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的天空中飘散着荧光的孢子，妖皇宫殿的晶石折射出灿然的光。


    姜娇羽走在大殿的长廊上，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脚步带着一丝沉重，消瘦的身影在华丽厚重的衣裙下显得格外单薄。


    她纵身一跃，从宫殿飞了下来。


    不远处，几只小妖正在争吵扭打。


    姜娇羽停下脚步，微微周围，抬手一挥，一道柔和的力量将他们分开。


    小妖看到她，立刻噤若寒蝉，低头行礼后匆匆离去。


    自从她回到妖界后，涅槃后的凤凰之力慢慢苏醒，她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妖族事务的处理之中。


    人妖两界分开后，妖族之间的事情简单许多，只需要处理一些妖与妖之间的争斗和生活资源的分配。


    “女皇陛下！”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回头，看到一只小白兔妖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中捧着一束不知哪里采来的野花。


    “这是给您的。”小兔妖略带羞涩地将鲜花递到她面前，“我看您总是闷闷不乐的，我想让您开心一点。”


    姜娇羽愣了一下。


    想让我开心一点么？


    她接过花束，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谢谢你。”


    小兔妖歪着头：“女皇陛下，您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姜娇羽摇摇头：“我没事，你去玩吧。”


    小兔妖点点头，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姜娇羽低头看着手中的花，花瓣上还带着露水，晶莹剔透。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向前去。


    她来到一处幽静的小院，院子里种满了药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马林正躺在院中的一棵大树下，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他的腿被厚厚的绷带包裹着，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他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奔跑过。


    姜娇羽走到他身边，轻声唤道：“马林。”


    马林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是她，勉强笑了笑：“娇娇，你来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她蹲下身，轻轻检查他的腿。


    “还是老样子。”马林的声音有些低沉，“腿已经不疼了，但还是使不上力。”


    姜娇羽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对不起，我没能治好你。”


    马林摇摇头：“这不怪你。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姜娇羽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马林的目光投向远方，似乎在回忆什么，过了许久，他才轻声说道：“娇娇，你知道吗？俺有时候会梦见从前，梦见俺们几个一起在山上追追打打，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那种感觉，真好。”


    姜娇羽握住马林的手，低声道：“等你好了，我们再一起去爬山。”


    马林笑了笑，没有回答。


    离开马林的院子后，姜娇羽来到了龟爷爷的住处，龟爷爷头发花白坐在门口。


    龟爷爷住的地方是个很大的树洞，他喜欢热闹，树洞中有空的房间便住了些半妖。


    这些年来，姜娇羽想尽办法救了些半妖回来。


    “龟爷爷，娇娇来看您了。”


    龟爷爷缓缓转过头，眼中却是一片茫然：“你是谁……”


    从凡世回来后，龟爷爷就变成了这样，有时候意识清醒，有时候却又连人都分不清。


    她轻轻拍了拍龟爷爷的手背，柔声道：“没关系，您好好休息，我会再来看您的。”


    她站起身，转身离开时，听到龟爷爷低声喃喃：“娇娇……”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大妖寿数绵长，可她却厌恶这漫长的寿命，厌恶这女皇的身份。


    她的命是他们换来的，如果要还，也要足以惊世，用性命反哺整个妖界，才能让以后的妖记得他们。


    在那件事之后，姜娇羽将碧离的弟弟碧归留在了身边。


    同样是身负腾蛇血脉，却和碧离完全不同，他对所有妖都有种莫名的攻击性，腾蛇的幻术隐身他不会，只留了一些腾蛇的攻击手段。


    他说，要当自己的护卫，要当女皇手中的一把刀。


    姜娇羽这时候总会笑笑，她只要碧归能平安幸福就好了，她不需要什么刀。


    午后的光线透过纱幔洒进殿内，斑驳的光影在地面上轻轻摇曳。


    姜娇羽坐在桌前，手中捧着一只晶莹的玉瓶，瓶中隐约可见一缕微弱的金红色气息，如同跳动的火焰，却又脆弱地仿佛随时会消散。


    她凝视着那缕气息，这是关于她孩子残留的凤凰气息，是她孩子唯一留下的东西。


    那个小小的生命，在腹中与她相伴十月，她连最后替孩子收敛尸骨都做不到。


    如果孩子活着的话，应该跟早上送她花束的小兔子差不多大了吧。


    姜娇羽将玉瓶放在桌上，双手结印，设下层层屏障，妖力在房间内流转，形成一道无形的结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干扰。


    就算她是大妖，有在强大的妖力，也无法通过一缕气息救回自己的孩子。


    但是……或许能让她再看一眼……


    她闭上眼，掌心缓缓凝聚出一团柔和的光芒，轻轻包裹住玉瓶。


    那缕凤凰气息在光芒中微微颤动，仿佛在回应她的呼唤。姜娇羽的妖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试图让这缕气息变得更加强大。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她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放弃吧，凭你的力量，根本无法让这么微弱的气息凝聚成形。”


    是谁？


    竟能穿过她设下的屏障？


    姜娇羽心中警铃大作，妖力瞬间凝聚在掌心，她睁眼的一瞬手中的凤凰火焰打向了入侵者。


    一个须发皆白，胡须几乎垂至地面的精瘦老人手轻轻一挥，凤凰真火竟然直接消失在原地，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老人从空中落下，并未多言，只是抬手，指尖一点光芒闪烁，直接注入了那微弱的凤凰气息之中。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姜娇羽下意识去护着那个玉瓶，这是她唯一的念想。


    可刹那间，气息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猛然旺盛起来，金红色的光芒在玉瓶中缓缓跳跃，仿佛一颗小小的心脏在复苏。


    “这是我的诚意，从今以后，你只需每日用妖力养护，此玉瓶中的凤凰气息会日渐壮大，日后或许有一天能帮上你的孩子。”


    老人的胡须轻扬，他的眼中满是悲伤与歉意。


    姜娇羽用妖力感知玉瓶中的情况，这老人所言非虚，可是……他是谁？又为何要帮自己。


    老人周身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既不是妖族的妖力，也不像是人族的修仙者……


    姜娇羽仔细地打量着老人：“你是魅吗？”


    老人摇头：“不是。”


    “那你是人族？”姜娇羽皱眉，“可你……不像人族。”


    “或许用大家的话来说，我已经成仙了。”


    “仙人？”姜娇羽瞳孔骤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在她的认知里，人族修仙者过了渡劫期，就要遭遇雷劫，她这些年阅遍典籍，没有一例明确的修仙者成仙的记录。


    准确的来说，那些人族经历雷劫之后，就会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的眼中。


    倘若真的成仙，那为何连回头看一眼曾经的朋友道侣都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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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难道真有所谓的仙界禁锢了仙人吗？


    还是她被封闭在妖界的这些年，人族出了些妖族典籍中记录不到的事情。


    老人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你不用思考那些事，我今日冒昧前来，是来赎罪的，我会想办法让你的孩子活下来。”


    老人叹了口气：“若不是我当时正在昆仑中沉睡……理当出手阻止这场祸事。”


    提起昆仑，姜娇羽眼中闪过一丝苦楚：“这么说，你是来自昆仑宗的仙人，那你是为清风赎罪的？”


    老人摇摇头：“是为白心月。”


    姜娇羽在妖族的典籍中也查到了白心月是昆仑宗神女，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变成那副样子，但面前的这位老人若是为了昆仑神女赎罪，倒也合理。


    “当初你的孩子灵魂破损，我来得迟，只得将剩下的魂魄一分为二，一份留在此界成长，另一份投入异界温养，待到时机合适，或许你们还会相见。”老人道，“还有那几个枉死的妖族，他们皆已投入轮回，来世都会有大作为。”


    姜娇羽抬眸道：“你们人族诡诈，就算你是仙人，我也要一个保证，我要看一眼我的孩子现在的样子，还要在她心理埋下来我的一抹妖念。”


    老人颔首：“可以。”


    老人扬手，水晶宫殿的空气中泛起涟漪，两幅清晰的画面缓缓浮现。


    一处画面中，是一片宁静的田园风光。夕阳的余晖洒在村落间，村口的老槐树下，一对衣着朴素的农夫妇正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婴儿的脸庞红润，闭着眼睛，小小的嘴巴微微张合，似乎在梦中呢喃。


    另一幅画面截然不同，明亮的灯光下，一位年轻的母亲正虚弱地躺在雪白的床上，她的怀中，是一个刚刚降生的婴儿，被柔软的襁褓包裹着。她的父亲站在床边，满脸激动，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方块，似乎是在记录下这一瞬间。


    老人道：“为日后能融合，她的两处魂魄会一定程度上共享记忆，可代价是，这孩子的生活会过得比较艰苦。”


    姜娇羽的目光在两幅画面中停留了很久。


    “我会尽量保她性命，直到时机到的那一刻，她们的魂魄一旦融合，生死危机我便不再插手，你说要注入一抹妖念，准备好了便动手吧。”


    姜娇羽的眼中闪过无数情绪，她低下头，沉默了很久。


    再抬眸之时，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连眸中都有一点火焰在跳动。


    她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缕淡淡的金色光芒，那是她最纯净的妖念。


    “孩子，”她低声呢喃，声音温柔而坚定，“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变成谁，娘亲都会守护你。”


    她轻轻一挥手，那缕金色的妖念如同流星般划过空气，穿越了时空的阻隔，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婴儿的灵魂深处。


    “你的名字，叫姜灵。”姜娇羽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这是娘亲给你的名字，也是你灵魂的印记。当你陷入迷茫、昏迷，或是面临生死危机时，凤凰的神念会唤醒你，保护你，指引你。”


    画面中的婴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小小的眉头微微皱起，随即又舒展开来，她的额间，那抹淡淡的金色印记微微闪烁，随即隐没不见。


    “姜灵……”她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它刻在心底，“愿你无惧无忧。”


    老人站在一旁，轻声说道：“这抹妖念不会干扰她的生活，但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成为她的护身符。”


    老人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的力量快用尽了。”


    姜娇羽闭了闭眼，最后说了一句话。


    “姜灵，如果你听得见，醒过来吧，毁了手中的阴阳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