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与炽热交织在一起，让娇娇几乎无法呼吸。


    “孩子……”娇娇的声音虚弱，她知道，白心月说的对，涅槃重生是她唯一的出路，但涅槃之后，她的身体将变得极度脆弱，甚至无法自保，更别提保护她即将出生的孩子。


    “不……我不能就这样放弃……”娇娇的手指微微颤抖，艰难地抬起手，抚摸着隆起的腹部。


    她是天生地长的凤凰，理应翱翔九天，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太相信人族了吗？


    娇娇躺在地上，身体被汗水浸湿，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金红色的凤凰真火散发着无比炙热的温度。


    娇娇发出一声痛苦的呐喊，那火焰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撕裂，在这极度的痛苦之中，属于凤凰一族的涅槃之力正在被唤醒。


    她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原本疲惫的身躯在火焰的淬炼下，逐渐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那光芒与凤凰真火相互交融，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娇娇的皮肤开始脱落，新生的肌肤如同美玉般洁白无瑕，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终于，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凤鸣声中，凤凰真火充满了整个洞穴。


    白心月也只得暂时退避。


    龟爷爷在听到碧离的传信后，马不停蹄地奔向娇娇这里，马正和耳聪紧紧跟着，却还是被甩下很远。


    马正道：“龟爷爷竟然能跑这么快吗？”


    “别废话了，快追吧，娇娇定是出事了，你没感觉到周围都热了起来吗？”


    “热又怎么了？难道不是我们跑得太快热血沸腾吗？”


    耳聪几乎不想说话：“笨蛋，那是娇娇的凤凰真火啊！”


    龟爷爷在洞穴前急停，他盯着白心月看了一会儿，口中喃喃道：“这不是昆仑宗神女的模样么……”


    耳聪差点停不下来，撞在龟爷爷硬邦邦的龟壳上，他揉了揉被撞疼的头：“哎哟，什么昆仑神女……”


    马正紧随其后，撞在了耳聪身上：“哎哟，怎么突然都停下……那不是白心月吗？快一年不见，她怎么变丑了……”


    “你说她叫白心月？！”龟爷爷瞪大了芝麻眼，“昆仑神女白心月不是早就死了吗？”


    白心月微微偏过头，她今日用了太多力量，这幅肉身快装不下她了。


    她阴冷地瞥了眼不远处的三只妖：“又是来送死的。”


    “老乌龟，你认得我？”白心月向三只妖靠近，“你活了多久，居然识得我？那我就更不能留你了。”


    “不不不……我只是在书里见过。”龟爷爷缩进壳子里，龟壳变成陀螺状在地上打转，他的声音变得闷闷的，“你们两个，快到我的壳里面来躲躲。”


    “啊？不是，可是娇娇……”马正愕然。


    耳聪皱眉看着洞穴口熊林和碧离的尸体，恨恨地啧了一声：“马正，别废话，先进去。”


    而就在这时，娇娇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她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长长的凤鸣，孩子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


    孩子的啼哭声在山洞中回荡，身上被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包裹，那光芒与凤凰真火相互辉映，散发着属于凤凰一族的气息。


    娇娇看着眼前的孩子，她轻轻伸出手，想要触摸孩子的脸颊。


    洞穴外，白心月顾不上躲进龟壳里的三只妖，她的身体已经扭曲变形，皮肤裂开，露出下面蠕动的血肉，仿佛一团丑陋的肉块，她的触手般的手臂伸向那个婴儿，眼中满是贪婪与疯狂。


    娇娇刚刚完成涅槃，身体虚弱至极，化为了凤凰本体。


    白心月身上数道触手射出，龟爷爷的龟壳在地上飞快滑动，为娇娇挡下了触手的攻击。


    耳聪眼疾手快地和触手抢夺那个婴儿。


    拉锯之间，白心月道：“这可是那个凤凰和人族生下的孩子，是半妖，你们还要护着吗？”


    耳聪的手臂无限拉长：“什么半妖不半妖的，那是娇娇的孩子！”


    “呵，没想到你们妖也这么虚伪。”白心月冷哼一声，“我见多了被妖族压迫的半妖了，你们和人族一样，对除了自己之外的种族，永远无法放下戒备。”


    耳聪细长的胳膊快要支撑不住，他咬着牙道：“是啊！娇娇不就是因为相信你这个不是妖族的怪物！才落到这般境地！”


    白心月一愣。


    龟爷爷趁此机会，瞬间伸出了手，帮着耳聪夺回了孩子。


    耳聪来不得处理几乎断裂的手臂，急忙看向怀中的婴儿，婴儿身上已经没有了凤凰的印记，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人族孩子。


    马林凑近一看：“什么啊，皱巴巴的。”


    白心月在全力争夺婴儿之后，彻底失去了作为“人”的肉身，她又变成了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触手，片刻之后疯狂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肉块的声音尖笑着，“我今日必须要得到这个肉身，你们以为能这样就能阻止我吗？”


    肉块蠕动着覆盖上来，将三只妖藏身的龟壳紧紧裹住，龟壳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触手趁机探入壳内，三只妖在狭小的空间里根本无力抵挡。


    娇娇喘息着，羽毛凌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喷出了炽烈的凤凰真火。


    凤凰真火瞬间爆发，炽热的光芒驱散了周围的黑暗，暂时保住了三只妖即将被吞噬的厄运。然而，这火焰却未能保住她最珍视的孩子。


    娇娇无力地耷拉着羽毛，眼中泪水无声滑落。


    白心月夺走她的孩子，她狞笑着，用触手捏碎了婴儿的魂魄，娇娇眼中的光彩，在这一刻彻底熄灭。


    她拼命伸出手，只抓到了孩子魂魄落下的一缕凤凰气息，那微弱的光芒在她掌心闪烁，仿佛在诉说着最后的告别。


    “娇娇，快走！”耳聪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夹着被打回原形的龟爷爷，迅速跳到马林背上。


    马妖虽然也被打回原形，但依旧强撑着站了起来，驮着耳聪和龟爷爷冲向娇娇。


    娇娇的眼中满是泪水，身体虚弱得几乎无法动弹，但耳聪一把将她拉上马背，低声道：“娇娇，我们带你回妖界！快走！”


    马林嘶鸣一声，四蹄生风，朝着妖界的通道狂奔而去。娇娇紧紧握着那缕凤凰气息，心如刀绞。


    她的孩子，就这样被白心月夺走了生命。


    白心月捏碎了魂魄后，迫不及待地想将身体挤进去。


    刚出生的婴儿不停地吸纳着柔软腥臭的肉块，婴儿双目漆黑，嘴角咧开一抹笑容：“我终于……获得肉身了！”


    然而，这短暂的喜悦稍纵即逝，婴儿漆黑的双目中，肉块又涌了出来，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排斥，婴儿的身体瘫软在地，又变成了一具尚且还温热的尸体。


    肉块不敢置信道：“为什么？！半妖之身都容不下我吗？”


    她再次尝试进入，却又一次被逼退出来。


    “为什么！！我努力了这么久还是白费！我难道真的要一直这幅鬼样子吗！！！”白心月声嘶力竭，尖叫声嗡鸣，几乎要震碎耳膜。


    耳聪痛苦地捂住耳朵，看向马上的娇娇。


    娇娇如同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双目空洞无神，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已与她无关，她的羽毛凌乱地垂落，泪水早已干涸，只剩下无尽的麻木与绝望。


    耳聪不再管自己，替娇娇捂住耳朵。


    白心月转头，阴狠地看着正在逃跑的马妖：“既然这次失败了，小凤凰，你得再生一次，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总有一次会成功的，娇娇，来，跟着我，我是那么疼惜你。”


    “不好！”耳聪喊道。


    耳聪跳下马，使出全部妖力挡下了白心月的触手。


    他将变成乌龟的龟爷爷扔到娇娇翅膀上，大声喊道：“娇娇！你带着他们往前冲！前面就是通道口！千万别回头！”


    耳聪的身体膨胀无数倍，变成巨大的猿猴，他捶着自己的胸，对着那恶心的肉块吼叫着。


    娇娇已经发不出声音，她看到耳聪的背影，像是在妖界他们一群妖从小爬到大的猴山。


    “耳……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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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猿猴被触手反复刺穿，耳聪的悲鸣几乎要贯穿云霄。


    娇娇听懂了。


    耳聪在说，我可是咱们中最聪明的，猴子大哥要保护你们。


    娇娇闭上了眼睛。


    她明明叫姜娇羽，被大家叫着叫着，就快忘了自己的本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开始叫她娇娇的？


    好像是从她小时候听了一场说书开始。


    说书人道：“话说这江湖之中，有一女子，名唤娇娘。名虽娇，人却不娇，反倒是个豪气干云的主儿。她手提三尺青锋，跨下千里骏马，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快意恩仇。身旁三两知己，侠侣相伴，笑谈风月，共饮江湖。这一生，虽无富贵荣华，却活得逍遥自在，不枉此生矣！”


    碧离当初在她身边，笑着对她说：“你名字里也有娇啊，不如我们以后就叫你娇娇吧！”


    姜娇羽在马林背上，仿佛触摸到了那人间江湖里的快意一生。


    她的剑随着穿过两界通道彻底粉碎，马林重重地摔在了妖族的地上。


    通道的尽头似乎出现了一个清冷的身影。


    是清风吗？


    不，不重要了。


    *


    清风道君的目光冷冽，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身上缠绕着凛冽的寒气。


    “你究竟是何方怪物！”清风道君的声音如同寒冰，他的剑光一闪，直指那团蠕动的肉块。


    “怪物？”白心月不敢置信。


    她曾经是昆仑宗神女，现在连昆仑宗掌门都叫她怪物。


    “娇娇呢？你把娇娇怎么了！”清风在昆仑山巅闭关时，感应到天地间有凤凰涅槃。


    这方天地，就只有娇娇一只凤凰。


    他顾不上当初娇娇留下的字条，向着有凤凰真火的地方御剑而去。


    可笑的是，娇娇正在涅槃重生，而他能感应到四面八方都有修士在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是想要趁凤凰涅槃虚弱之时，获得其身上的天地灵宝吗？


    好在他修为足够高，在他的震慑下，大多修士知难而退。


    “臭男人，事到如今，你在这里装什么？”白心月忍不住讥讽道，“你不也喜欢骗她，她生产涅槃的时候你在哪里呢？这会儿她回了妖界，你装起真心来了？”


    “生产……”清风不敢相信，“什么？”


    他这才看到周围有不少妖的尸体，他有印象，都是娇娇身边的妖，当初就是他们在昆仑山下等着娇娇回去教他们剑法。


    “你快滚吧，我可没时间浪费在你身上，我要去追我的凤凰了。”白心月朝着通道腾跃而去，声音兴奋得颤抖。


    然而，就在她即将触及通道的瞬间，一道凌厉的剑光横空劈下，硬生生截断了她的去路。


    清风道君目光冷峻如霜：“这些妖……都是你杀的？”


    “快滚开。”白心月不耐烦道，她的触手伸向那个邻近的通道。


    清风道君冷哼一声：“怪物，不回答，就死吧！”


    白心月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在剑光下瞬间崩解，化作无数粉尘，随风消散。


    “你……你能伤我！”她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你究竟是什么修为！”


    清风道君冷冷注视着她逐渐消散的身影，语气淡漠：“怪物，死在渡劫期的一击下，你不亏了。”


    “难怪……”白心月消散之前，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说道：“不过清风小儿，我是杀不死的……剩下的两处通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选择……”


    白心月说完便彻底化为烟尘。


    清风道君站在原地，手中的长剑缓缓垂下。四周带着血腥气的风吹过他的衣袍，带来一丝凉意。


    他慢慢取出那根凤凰翎羽，抬手催动了它，一股精纯的凤凰之力从翎羽中涌出。


    两处通道在力量的冲击下逐渐崩塌，最终彻底封闭。


    从此以后，人妖两界，再无交集。


    对不起娇娇，我不能让人族冒这个险。


    他的声音像是一缕清风，除了自己，没人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