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昭柔的预产期是在二月初，随着日子越来越近，她越来越着急不安起来。


    这时候双脚更肿了，夜里时常睡不着，也经常起夜，但殷明聿一直都哄着她，也没说有什么不好的脾气，她不睡，殷明聿自己也不睡，她腿疼了他就给她揉揉。


    宁昭柔似乎也知道自己有些难伺候，在殷明聿又一次起身给她捏捏腿的时候忍不住情绪上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但就是想哭。


    烛火的光昏暗，宁昭柔又挡着脸，直到响起了啜泣声殷明聿才发现她哭了。


    也顾不得给她揉腿了，先去哄她。


    “臣妾刚刚做梦了。”宁昭柔不止是腿疼醒过来，她还做了个不好的梦。


    殷明聿摸摸她的头，俯身吻了吻她的脸颊，问她都梦到什么了。


    似乎就等着殷明聿这句话，宁昭柔一下着急地开口：“梦到我就躺在床上一直流血一直流一直流，我动不了，也说不了话，你不在，屋子里都没有人，我就、我就害怕，腿也疼，但我一下疼醒了，发现我在做梦。”


    这样的梦实在吓人，与其说是做梦，不如说是魇着了。


    殷明聿抱抱她，皱着眉柔声哄着：“朕哪里会不在呢，朕一直都在，不会走的。”


    “梦都是反的……腿还疼不疼了？”


    宁昭柔动了下腿，摇摇头说不疼了。


    紧接着她又揪着殷明聿的衣裳问他：“如果、如果臣妾……”


    还没问出来什么话就被率先察觉的殷明聿轻轻捏住了面颊，声音在耳边响起：“昭昭，别胡说什么来惹朕生气。”


    手指上沾上了宁昭柔的眼泪，他语气一顿，稍稍放缓：“谁也比不上你，知道吗。”


    宁昭柔咬着唇没再问出声，轻轻嗯了一声，后半夜勉勉强强也睡着了。


    只不过还没等到二月初宁昭柔的肚子就有了反应。


    照理说还有几日才是太医预料的产期，但一切来得就是这么快，宁昭柔刚睡过午觉起身在殿中走了走，没走一会儿就觉得大腿上有东西顺着流下来。


    她一愣神，慢慢呼着气让宫人去传消息——她好像要生了。


    殷明聿赶过来的时候宁昭柔已经被送进了产房，产房不能见风，但也要能透出一点空气才是，不然人闷在里面都要被闷得没了力气。


    宁昭柔平缓着呼吸，听着医女和稳婆在一边说话。


    这些话她之前已经听过许多了，都能背下来，现在到了关键时候也没那么慌张，看见殷明聿进来了她还能安慰似的开口说她没事，只不过这些话对着殷明聿说出口的时候颤颤巍巍的，明显不像她表现得那样冷静。


    殷明聿说过要陪她，就一直在产房里陪着她，他没什么用处，却能让宁昭柔看着安心。


    很快，太后也过来了，进产房看了眼，知道这时候还没正式开始生孩子，她看一眼说了些话让宁昭柔安心就出去坐镇了。


    要出去的时候瞥了眼殷明聿，又懒得说什么，拉开帘子走出产房。


    先前陛下下令遣散后宫，如今昭妃生产，宫里剩下的嫔妃都来了，虽说她们之中有几个与宁昭柔并不熟，甚至还有人与宁昭柔有怨，但她们不敢不来。


    她们等了会儿不见陛下过来，直到那屋里响起了疼得抽气的声音，忽然意识到陛下一早就过来了，甚至如今就在产房里。


    宁昭柔开始疼了，这样的疼是一阵一阵的，但很快又变得频率加快，中间没给她多少放松的时机。


    她听稳婆的话，保持着平缓的呼吸，尽量不吭声。


    殷明聿不敢站近了怕碍着人，又不想站远了怕宁昭柔要找他的时候找不到他，可很快他就发现宁昭柔压根没功夫管他在不在了。


    冬日里的天黑的早，等到院子里点起了宫灯，屋内终于传出了抑制不住的一阵阵痛呼声。


    宁昭柔十指扣紧了身下的被褥，依照稳婆说的，现在还不到时候，可还不到时候她就已经痛得快受不住了。


    “娘娘、娘娘嘴唇咬破了，快，快给娘娘塞一块帕子。”医女看见宁昭柔嘴唇上破开的口子流下血迹，急忙让人去拿干净帕子来。


    殷明聿站在一旁皱眉又心急地看着这一幕。


    宁昭柔咬着帕子，不一会儿又吐出来，面上泛出了热汗，可指节又有些发白，一眼就能看出她的难受。


    她口中发出小声的轻吟，侧脸在枕上胡乱蹭蹭，很快宫人就把她面上的汗都擦拭干净。


    这时，稳婆忽然朝她道：“娘娘，待会儿奴婢喊您吸气您就慢慢吸一口气，然后奴婢喊您用力的时候您就用力呼气，这样反复着来。”


    宁昭柔说不出话，眼睫都被不知汗水还是眼泪沾湿了，她眨了下眼，听稳婆说吸气才慢慢吸了一口气。


    “娘娘用力！”稳婆唤她。


    ……


    这样反复了不知多少遍，殷明聿看得都揪心了，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免得让这屋子里的人忙中出错，自己走到了床榻边安抚着宁昭柔。


    孩子实在是没生出来。


    稳婆让宁昭柔稍稍停了会儿喘口气儿接着再来。


    宁昭柔迷茫中还以为孩子已经生下来了，眼睛一闭就要睡过去。


    殷明聿急忙撑住她的脑袋。


    “让你喘气儿昭昭，乖，你听稳婆和医女的。”


    宁昭柔囫囵睁开眼，张口就喊疼，但也没等多久，她还有些力气，等稳婆叫她再用力的时候她死死扣紧了床幔，一口气长舒下来，压抑着口中的惨叫声。


    太疼了…太疼了太疼了。


    宁昭柔呼吸乱了一瞬，冷汗浸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裳，手都在发抖。


    可还是得继续。


    不知过了多久，她耳朵几乎都要听不见声音，胀得发疼，稳婆和她说看见孩子的头了。


    她憋足了一股力，视线忽然清明，一阵剧烈的疼痛过后，她浑身轻飘飘的，仿佛能感觉到有什么从她的体内剥离，此时，殿中终于传出一道欢欣的声音：“出来了！出来了——”


    孩子……


    宁昭柔从轻飘飘的状态中回过神，眼前闪过几道人影，紧接着，被襁褓裹挟着的小小婴孩已经递到了她身边。


    “是……”


    殷明聿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是个皇子，辛苦昭昭了。”


    还真是个小皇子。


    宁昭柔仔细瞧着孩子，有些想哭，没忍住，当真哭了出来，哭了又笑着让殷明聿把孩子抱出去给太后看。


    “好，朕知道，你先休息，别哭，睡一会儿，朕很快就回来。”殷明聿说着，拿着热帕子给她轻轻擦擦脸。


    还得有人给宁昭柔擦身，等殷明聿抱着小皇子出去，宁昭柔没撑住，很快就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