明没为难她，把奶瓶怼到她嘴边，他这次确认季栀心很聪明，能听懂人话。


    冬天下雪，从立冬时天起就很寒冷了，日历一天比一天薄，等快翻到底，常年外出的人终于得到假期，回来团聚了。


    长时间没见，季栀心也没对家人有陌生感，季佳明一边拖地一边骂她没良心，他劳心劳力照顾她这么久，现在随便来个人都能比他亲！


    其实小孩不怕生很讨大人欢心，只可惜他不是个男的，得不到那么多宠爱，虽然季栀心对每个接近她的人都很友好，但还是没人喜欢她。


    亲戚朋友来了，象征性看一下，见到是个女孩，欢喜走了——生怕谁家有了男孩比上自己。


    季佳明扫完地，看见季归祖坐在门口抽烟，一楼就是好，打开门就能看到雪景，梧桐树叶片已经结冰，门槛处被飘进来的雪打湿不少。


    男人的背影依旧很驼，身上似乎压了什么沉重到抬不起头的担子，烟气飘到半空，被风吹着往屋里跑。


    季佳明把季栀心的摇篮推远了些，见她睁着眼睛躺在被子里，不哭不闹，也不像有人抱她一样笑的开心，或许也知道自己不被人喜欢，但是看到季佳明她就笑了。


    那股子盘踞在心头的烦躁不知怎么的烟消云散，季佳明把手伸到她身边，季栀心开心地拉住。


    “妹妹。”


    这是季佳明第一次叫她妹妹，他自己也感觉很奇妙，仿佛有种牵挂在缘分中形成了，从此再也甩不掉。


    季栀心“咿呀”叫他，季佳明觉得她不是在学他说话，而是在叫他哥哥。


    “妹妹。”


    “咿呀。”


    “妹妹。”


    “咿呀。”


    “在说什么呢？”孟青从厨房出来，热腾腾的汤捧在手中，她招呼着比赛学说话的季佳明和在门边抽烟的男人：“吃饭了吃饭了！”


    奶奶从床上下来，她年纪大了离不得热乎的地方，只有吃饭才会出来，孟青解下围裙，拿着碗给大家盛饭。


    “你们备孕的怎么样了，孟青的肚子还没动静吗？”


    桌上唯一的长辈发话，孟归祖夹菜的手一顿，沉默和叹息过后，他摇头：“没动静。”


    “要不要去看医生，我找隔壁张妹子问了个有名的中医，她不是也结婚几年独自没动静吗，上次一生就是个男娃，我去问了，她说就是那个医生开的药，介绍给我，要一千五。”


    皱巴巴的手伸出五个指头，上了年纪，指甲上都是青黑的斑点，老人家盼孙子的心切，他们也不敢让人失望，孟青表情失落，随后扬起笑脸把饭放在桌上。


    “这也不是人能定的啊，再说一千五也不是小数目，再看看吧。”


    家里已经很困难了，再白白拿这些钱出去，往后恐怕连最便宜的奶粉都买不起，季栀心吃的少，偶尔还会用米粥糊弄也不生气，好养活，给什么吃什么，孟青就算再恨她不是男的，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还这么乖，她有些不忍心。


    再生一个的话，就养不起了......


    “佳明不是要上学了吗？”


    她委婉提醒季归祖，他们真的没有钱花在别的地方了。


    季归祖没吃多少，又出去抽烟。


    季佳明是小孩，胃口没多大，一碗饭下肚也差不多饱了，一家子人坐在桌上无话可说，年过得冷冷清清。


    晚上，天空又开始飘雪，季佳明睡着睡着突然想起来季栀心的奶粉没了，明天吃不上饭指不定怎么哭，又起来准备熬米糊放着。


    现在是凌晨，季佳明路过婴儿车的时候下意识想把季栀心逗醒重睡，可手摸下去却什么也没摸到，原本温热的小被子冷的像雪。


    季佳明快要吓死——季栀心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