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节音乐课。


    郑思彤和朋友坐在一块，林菀坐在第一排的边边上。郑思彤的心思一半放在音乐老师上，另一半放在那个总晃悠的脑袋上。


    看了好一会，郑思彤发现林菀都保持在一个姿势，好嘛，估计是睡着了。


    郑思彤打算待会提醒林菀，让她晚上别再躲在被窝里偷偷打手电看书了。


    朋友凑过来，贴在郑思彤耳边说：“你最近怎么跟林菀玩一块了。”


    “你怎么发现的？”


    “我眼又没瞎，上次你们一起写检讨我就觉得奇怪了。”


    “她人其实挺好的啦。”


    朋友抿着嘴，摇了摇头，表示很不赞成这做法，她再次压低声音，“你不知道林菀的事情？”


    “什么事？”


    “她初一的时候转过宿舍，就是军训结束没多久的时候。”


    “所以呢？”


    “听说是因为xxx把林菀的眼镜弄坏了，这事还挺大，林菀的妈妈都被请来了。”


    “为什么？”


    “那眼镜贵啊，说什么是在香港配的，三千多呢。”


    “三千多？”


    “是啊。”朋友也很不理解，为什么一个眼镜能这么贵，她接着说道：“最后xxx就赔钱了嘛，不过没全部赔，就赔了一半吧。但是后来xxx说林菀是故意把眼镜放在她床铺上的，就是为了陷害她，当时闹得挺凶的，林菀好像还被气哭了。”


    郑思彤的眉头越皱越紧，感觉拳头都硬了。


    朋友耸耸肩，接着说道：“谁知道哪个说的是真的，林菀也没解释过，反正xxx就带着宿舍那帮人一起孤立林菀，还说了林菀很多坏话。林菀这个人本来就不怎么好相处，加上这件事，大家都不敢招惹她了。”


    林菀好相处的，郑思彤心想。林菀可能在外人眼里就是个没什么表情的闷葫芦，但是郑思彤知道林菀是个多有趣的人。虽然偶尔是会恶作剧，但是本性不坏。可惜这样的林菀只有郑思彤见过。


    “这些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啦，你又不是她们宿舍的，而且那时候你天天看书，只惦记着拿年级第一，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不是林菀的错啊，她又没做错什么。”郑思彤下意识为林菀说话。


    “是啊，她是没做错什么，但是……”朋友面露难色，最后叹了口气。


    即使她不说，郑思彤也知道她的意思，流言只会给受害者带来灾难，但是造谣者却可以完全置身事外，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更何况是林菀这种清高的人，就更不屑于去讨好别人。不得不说，林菀这种不需要别人认可的想法也挺厉害的。那份倔强让郑思彤又开始心疼了。


    “总之她那种大小姐和我们不是一种人啦，你看。”朋友指着林菀。


    林菀像是刚睡醒，借着课本挡着脸，偷偷打了个哈欠。


    “你知道她那双鞋多少钱吗？”


    “多少钱？”


    朋友把目光收回来，落到郑思彤的鞋上，“起码能买十双你这样的。还有哦，我听她们宿舍的人说，林菀的鞋就没脏过，基本都是脏了就换新的。”


    “她们也是够无聊的，每天就盯着这些东西，怪不得成绩这么差。”郑思彤不客气地说。


    一说起八卦，朋友就兴奋了，她原本以为郑思彤肯定对这些事情没兴趣，没想到郑思彤听得还挺认真的，“你家长会见过林菀的父母吗？”


    郑思彤回想了下，然后摇了摇头。


    “她妈妈就来了那一次，后来就没来过了，你想，家长会都可以不来，多大架子啊。”


    郑思彤终于听不下去了，“不是这样的，林菀挺好的，她根本就不是别人讲的那样。”


    朋友吓了一跳，郑思彤原来是这么护短的人吗？真是火星撞地球，奇了怪了。


    郑思彤往林菀那边又看了一眼，烦闷得恨不得现在就把林菀拉走，倒不是想盘问她，只是想安慰她，告诉她那些流言蜚语是多么可笑。但是不用想都知道，林菀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安慰。


    “不过她好像挺受男生欢迎的。”朋友小声地说。


    郑思彤马上就问：“为什么？”


    “不知道啊，可能长得好看吧，长得好看家里还有钱，男生喜欢也不奇怪啊。”


    郑思彤很诡异地心里有点不舒服。


    “哎，我想起来了，上次在饭堂我就看到凌瀚文跟她聊天来着，林菀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凌瀚文是这学期才转学来的，虽然成绩一般，勉强算中上，但是在男生堆里还挺玩得开的，总是喜欢说冷笑话。


    “你说他们不会在谈恋爱吧？”朋友随口的一句没想到把郑思彤整炸毛了。


    “不可能。”郑思彤笃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郑思彤心里那个小人马上就要跳出来了，拎着把大锤准备把教室里的人都打爆。


    “总之你别和她走太近，不太好。”朋友好心地劝告，不过看郑思彤的样子是一点没听进去。


    下了音乐课后，郑思彤还在想刚才和朋友的对话。


    她怎么能这么软弱呢，她就应该直接怼回去啊，说她就乐意和林菀待着，怎么了！那又不犯法，哪条校规说“不可以跟林菀一起玩”，要是真的有那条校规，郑思彤就会把那些傻逼校规都给撕了，再不济就和林菀一起退学，虽然不知道林菀愿不愿意。


    郑思彤越想越生气，看到地上有个矿泉水瓶，按照以前的行事风格肯定是乖乖捡起来，然后扔进垃圾桶，为学校卫生做一份贡献，但是现在不行。


    “啪！”可怜的矿泉水瓶被她一脚踩扁了。


    其实郑思彤知道，她不只是在气那些碎言碎语，有一部分是气自己为什么不够硬气。林菀都那么勇敢了，不怕天不怕地的，她觉得自己连林菀的一半都比不上。


    不行，她要和林菀去私奔，也不是私奔，这个词听起来怪怪的，不太合适，反正就是跑到一个没有人知道那些流言的地方，到那里估计就能光明正大和林菀吃饭了，最好还能一个宿舍，床挨着床那种，晚上方便聊天，聊到十二点都没人管。


    今天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林菀体育课是从来不上的，因为有病假条。不过郑思彤知道那病假条是假的，林菀跟她讲过。


    郑思彤知道这时候林菀会躲到哪里，果不其然，她在图书馆找到了那个身影。


    “你出来。”郑思彤拍了下林菀的肩膀。


    林菀被她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不上课吗？”


    “下课前回去就行。”


    体育课不练项目的话，基本就是自由活动，老师大手一挥，让他们随便找个空地去运动，男生都喜欢去打篮球，女生就打羽毛球，下课前几分钟才会集合。


    “什么情况？”林菀不明所以地放下书，乖乖跟郑思彤出去。


    不是，郑思彤怎么现在都会逃课了？难道真的是跟自己待久了，林菀难得开始检讨起自己。


    罪大恶极，祸害祖国的花朵，虽然我也是花朵啦，但是郑思彤这朵花开得更红一点，林菀心想。


    “我知道那些事情了。”


    “什么事？”林菀一头雾水，看郑思彤严肃的样子把她都搞紧张了。


    郑思彤就把从朋友那里听来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当然省去了很多可能会让林菀不舒服的细节。


    林菀抱着手，皱着眉听完，然后说：“啊，就这？”


    “什么叫‘就这’？”


    林菀翻了个白眼，“我知道啊，那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郑思彤和林菀反应截然相反，林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郑思彤看上去比她这个当事人要在意多了。


    “你不在乎？”


    “我干嘛要在乎？”林菀反问。


    “你……”郑思彤一时语塞。


    “你不觉得那些事很无聊吗？”


    郑思彤承认，突然林菀的脸猛然在她眼前放大，原来是林菀主动凑了上来，郑思彤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你在担心我吗？”林菀歪着头，带了几分笑意地问，眼睛都眯了起来。


    哦，原来林菀是有正常人类的情商的，郑思彤诚实地点了下头。


    结果这反应让林菀笑到不行。


    “你笑什么啊？”郑思彤觉得林菀的笑多少有点欠揍了。


    林菀笑够了就长舒口气，“我本来还以为她们会说的更过分呢。”


    “已经很过分了。”


    “我没事啦，别想太多。”


    “真的吗？”


    “是啦。”林菀拉长音强调，然后看了眼郑思彤，补充道：“也别摆出那副表情，显得我很可怜似的。”


    郑思彤马上抿起嘴。


    林菀是真的不在乎，就好像去游乐园玩，虽然旁边有几只蚊子转来转去，但是无所谓啊，她玩她的，她玩开心了就好，谁会理蚊子是怎么想的。不是她们孤立我，而是我孤立她们，林菀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


    看郑思彤还耷拉着脑袋，林菀主动开口，“我都把她们当大西瓜。”


    “大西瓜？”


    “是啊。”林菀比划了个动作，“你不觉得她们头很大吗，当西瓜正合适。”


    郑思彤伸出双臂，环在一起，像是在抱着什么东西，“那得是这么大的西瓜。”


    林菀笑得很开心，“愚蠢的大西瓜。”她的右手比作是鸭子的嘴巴，一开一合的，尽显聒噪，“天天在那里叭叭叭。”


    她这少有的坦率把郑思彤逗得直笑，第一次发现林菀还挺有喜剧天赋的。


    “估计她们都气死了，我不听课，作业也抄答案，考试还是比她们高分。”林菀打着趣说。


    “是是是，你最聪明了。”郑思彤可以暂时把最聪明的头衔放到林菀头上。


    “那下次月考，你试卷给我抄？”


    “嗯？！”


    “开玩笑啦。反正也坐不到一起。”


    看郑思彤的表情有点犹豫，林菀挑挑眉，“你不会真的打算给我抄吧？”


    “……没有。”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林菀戳着郑思彤的肩膀，“疯了吧你，那可是记大过。我就不信你一科得零蛋，还能进年级前十。”


    郑思彤握住了林菀的手腕，让她停手，手腕内侧的皮肤细腻得跟丝绸一样。


    林菀手是停了，嘴没停，“到时候你就得拿卷子哭着回家，呜呜呜地找爸妈。”她模仿起郑思彤哭鼻子的样子，还挺像的，配音也真情实感。


    “我才不会哭。”


    “鬼信咧。”


    郑思彤突然回想起朋友跟她说的那句，“林菀好像被气哭了”，虽然知道可能是朋友的添油加醋，但是一想到那场面就替林菀生气。


    好吧，郑思彤改变主意了，她不想让林菀哭了，红下鼻子都不行，光是想到林菀那委屈的表情就觉得心疼。


    “想什么呢？”林菀问。


    “没什么。”郑思彤心虚地摸了下鼻子。


    “看在我心情好的份上，可以告诉你件事。”


    “什么？”


    “当时我妈来学校不是要那人赔钱，而是因为她觉得我被欺负了。”林菀垂下眼眸，自嘲道，“没想到她还真说对了。”


    郑思彤的手轻轻放在林菀的手背上，林菀下一秒就躲开了，“别搞这么肉麻，谢谢。”林菀说。


    “后来我就不让她来学校了，指不定她看到又告老师了，很烦。”还有就是林菀不想她妈看到自己被其他人孤立的样子。


    林菀抬头，望着远处湛蓝的天空，正巧一只鸟经过，她看着那张开的翅膀出神，有时候她也想变成一只鸟，起码看上去很自由。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啊？”郑思彤突然小心翼翼地问，“就是整天缠着你什么的。”


    林菀故作考虑了很久，“会啊。”


    “啊？”郑思彤的语气听上去很卑微。


    “我说烦的话，你会从我面前消失吗？”


    “不会。”郑思彤不假思索地说。


    林菀勾起了嘴角，“那不就行了，我能怎么办呢，凉拌炒鸡蛋。”


    两手一摊是林菀的经典动作，但是郑思彤看出了一丝纵容，也可能是无奈吧。


    不愧是学习委员呢，不落下任何一位同学是吧，林菀觉得应该给郑思彤颁发个“最关爱同学奖”。


    林菀又问郑思彤要饭卡，郑思彤听话得很，都没问为什么就递过去了。


    “六点，二楼见。”林菀说完就催促郑思彤赶紧回去，马上就要下课了，“你个学习委员不能真的被我带坏啊，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呵呵，这破学习委员谁爱当谁当吧，郑思彤心想。


    郑思彤刚想走就被林菀叫住了。


    “下次不要替我解释了。没意义的。”


    “我乐意。”


    好吧，那确实没办法了，林菀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