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Chapter 23
作品:《让她降落》 夏知遥的助理很快到位了。
是孟凡亲自选的一个应届毕业生,工商背景,简历不算惊艳,却一眼就让人觉得干净利落,言语有分寸,回答问题不多不少,刚好卡在“聪明”与“不过分表现欲”之间的那个点上。
夏知遥看着她,只问了三个问题。问完就点头。
“就她。”她的判断一向不需要第二轮。
助理叫林千帆,第一天报到就跟着夏知遥进出各类会议,旁听、记录、整理文件,回到办公室还会把当天所有要点汇总成清晰明了的条目列表,连语气重的、谁先开口的、谁话里带话的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不到一周,办公室里那堆旧项目、未读合同、历史纠纷全部被她在深夜一一整理出目录,文件重新归档,数据打包到位,甚至连每个资料柜标签都统一了颜色和编号。
郑晓天听说林千帆上岗不到一周,便把夏知遥的事务理得井井有条,啧啧称奇,亲自跑到她办公室门口晃了一圈。
“我说,夏知遥,你到底哪找的?”他一边靠在门框上,一边晃着手里的咖啡杯,吊儿郎当地感叹,“小千帆这么厉害,是你有丝分裂出来的吗?”
夏知遥头也没抬,继续签着手里的文件,语气平静得像在读合同:“要是真能有丝分裂,我恨不得分裂出两百个来,给你干完你堆了两年的烂摊子。”
郑晓天被噎了一下,笑得心虚又不服:“哎,我那些项目,都是战略储备,急什么。”
她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淡得像在评估一块不合格的资产:“储备到发霉那种?”
“那叫沉淀。”他振振有词。
她没回应,只低头签了一份文件,片刻后,才淡淡开口:“你能有这点自知之明,也算我们这季度的一项资产增值。”
郑晓天本来准备走,又回头说:“不过,这名字起的真应景。”
夏知遥和郑晓天异口同声的说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上午九点不到,她便准时踏入会议室。
身穿一袭剪裁利落的西装,步履沉稳,目光不浮。她讲话极少废词,每一句都如压缩代码般高效、精准。那份气场不是外露的锋芒,而是压在字句之间的锋利逻辑,逼人得令人不敢打断。
一份厚重复杂的商业报告,她总能在最短时间内提炼出关键脉络,言简意赅,既不拖泥带水,也不给任何人喘息的空隙。
哪怕是临时变动的预算数字,她也能冷静接手,在白板上刷刷几笔,瞬间列出三套可行替代方案,语速稳定,手起笔落间,将问题解构得干净利落,甚至带着某种凌厉的优雅。
整个公司像被悄无声息地推进了一个新档次。
她没有大张旗鼓地“改制”,也不热衷搞什么“开场演讲”或“文化宣导”,她做事的方式一如她本人,冷静、直接、结果导向,不需要多余情绪。
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公司变了,短短一个月,她通过私人渠道、旧部资源、海外联系,陆续带进了三个中型客户、两个拟上市项目,其中一个原本几乎谈崩的并购案,在她介入的三天后重启谈判,五天后签下意向框架,十天后项目正式进入排期。
连郑晓天都有些愕然:“你是不是藏了个甲方朋友圈?”
她淡淡答:“我只是知道他们在哪,什么时候需要什么。”
比起单纯拉项目,她更像是在用战略眼光“重构”公司的业务矩阵,她将公司原本散乱的客户分类重新梳理,按照行业稳定性、现金周期、风控难度,重新建了一套优先级排序系统,筛掉了几个盈利率低又高耗人力的旧客户,集中火力去谈更可持续的中长期项目。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冷血无情、眼里只有数据时,她却在一次客户对接中,出人意料地松了手。
那是一场几近僵局的会议。对方态度开始变硬,质疑一个条款背后的约束意图,语气一寸寸向对抗方向靠近,气氛沉得像拉满弦的弓。
就在此时,夏知遥放下了手中的笔,语气不紧不慢地开口:“几年前,我在东南亚谈过一个和这个结构很相似的案子,对方是一家做跨境物流的初创公司,当时快撑不下去了,外资已经谈妥,条件看起来非常漂亮,资本金、期权、扩张计划都写得天花乱坠。”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只是在随口讲一个无关痛痒的旧事:“我让他们多给我三天时间,三页纸的备忘录,把背后的资金路径拆了一遍。结果是:一旦签字,公司三个月后会在运营端被迫转移管理权,再半年,控股权也会转移出去。”
“他们听了我的建议,最后没签。”
“现在是本地最大的三方仓储平台之一,年收入超过两亿人民币。”
她语调极其平静,不带任何炫耀,只像是在放下一枚棋子。
对方客户沉默了三秒,然后缓了语气,转回了谈判桌,那场原本悬而未决的项目,最终顺利签下。
林千帆忽然转过头,眼里带着一点犹豫,又像是早就酝酿好的念头终于开口:“夏姐,我发现你那些冷脸……都是装出来的。”
她说得不大声,但语气很认真,还有一点像孩子似的委屈,像是终于揭开了一个让她苦恼许久的谜底。
夏知遥手里的文件翻到一半,抬起头,眼神落在她脸上,神色没什么波澜,眼角却还残留着会议室那场硬仗后的疲意。
“是吗?”她语调淡淡的,既不像承认,也不像否认。
林千帆抱着笔记本,望着她,嘴角微微扬起,像个破解了“冷面Boss密码”的年轻侦探:“你其实……很会察言观色。”
“那天对方话里带刺,你都没正面回,还顺手抛个故事当缓冲垫,一下子把气氛拉回来了。要不是看得懂情绪,怎么可能做到?”
短暂的沉默后,夏知遥忽然轻轻笑了一下,那笑意不明显,却藏着一点回忆的旧味道。
“我年轻时候也跟你一样。”她的声音低下去,像是不经意地开口,“看着那些前辈,觉得他们处理问题那么冷静,走路都带风。那时候我真羡慕。”
林千帆侧过脸,眼神里闪着认真:“后来你自己也成了别人羡慕的前辈。”
夏知遥没立刻接话,只是视线落在前方,像是穿透了整条街道,也穿透了这一路走来的年岁。
“可等自己真成了前辈,”她缓缓道,语气里没有半分得意,只有一种清醒得近乎凉薄的认知,“才发现,这个世界,不过是个草台班子。”
她说这话时没有讽刺,也没有愤怒,就像是在陈述一个迟早会浮出水面的事实:规则往往是临时拼凑的,人心也从来不是稳定的变量。哪怕表面光鲜,底下也早已习惯混乱与权衡。
“能站在台上的,不一定懂戏;能活下来的,也不一定比别人干净。”
车内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林千帆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笔记本,像是犹豫了一路,终于在红灯即将变绿前,低声问了一句:“那你……有后悔的事吗?”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有些懊恼,怕冒犯,又怕太多余,语气都不自觉放轻了。
可那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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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夏知遥却像是被什么击中,她没有立刻回答,手指还搭在文件上,眼神却没有焦距。
风从车窗缝里灌进来,轻轻吹动她鬓边的发丝,而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久远却难以抹去的夜晚。
他抱着她,手臂环得极紧,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揉进胸膛。床头灯是昏黄的,她听见他轻轻在她耳边低语,嗓音微哑又小心翼翼。
那时的他,眼睛很亮,亮得像什么都看穿了,她明明已经决定离开,却还是在那个夜里那样的亲吻他。
可现在,光影已变,城市也换了模样,他不在了,而她,却还在反复经过那些夜晚。
林千帆没有等到回答,她侧过脸去看夏知遥,却发现对方眼神轻轻落在前方的道路上,仿佛目光穿越了整个车窗,落进了过去的某个时间点。
那是一种极其安静的失神。
过了很久,红灯跳转成绿灯,车缓缓重新驶出。
夏知遥终于轻轻开口,声音像一枚被捂热的铁钉,缓慢落在夜色里:“有啊。”
她笑了一下,低低的,没有情绪,也没有解释:“很多。”
林千帆张了张嘴,却没问出口她后悔的是谁、是事,还是自己。
她隐约意识到,那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夏知遥自己也未必说得清。
而此刻,她们并肩坐在一辆车里,窗外是灯火通明的城市,车内是沉默与呼吸的细碎交织。
夏知遥似乎天生属于投影仪下那道白光之中。
站在会议桌前,她冷静地拆解市场走势、勾勒产业模型,素手描出棋局,落子无声却句句致命。她的效率与节奏几近机械,连调整座位、会议时间这样的琐事,经她安排后都像一套精密排布的流程图,滴水不漏。
白天,她是整间公司里最不容忽视的存在,她如同高速运转的中枢系统,不疾不徐,却牢牢掌控全局。
可她越完美,越让人忘记,她也是血肉之躯。
一到夜晚,一切换了面目。
灯没开,她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听那寂静慢慢扩散,仿佛能在黑暗中看见它一寸寸吞没整间屋子。
她缓缓挂好外套,脱下高跟鞋,每一个动作都克制得像是例行公事,不带一丝情绪。鞋跟落地的声音被她刻意压得极轻,仿佛多出半分响动,就会惊扰这间屋子里某种不愿面对的沉默。
窗外,城市灯火斑斓,光影在高楼之间游移翻滚,霓虹如瀑,闪耀得像在庆祝一场盛大的狂欢。而她站在黑暗中,任那光从玻璃上映进来,在她脸上投下冰冷的轮廓。
那些热闹,那些繁华,看起来都离她很近,却又无比遥远。她站在玻璃之后,就像站在世界之外。
仿佛整座城市都在往前奔跑,而她一个人,被遗落在原地。
有时候,她会在落地窗前站很久,看着远处一幢幢高楼的灯一点点熄灭,天色从深夜走向黎明,心中却忽然泛起一个极轻、极短的念头:
如果她此刻纵身跃下,会被谁看见?
新闻会怎么写?
“女性高管突发坠楼事故”?
还是“某公司高层疑似情绪崩溃”?
她甚至冷静地想象着自己倒在地面上的姿势,想那天是否会有风,裙摆是否会凌乱,是否来不及被人发现。
当这些念头悄然浮现时,她自己都分不清,这到底算不算真正的求死意图,还是一种精神深处疲惫至极的逃逸幻想。
就像无数次,在办公室被赞赏、被倚重之后,她回到这里,仍只能一个人面对这片空旷的黑。